1954年2月的一天，彭德懷在工程兵司令員陳士榘、海軍副司令員羅舜初和華東軍區(qū)副參謀長周駿鳴等人陪同下，來到上海的門戶——長江口崇明島視察海防工作。彭德懷向駐守此地的海岸炮兵團團長提出一些諸如長江航道的水深是多少、潮汐情況如何以及你們的大炮是哪年造的等一系列問題，團長卻大多回答不上來。彭德懷又轉(zhuǎn)身問周駿鳴是否來過該島，周老老實實地回答說：“沒來過?！?/p>

一問三不知，彭德懷開始面有慍色。這時，他走近海岸炮兵陣地，看到4門76.2海岸炮，炮位間隔才40米，一線式擺開，彈藥庫位于中央，又無防護措施，火炮僅有30厘米厚胸墻。彭德懷繞著炮兵陣地轉(zhuǎn)了一圈，一言未發(fā)。然后，他在彈藥庫邊站住，問駐軍連長：“這是你們的彈藥庫？”連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是！”彭德懷立刻火冒三丈，吼道：“為人民服務，你這個連長首先就是為全連服好務，你們的彈藥所離炮位這么近，敵人一發(fā)炮彈命中，全連的人和炮都飛上天了，你還服個什么鳥務？”

團長緊張地解釋：“我們也發(fā)現(xiàn)了彈藥庫的問題，因為其它事耽誤了，沒有改建?！迸淼聭奄|(zhì)問道：“其他事？其他什么事！還有比守住你們的陣地，防止敵人的炮彈把你們的陣地掀翻更重要的事嗎？你們啊，你們是坐在敵人只需一發(fā)炮彈就能送你們升天的地方！亂彈琴！”

見駐軍的幾位領(lǐng)導干部都面帶不安，彭德懷遂壓住了火氣，放低了聲調(diào)：“你們幾個都留在這兒，現(xiàn)在就著手，把這個庫房拆了重修?？催€有什么問題，你們就地研究解決。我一個月后來檢查！”他又轉(zhuǎn)而盯住團長說：“你這個團長怎么當?shù)?？應該撤職，送軍法處！?/p>

羅舜初作為彭德懷的老部下，素知首長的脾氣，待他火氣稍消之后，便走上前去，說明原委，分擔責任：“老總呀，火炮陣地設計是上邊定的，是外來的，也不只一處如此，我們曾提出不同意見，人家說，這種炮是高射平射兩用，這樣布局便于指揮和集中火力，我們也就聽從了。”彭德懷心平氣和地說：“所有這些陣地都出于一個公式，蘇聯(lián)模式。戰(zhàn)術(shù)缺點很多，而且嚴重。陣地完全露天，對空毫無遮掩；火炮位置放在前沿，胸墻很?。慌谂c炮之間距離很近，而且等距離排在一條直線上?！绷_舜初點頭承認：“我們的確是按照蘇聯(lián)顧問意見，構(gòu)筑了一批海岸炮陣地。”彭德懷非常內(nèi)行地說：“腦袋長在自己頭上嘛！蘇軍愛打陣地戰(zhàn)，而且有強大空軍掩護，跟我軍不同。我們打了多少年仗，火器集中和火力集中，營連干部都懂得。朝鮮戰(zhàn)場經(jīng)驗，火炮首先要解決在敵空軍和炮火轟擊下的生存問題，隱蔽陣地和發(fā)射陣地不是一回事。這種炮的地空性能，當年是按對付活塞式飛機的，現(xiàn)在對噴氣式飛機效能如何？我還不清楚?！?/p>

中午，彭德懷一行來到團部食堂。當大家開始吃飯時，才發(fā)現(xiàn)團長沒來，彭德懷就派警衛(wèi)員景希珍去請。當團長面有愧色地來到桌前，彭德懷便將他拉在自己身邊坐下，推心置腹地說：“我今天又說了錯話，向你道個歉吧！但只錯了一句，不該說要把你撤掉，送軍法處。其余的都對！當然，你認為不對的，也可以批評我，但飯還是要吃啊！”團長紅著眼圈說：“首長，是我錯了，你批評得對！”彭德懷邊給他夾菜邊說：“都對是不可能的，大部分對就可以了。年輕人呵，想一想吧，人民把一扇大門交給你來看，你就得千方百計把它看好?。〕燥埑燥?！”

（熊坤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