崗家寨
崗家寨在西安北郊的東頭,往南是方新村,朝北是尤家莊,屬于城市里頭的村莊。別看就巴掌那么大,卻成天過集市一樣鬧哄哄的。我到西安十多年了,去得最多的去處,就是崗家寨。主要是離我租住處近,每天來回經(jīng)過,有時肚子饑了,也來這里尋吃喝。一天天的,我熟知了崗家寨,也喜歡上了崗家寨。
崗家寨橫豎著的全是水泥的樓房,矮的兩層,高的五層,樓面直接露出紅磚,有的講究些,抹一層水泥。是那種經(jīng)歷了拆遷、改造,圈占的反復(fù)后形成的建筑。這在許多被開發(fā)吞食的村莊,都能看到這種剩余的格局,像是用同一張圖紙復(fù)制出來的。崗家寨的樓房,下面是一間一間鋪面。每一棟樓的側(cè)面,都安裝一扇鐵門,進(jìn)去,天井狹小,樓梯伸展上去,租住著各色人等。主人家則住在一層。迎面的樓房之間,是通道,剛能過三輪車。豎的這條長,隔上一段,又橫出一條通道,都短,三五步就走過去了。崗家寨總共有一豎五橫的范圍。超出去,四周是寬闊的市政路,是新建的門口裝攝像頭的小區(qū),是未央大道,兩邊分布著大酒店、超市、銀行和一家圖書館。大樓氣派,裝飾豪華,銀行和大酒店的大門兩邊,都蹲著威武的石獅子。外面的氣象,似乎與這里無關(guān),外面似乎是另外一片天地。如果外面是城市的臉面,胸膛,那這里只能算腳趾縫。自然就臟,就亂,身子金貴的人是不來的,偶爾路過,會掩鼻緊走。這里的生活場景,和外面是不同的,有區(qū)別的。
崗家寨并不封閉,自成一體的寸方間,神經(jīng)和城市是連接在一起的。畢竟,這里離繁華近,外來人口在崗家寨安身,既是圖個便宜,也為了出去謀生方便。來往的人流,也不斷地涌蕩在崗家寨。常常都后半夜了,還響亮著劃拳的聲音,腳下站著睡著一堆啤酒瓶子。也會響起受驚般朝路上潑水的聲音——女人半裸的身子,閃到窗戶后面去了。奇怪的是中午會出現(xiàn)穿睡衣的姑娘,光腳趿著拖鞋,頭發(fā)散亂,還沒睡醒的樣子,買三個包子,手里拿一個吃,剩下兩個塑料袋里提著,細(xì)碎步子折回租住房。據(jù)說,這里有不少姑娘,涂鮮艷的口紅,描粗重的眼線,半夜出去上班,掙下的錢,在長筒尼龍襪子里的上邊別著。
除了鋪面里買賣物品的,在路口擺地攤的,架子車支起來作貨架的,也一聲聲吆喝。我買過水杯、鞋刷,現(xiàn)在還在用;買過一條褲子,穿了兩回,縮水,褲腳跑到膝蓋部位,穿不成了。水果我經(jīng)常買,夏天的西瓜,冬天的橘子,秋天的蘋果、葡萄,比超市的好。橫豎的街面上,還有修電器的、補鞋的、理發(fā)的、出租錄像帶的,還有看牙的、出售電話卡的、賣彩票的,甚至,還有算命的。聽說一個陜南來的小伙子,在家具城當(dāng)搬運工,一天喝醉酒,用生日數(shù)填了一張?zhí)?,中?00萬,第二天人就失蹤了,再沒見回來。
最多的自然是飯館,一家挨著一家,門面的樣式幾乎相同,里頭的擺設(shè)幾乎相同。火爐子就盤在門口,炒菜的鍋、下面的鍋黑乎乎的。說不上哪一家的特別,哪一家的能吸引人,往過走,看到都有三兩個人在里頭埋頭吃飯。這些飯館還有個一致的做法,就是都在門口立一塊案板大的木板,漆成紅色,用黃廣告寫著菜譜,標(biāo)著價格。每一家飯館,我都進(jìn)去過,先看別人吃啥,覺得合意,我也點一樣的。有的我只是看看,又走出去了。往往會有一個矮胖的服務(wù)員說一句:下次再來!但做面的飯館我全部吃過,好吃了,我就多進(jìn)去幾次。不對胃口的,下次就不進(jìn)去了。
飯館小,名字起得氣勢。比如“大西北面館”,比如“四川一品”。最敢叫的一家是“大陸面莊”,一家是“星球早餐鋪”??炊鄶?shù)飯館的菜譜,似乎南北風(fēng)味,天下菜系,都能在門口的鐵鍋里加工出來。專心主打一類吃食的飯館也多,像這家特色魚店,供應(yīng)如下:極品紅燒劃水魚、肥腸燒鯰魚、麻辣豆花魚、特色塘壩魚、黃金老碗魚、泡椒燒鯰魚。我挺佩服的,能把魚做出這么多樣樣,確實了不起。我夏天晚上吃過一回麻辣豆花魚,鹽重,魚爛,回去就拉肚子。我愛吃面,每天都要吃一頓面,不然睡覺不踏實。大西北面館的面食計有炒拉條子、炒細(xì)面、炒麻食、西紅柿雞蛋面、炸醬面、拉條子拌面,我全吃過。除了拉條子拌面四塊錢一碗,其他都賣三塊。伙計腕子上舍得使勁,面和得結(jié)實,分量也足。我有一段手緊,算著吃飯,一個星期,每天只吃一碗炒拉條子,能扛住。有一家面館更簡單直接,招牌上就三個大字:褲帶面。下面的小字寫著:一根五角,湯一元一碗。褲帶面真的有褲帶那么長,湯盆和洗臉盆一樣大。吃褲帶面,得歪著頭,拿嘴叼住一頭吃,像蛇吃東西一樣。我最多一次吃了四根,平時兩根就飽了。
賣褲帶面的叫劉重,咸陽馬莊人,到崗家寨三年了,一直賣褲帶面,沒改動過,也不添新的樣式。到他這里的人,都是沖著褲帶面來的。劉重給我說,這面好,秦始皇那時的人就吃,一直吃到而今。怎么不在鄉(xiāng)下呆著呢?劉重說,馬莊是個窮地方,半個村子的人都出去打工了。光靠土里頭刨,娃娃的學(xué)費都湊不齊。不過,馬莊也紅火過一陣子。一天下雨,就我一個人吃褲帶面,劉重跟我聊天,說那是十年前,上面發(fā)了個紅頭,說在馬莊進(jìn)行新經(jīng)濟試點,以為種小麥呢,卻是放開辦歌舞廳。哎呀,一夜起來,世道變了,天地翻了個過兒,滿村都是小姐,穿得新鮮,更穿得少。接著,把西安的客人吸引來了,把蘭州、銀川的客人也吸引來了。最陣勢的時候,馬莊的小姐有四五千,郵所改郵局,早晨上班就有人排隊。小姐往家寄錢呢。開始,村里人意見大,等自己家的破窯洞都讓外面人高價租了,光是賣礦泉水都能收入千八百,就再沒人反映了。再等到村里的土路修成油路,全村人倒擔(dān)心政策變了,把小姐和客人嚇跑了??墒?,政策沒變,兩年過去,卻不見客人來了,這說明,真把人肉敞開,也有低落的那一天。客人不來了,小姐就呆不住了。說到這里,劉重感嘆,馬莊一晚上上了天,又一晚上塌伙了,揚了灰了。我就說,那你咋說總掙了些么。劉重?fù)u頭,唉,我膽子小,開始沒敢上手,來人租我的房子不給租,怕著一家伙。只是隨后學(xué)別人,在村口擺了個煙攤,賣的都是外煙和卷煙,雖說一天進(jìn)個十塊八塊的,但好光景短,大錢沒落上啊。劉重說著說著嘆口氣,起身封火爐子去了。外面,雨水嘀嗒,潮氣迷漫,火爐子閃了一道光,快速地從劉重臉上閃了過去。
在崗家寨五橫的第二橫的頭頭上,是一家砂鍋店。老板王五一是甘肅靖遠(yuǎn)人,跟我算老鄉(xiāng)。王五一剛來西安時,因為有駕照,找了個開出租的差事。路不熟,開了一個月,罰款就交了一千多。最倒霉的是一天夜班,上來兩個醉醺醺的,要到乾縣,嫌遠(yuǎn),怕不安全,不愿去。人家說,平時二百拉,今兒給三百,有緊急事呢。就心動了。還沒到乾縣,刀子頂?shù)窖?,要錢,手機也搶走了,還要搶車。王五一急了,護(hù)住方向盤不下車,扯嗓子喊,對方也緊張,捅了一刀就跑了。半年間,王五一已經(jīng)三次撩起衣襟讓我看他的傷口,左側(cè)肋骨真的有一道兩寸長的疤。我問王五一,以前做過飯嗎?王五一說沒有,靖遠(yuǎn)老家的男人從來不進(jìn)伙房。那做砂鍋跟誰學(xué)的?沒跟誰,自己摸索的,就是吃別人做的砂鍋,留意里頭放什么,就會了。正和我說著,進(jìn)來一個人,說來一份粉帶砂鍋,王五一當(dāng)即就把砂鍋坐到火頭上,一會兒水開了,拿手抓配料擱進(jìn)去,再放調(diào)和面,放鹽,拿勺子攪攪,就好了。王五一的砂鍋種類多,都熱乎好吃。冬天晚上,縮著身子,伸著脖子,吹著氣吃最可口。我吃過肉片砂鍋、丸子砂鍋、土豆粉砂鍋、麻食砂鍋,味道都差不多,但我的確喜歡吃。去的回數(shù)多了,王五一照顧我,總會多放些青菜和粉絲。王五一一個人在崗家寨開店,里外一個人忙。他有一句口頭禪:嘴苦得說不成。但我看到他整天一副笑臉,有空就在門口吆喝:砂鍋!砂鍋!王五一說,再過半年,把老婆娃娃接過來,西安人稠,能伸展開,一起把砂鍋店開下去。王五一說,老婆娃娃還沒見過鐘樓呢。
我吃飯認(rèn)識的另兩個人是小兩口,四川人,店名叫好再來。女的長得白凈,杏仁眼,長脖子,小肩膀,門口一站,人不由得進(jìn)來坐下,要個吃的,吃幾口,在女的臉上看幾眼。在滿是灰頭土臉的崗家寨,女的越發(fā)出眾。男的也帥氣,大個子,眼角有一顆痣。他倆姓啥,我還沒問清楚,光知道男的小名叫狗娃,女的叫美娟。他們自己老叫,熟悉的吃客也叫,狗娃,再來碗米飯!美娟,加些水!叫美娟的多。我也喜歡美娟,一次找地方吃飯,就是沖著美娟才停下的。美娟嘴甜,一句半句,就讓人舒服。介紹一種菜,你要了,她重復(fù)一遍,狗娃那邊應(yīng)一聲,油鍋就開始哧啦起來。雖然飯菜的味道一般,但家常,干凈,來吃的人比左右都多。旁邊一家開玩笑說,美娟就是一道招牌菜啊。美娟和狗娃還有頭腦,下午五點前客人少,就置辦了合金的手推餐車,炒五種菜,有西紅柿雞蛋,土豆絲,手撕包菜,蒜薹炒肉,麻辣豆腐,由美娟推到未央路的路口叫賣,一份三元,連米飯帶各樣菜裝進(jìn)快餐盒里。就地吃行,帶走也行。那里有兩處建筑工地,還有一家超市,里頭的人圖便宜光顧,一會兒就賣完了,折回來,不耽誤這邊的生意。我有一天晚上在好再來要了個辣子炒雞蛋吃著,還要了一瓶子啤酒喝著,突然停電了,黑得啥都看不見。美娟忙把蠟燭點上,連說不好意思。又說,電費按時交著,一月停電四五次,沒有人管。我說沒事沒事。蠟燭一閃一閃,沒有刮風(fēng),似乎是熱氣。一會兒火焰小下去,要滅了一樣,我趕緊把一只手彎成弧形,護(hù)住火苗,等穩(wěn)住了,再松開。再吃,再喝。停電了,四周的聲音明顯降低了,過往的人也減少了。有些剛進(jìn)來坐下的,也起身走了。美娟就讓狗娃出去催問電燈多久來?關(guān)于他倆的關(guān)系,后來我才從房東嘴里知道,美娟和狗娃,還沒有領(lǐng)結(jié)婚證,是同居,還不是一家子。兩個家境都不錯,小時候沒吃過苦。談對象,美娟家里不同意,要給美娟介紹一個。一次爭吵后,就約上狗娃離家出走,跑到西安來了。他倆這么打算的,過上一年半載,再和家里邊聯(lián)系,要認(rèn)可他們,就回去,不認(rèn)可,就不回去了,在西安自己過日子。對這兩個年輕人的行為,我挺敬佩。
房東是個胖子,夏天天天在門口支一張桌子,和鄰居打麻將。在崗家寨走一個來回,最少看見十個麻將攤子。一會兒嘩啦嘩啦響一陣。也有下象棋的,蹲地上,下半下午。打麻將的全是崗家寨的村民,房子租出去,吃房租不受累,閑時間打麻將打發(fā)。下象棋的是出苦力的,找下活就干,沒活時找個人下棋,誰輸了請客,吃旁邊老李家的熗鍋面,要大碗的。和胖子見得次數(shù)多了,每次點點頭,打個招呼。胖子一次對我說,他樓上住著小姐,說,就是那種洗浴中心的小姐,一間房子住四個人,都是老鄉(xiāng),她們腿打開就來錢。還節(jié)約得很,吃飯就吃一份面皮。胖子說,小姐白天都閑著,你要是有興趣可以給幫幫忙,我牽線!我說,你是房東,你自己用!胖子說,不能!用了就把房租抵消了!胖子還要說,一只手?jǐn)Q住了耳朵,疼得嗷嗷叫——胖子老婆出來了。
崗家寨一棵樹也沒有,地上都鋪滿了水泥。過去的崗家寨啥樣子?我不知道。往久遠(yuǎn)說,漢朝啥樣子,唐朝啥樣子,也不知道。崗家寨離大明宮很近,離龍首村也近。歷史演變,地面上沒有留下痕跡。地下面可能埋藏著什么秘密,但還沒有被揭開。這些,對于我這樣為生存奔波的人來說,都不重要,我也不是太關(guān)心。能說清的是跟前的事情,老人馬繼學(xué)說,80年前,崗家寨是一片荒地,晚上還有狼出沒。后來就有了人家,有了村子。地氣太旺了,種糧食,收成不好。成為城中村,就在這十多年。榆樹、楊樹、桐樹,全砍了。豬也不喂了,雞也不養(yǎng)了。連祖墳都挖了,尸骨都送到火葬場化成灰了。我問是過去好還是現(xiàn)在好?馬繼學(xué)老人說,自然是現(xiàn)在好!
我了解的崗家寨,就是我每天看到的,就是現(xiàn)在的崗家寨,一個被流動人口填充起來的崗家寨,一個被外來人口支撐起來的崗家寨。在西安,許多像崗家寨這樣的地方,穿插在城市的邊緣。讓底層的人,安頓下疲憊的身子;讓貧苦的人,有一碗飯吃;讓游走的人,有一個落腳點。我要感激崗家寨,沒有拒絕我這個外來者。我要慶幸,我的身邊有一個崗家寨。風(fēng)里雨里,崗家寨給予我溫暖,給予我生活下去的力量。
鼓樓巷
早晚去鼓樓巷,人都塞得滿滿的。我就提醒自己,酸湯水餃再好吃,以后也不要去了。腳碰腳,身子挨身子走路,過去還能忍受,如今,骨頭不結(jié)實,不冒這個風(fēng)險。在我的印象中,即使長假期間,在大雁塔、兵馬俑這些景點,也難得出現(xiàn)這么擁擠的場面。
可是,初到西安的人,都免不了去一次。誰叫這里名聲大,熱鬧,小吃又那么多呢。尤其是吃的,其誘惑力,是很難抵御的。
我第一次來,是晚上,就吃驚燈火的夸張,也被吃飯的館子和攤檔的稠密給嚇住了。我吃了灌湯包子,沒吃過,不會咬開一點,慢慢吮吸這些竅門,怕被笑話,又不敢問。結(jié)果,嘴上燙出了水泡,湯汁濺到了前襟上。湯包湯包,真的包了一包水。是怎么進(jìn)入包子皮的呢?我腦子笨,也沒有思索出答案。過去,吃了好吃的,惦記讓父母嘗個鮮?,F(xiàn)在,遇上可口的,尋思讓老婆娃娃也解個饞。灌湯包子帶不成,那一次,我買了花生酥,牛骨髓粉,都用麻紙包著,紙繩子拴著,頂頂上一張紅紙,顯得喜慶。帶回老家,從來沒吃過,我媽吃著高興,也跟我一樣奇怪,花生酥咋這么酥。不是完全的粉狀,又被固體成一條一條的,吃的時候,得雙手捧著,香味彌漫,吃著是花生的味道,又多了不是花生的味道。也料想不到,花生還能做出這么個樣樣來。
鼓樓巷不長不短,南邊是鼓樓,北頭是南院門,要是沒有阻擋,三五分鐘就走完了。鼓樓古老,明朝的建筑,和鐘樓對應(yīng)。西安歷史久遠(yuǎn),秦磚漢瓦唐三彩,激發(fā)自豪,引發(fā)懷念??墒?,朝代是一路延續(xù)的,看重有氣勢的,排場的,把不突出的,平淡的忽略過去,也不可取。唐以后,還有幾個朝代,西安沒有繞過去,也同樣經(jīng)歷了,平時難得述說。我剛到西安,問旁人鐘鼓樓啥時候建的,都說是唐朝建的,我竟然還相信了。不過,鼓樓一帶居住的回民,多是唐朝來長安的波斯人的后裔,確鑿有記載,如今看相貌也看得出來。那么早,西安就吸收外來人口,自然的,也包容了諸多異域的飲食,這反而形成了多元與龐雜相互混合,相互影響的特色,并一直演變和延續(xù)到今天。
回民經(jīng)商有天資,尤其善于經(jīng)營餐飲,走遍天下,都不擔(dān)心失業(yè)。人不光要吃飽,同時能吃好,則更是口福的滿足。西安人吃羊肉泡饃,不去名聲在外的飯店,愛到坊上來吃,覺得地道,價格也適中。這坊上,指的就是回民聚居區(qū)開的館子。鼓樓巷,也是坊上。鼓樓巷的各色吃喝,幾乎都是回民的招牌,門外的吆喝,入座后的招呼,都見效果,更不要說端起飯碗了。所以,每天顧客盈門,那是一定的。起初,我圖新鮮,周末過來,吃酸湯水餃,吃燴面,算是慰勞自己。不過,總覺得缺少一份悠閑,一份自在。人進(jìn)人出,嘈雜紛亂,感到在流水線上吃飯似的。后來,就不怎么來了。在別處吃,口感欠缺一些,但心情放松,沒有緊迫感,權(quán)衡下來,得失在兩可之間。不過,要是來了親戚,只要時間從容,我還是帶上來鼓樓巷。吃飯,也體會熱鬧。和吃喝聯(lián)系在一起,對人的刺激是具體的,留下的印象,也深刻而持久。
2000年,我裝修房子,弟弟從老家過來幫忙,呆了半個月。星期天,我倆一人一輛自行車,任意在西安城游走。一日傍晚,來到鼓樓巷,就在路邊,吃烤肉,喝啤酒,身旁是高大的國槐樹,頭頂是亮晃晃的汽燈。軟風(fēng)徐徐,清涼如露,滿意這樣的氣氛,我倆坐到人流稀疏,才搖晃著回去。那時,鼓樓巷的人沒有現(xiàn)在這么密集,那時,還能喝啤酒。再后來,這里的館子,只供應(yīng)汽水,啤酒取消了。我猜測,這與宗教信仰有關(guān)。這個做法,在這里,我覺得合適,我贊成。而且,也沒有影響生意,相反,來吃的人更多了,人流動得更快了。
吃特色,吃小吃,鼓樓巷最全。說是不來鼓樓巷了,哪一天,想吃酸湯水餃了,不定我又會來的。為吃飯改變想法,我不責(zé)怪自己。
責(zé)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