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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組合

        2012-04-29 05:20:38第廣龍
        延安文學 2012年1期
        關鍵詞:野地瓜州陜南

        第廣龍

        車過瓜州

        我以前來過瓜州,也許是上一輩子

        也許是睡夢里,什么也沒有的瓜州

        只有風的瓜州,我來上一次

        就能學會放棄,也不在乎季節(jié)的更替了

        現(xiàn)在,我在真實的瓜州

        產(chǎn)生了虛幻感,成千上萬的風車

        都是假的,都是我眼里的錯覺

        成千上萬的風車,在風的領地

        鋼鐵的葉片,緩緩旋轉

        咀嚼著風和無邊的空曠

        只要我離開,這里又會恢復

        一千年前的樣子,那時的瓜州

        天天發(fā)大水,太陽也是多汁的西瓜品種

        我在昏昏欲睡中,經(jīng)過了吹風的瓜州

        經(jīng)過哈密瓜和鎖陽,經(jīng)過豁嘴的老漢

        經(jīng)過雅丹地貌,旱地還在蒸發(fā)

        干旱本身說服了本身,也沉淀了本身

        交 替

        秋冬和冬春交替時節(jié)

        一些年紀大的人,久病在床的人

        熬不過去,死了

        大地上隆起一個個新土堆起的墳堆

        年輕的人只是感冒一場

        或者就奔跑在野地里

        為季節(jié)的交替欣喜

        在這個時節(jié)死去的人

        看不到一場雪

        看不到生長

        一些人死掉了全部

        一些人,只是死掉了一部分

        大地也死掉了一部分

        死掉的人,就是大地死掉的這一部分

        也包括,只死掉一部分的人

        死掉的那些

        我熟悉

        我熟悉那里的土塬,闊大的輪廓

        低矮下去,溝壑的縱深里

        長出杏子樹,春天就開一團一團濕透了的繁花

        我熟悉那里的道路,路邊是排水渠

        楊樹成排站立,道路和一縷縷或長或短的炊煙連接

        拖拉機的突突聲,牽引出了麥垛和墳堆

        我熟悉那里的水井,隱藏了皺紋

        已經(jīng)發(fā)不了光的碎銀子和一個村子的姓

        水井塌了,就廢了,光陰也廢了

        我熟悉那里的孩子,冷風吹紅的臉蛋

        鼻涕成串,能說出所有親戚的叫法和外

        方言的梯子松散在野地里,搖晃著酸梅

        我熟悉那里,那里

        是我的老家,年年都死人

        也有夜夜的啼哭

        這個冬天,又有許多名字破碎了

        在大風里,血流淌

        開始還冒著熱氣,后來就凝固了

        就像我的心,夾在磚縫里,埋進石灰坑

        都不疼了不嗆了

        我的心,還比不上植物的心

        我不認識這里了

        這里的牛皮鼓、老鼠藥、鐵門環(huán)

        在今天,與我無關

        我要拿掉我的胎記和胃里的營養(yǎng)

        活著的和死去的親人

        被煤灰蓋住眉眼,就像不曾存在

        我失去了烏鴉窩上空的月光

        失去了前生的瞌睡和全部的生育能力

        我都愿意,都感激

        組合一種

        這樣的組合,可以擴大到一個省

        就像陜西:陜北、陜南、關中

        之間區(qū)別巨大,差異巨大

        卻在同一塊版圖上,沒有割裂

        沒有變成三個省,各自保持著

        也互相包容著,持續(xù)了這么多年

        看來還要繼續(xù)持續(xù)下去

        每次我到陜北或者陜南

        都有到了外省的感覺,都能察覺到

        我和這些地域的不相稱

        這次到秦嶺深處的寧陜,也有這樣的體

        可是,和寧陜?nèi)苏f話,他們

        用明顯的南方口音,表達著

        對陜西人身份的認同,和本省人的自然

        反倒讓我羞慚自己,竟然產(chǎn)生了

        輕微的距離感,和感官上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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