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崇民

1. 流浪少年的新伙伴

阿列克謝游蕩在拜穆拉特市的大街上，腹中強(qiáng)烈的饑餓感甚至讓他開始懷念起父親做的難吃的土豆餅和紅菜湯來。也許，自己不該如此意氣用事，再惡毒的后母也會給他口飯吃，總不至于餓死在街頭。哦！不！自己怎么能如此軟弱？就算真的餓死也比整天受虐待的好，捷尼亞科夫每天傷痕累累的身體不就是最好的例證嗎？如果以后都要像他那樣生活，還不如死掉的好……阿列克謝一邊胡思亂想著，腳步下意識向街邊一家面包坊挪去。

“走開！你這該死的貓！”隨著一聲斷喝，一只黃色豹紋的小貓嘴里叼著塊面包從屋里躥了出來。穿著白色廚師服的面包師揮舞著胳膊追出來，嘴里喝罵著：“要是讓我抓住，看不剝了你的皮！”小貓慌慌張張躥上一棵大樹，倉促間嘴里的面包卻掉了下來。

阿列克謝咽了口唾沫，看著沾滿泥土的那小塊面包，走上去怯怯地問：“先生，您可以把這個送給我嗎？”

“滾開！你這個小流氓！那貓一定是你訓(xùn)練出來的，成心要敗我的財(cái)！”面包師沖他揮起了拳頭，阿列克謝嚇得調(diào)頭就跑。跑出幾個街區(qū)，見后面沒人追趕，他才一屁股坐在墻角的舊紙箱上。

“喵——”一聲低低的貓叫從紙箱下傳出，阿列克謝循聲看去，兩個紙箱的空隙間露出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居然是剛才那只偷面包的小貓。

暫時擺脫饑餓的阿列克謝不禁生出同病相憐之感，拿出僅剩的那枚土豆伸過去友好地叫道：“來，請你吃?！毙∝埦璧乜粗?，不肯往前探身，聲音里卻多了份渴望，顯然也餓壞了。

阿列克謝于是把土豆放在紙箱上，站起身退到百米開外。小貓觀察了好一會兒，終于耐不住饑餓跳了出來，風(fēng)卷殘?jiān)瓢愠怨饬送炼埂＿@次阿列克謝試著走近它時，小黃貓不再逃避，而是伸出舌頭親昵地舔了舔阿列克謝的手。來自一只貓的友善讓已經(jīng)流浪在外近一個月，飽受別人冷遇的阿列克謝不禁濕潤了雙眼，他輕輕撫摸著小貓干澀骯臟的毛皮，柔聲說道：“嗨，你好，我叫阿列克謝，你叫什么？”小貓沉靜地望著他，長長地回應(yīng)了一聲“喵……”

阿列克謝給這個新伙伴起名叫“米尼”，米尼的出現(xiàn)讓他孤獨(dú)的流浪生活多了一份溫暖。他們晚上相偎在墻角或是路邊的長椅上睡覺，白天則一起躑躅在街頭尋找可以果腹的食物。對于阿列克謝而言，他的前方?jīng)]有目標(biāo)，一般都是米尼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墒?，他漸漸感覺米尼仿佛在努力尋找著什么。

這天，人和貓運(yùn)氣極其不好，一上午都沒有找到可吃的東西。頭頂白花花的太陽曬得阿列克謝頭腦發(fā)昏，饑餓讓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他又不自覺思念起在家的日子來。

不知道父親發(fā)現(xiàn)他離家出走會不會著急，他還會如期娶回那個名叫瑪琳娜的女人嗎？那個女人很有心計(jì)，每次見到阿列克謝都要給他帶很多好吃的東西，說起話來也笑瞇瞇的，但是捷尼亞科夫警告他，千萬不要相信這種表面現(xiàn)象，當(dāng)初他的后母未過門前也是這樣的，可是一旦進(jìn)了家門，立刻就變了副模樣。目睹了捷尼亞科夫水深火熱生活的阿列克謝想盡一切辦法來阻止父親續(xù)弦都失敗了，最后，他只有悲壯地踏上流浪的旅程……

“喵——”腳下米尼的一聲尖叫打斷了阿列克謝的回憶。這只性格沉穩(wěn)的黃貓突然像發(fā)了瘋般沖過街道上穿梭的車流，向一扇黑色的大門撲過去，并瘋狂地用爪子撓著大門，嘴里發(fā)出一連串狂叫！

“天??！米尼，你要干什么？”阿列克謝緊跑幾步?jīng)_過去抱起米尼，小家伙回身就給了他一爪，阿列克謝的胳膊上立刻多出幾道血淋淋的抓痕。而米尼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暫時安靜下來，沖著阿列克謝低低叫了幾聲，似乎是在道歉。

阿列克謝迷惑地望望那扇緊閉的大門，又看看米尼望著門時眼中流露出的強(qiáng)烈渴望，突然明白過來：這里，一定是米尼的家！它因?yàn)槟撤N原因走失了，現(xiàn)在又憑著堅(jiān)定的信念找了回來！

自己就要失去米尼了嗎？阿列克謝突然感到一陣恐懼，那豈不是又要回到可怕的孤獨(dú)中？不行！他要帶米尼離開這里……阿列克謝下意識地抱著米尼回身就走，米尼急得大叫起來，猛地用力一掙跳到地上，撲到門前更加猛烈地?fù)掀饋怼?/p>

還沒等阿列克謝再度上前阻止，門一響，一個高個子男人走了出來。阿列克謝心一沉，這下完了！誰知男人狠狠地給了米尼一腳，皺著眉罵道：“哪來的野貓？把大門都弄壞了！”

米尼被踢得翻了幾個跟頭，滾到一個胖胖的老太太腳下，她低頭看著米尼突然叫道：“天啊！這不是卡利姆嗎？哦，它居然回來了，真是不可思議?！?/p>

“奧莉加太太，這只貓是您的？”那個粗魯?shù)哪腥藛枴?/p>

“不，它不是我的，是賣給你房子的海洛娃家的，他們一家搬到俄羅斯去了，就把卡利姆送給了一位住在布哈拉的朋友。沒想到，它居然從布哈拉跑回來了?！眾W莉加太太嘖嘖嘆息著。

“天??！布哈拉距離這里可有幾百公里呢！”男人也被震驚了，用欽佩的目光望著米尼。

“人們都傳說貓有神秘的第六感，看來是真的呢！”奧莉加太太點(diǎn)著頭說。

好心的奧莉加太太請阿列克謝與米尼吃了一頓香噴噴的燉牛肉，阿列克謝吃得小肚皮都快脹破了，而面對美食，米尼的情緒卻是懨懨的，始終無法從舊主人離去的打擊中恢復(fù)過來。阿列克謝看著它可憐，不由問了奧莉加太太一句：“到俄羅斯應(yīng)該怎么走啊？”

奧莉加太太瞪大眼睛，指著北方尖聲叫道：“親愛的，你不會是想帶它去俄羅斯吧？我們?yōu)跗潉e克斯坦與俄羅斯之間還隔著哈薩克斯坦，且不說中間的路途有多遙遠(yuǎn)，就連國境線你也過不去呀！”

“我只是隨便問問。”阿列克謝看了一眼沒精打采的米尼，心里突然很替它感到難過。

告別之際，那個踢了米尼的男人心懷歉疚給了他們一些錢，并勸告阿列克謝最好趕快回家，阿列克謝嘴上應(yīng)著，心里卻對此大不以為然。

2. 一只貓的執(zhí)著心愿

阿列克謝仍舊沒有目的地跟著米尼，可是這次，米尼帶著他出了拜穆拉特一直向北走去。米尼該不會是聽懂了奧莉加太太的話吧？阿列克謝懷著一絲疑惑試著糾正了一下米尼的方向，想將它引向東面，不想米尼竟拋下他獨(dú)自向北而行。阿列克謝無奈，只好妥協(xié)，心中卻大為驚疑。

經(jīng)過兩個多月的艱苦跋涉，他們一起穿過了數(shù)個城鎮(zhèn)，米尼絲毫沒有要在哪里久留的意思，一直堅(jiān)定地向北走，它現(xiàn)在的野外適應(yīng)性已經(jīng)很強(qiáng)了，能夠比較輕松地抓捕落在地上的小鳥或是老鼠。阿列克謝手中的錢早就花光了，不得不想些辦法，沿途打點(diǎn)零工。當(dāng)他稚嫩的雙肩扛起一百多斤的貨物時，對家和父親的思念也達(dá)到了頂峰，好多次都想就此調(diào)頭回去，可是對瑪琳娜的厭惡卻讓他的雙腳不由停滯下來，不過，對家的思念卻讓阿列克謝慢慢理解了米尼，他決定陪著米尼找到“家”。

又往前走了十多天，道路兩邊綠油油的農(nóng)田逐漸稀少，開始出現(xiàn)長著疏疏落落低矮灌木的沙化土地。阿列克謝害怕起來，他曾聽父親說起過，他們的國家西北部有著大片的沙漠，那里生存條件極為惡劣。

“米尼，我們不要走了，回去吧?！卑⒘锌酥x抱起米尼，米尼溫柔地舔了舔他的手，然后縱身躍到地上，向前邁出幾步，回過頭來看著阿列克謝，好像是在招喚他：“來呀，我們繼續(xù)走?！?/p>

阿列克謝彷徨起來，于是向附近的人打聽前方的情況。得知只要沿著這條公路，穿過二百多公里的沙漠就可以到達(dá)烏哈邊境。

二百多公里有多遠(yuǎn)，阿列克謝沒有什么概念，不過想來只要有公路就不會有大問題?？墒牵吡艘徽旌?，阿列克謝便后悔了，抬眼望，前方仍是一眼看不到邊的荒蕪，而他帶的那點(diǎn)食物和水早就吃完了。胡亂在沙丘后挨了一宿后，天蒙蒙亮?xí)r，他們又繼續(xù)出發(fā)。

前方是似乎永遠(yuǎn)沒有盡頭的公路，頭頂是要把他們烤成肉干的太陽，又渴又餓又累的阿列克謝曾試著向幾輛偶爾從此經(jīng)過的車求助，卻沒有一輛肯停下來。他感到極度絕望，停住腳步，抬起頭，突然發(fā)覺眼前的公路像波浪一樣浮動起來，接著所有的色彩驟然收縮成白茫茫的一片……

阿列克謝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一個小姑娘正趴在床邊望著他。見他睜開眼睛，連忙回身大聲呼喚媽媽。她的媽媽手里端著一碗香氣撲鼻的蘑菇湯應(yīng)聲推門走進(jìn)來。阿列克謝三口兩口喝完了湯，這才知道，小女孩名叫蒂瑪。自己昏倒在路旁時，被蒂瑪?shù)陌职志攘耍且幻涇囁緳C(jī)。

讓阿列克謝驚喜的是，蒂瑪?shù)募揖驮跒豕吘掣浇?。阿列克謝悄悄向蒂瑪打聽過邊境的事，小女孩天真地說：“那個檢查的房子離得很遠(yuǎn)，這里只有一些埋在地上的小石頭，爸爸說，過了石頭就是另一個國家了，可我沒覺得有什么特殊，經(jīng)常跑到那邊去玩呢，根本就沒有人管。”

“真的嗎？”阿列克謝高興極了，請蒂瑪帶他們到邊境的那一邊去，并叮囑她千萬別告訴媽媽。蒂瑪連問為什么，阿列克謝告訴他自己要送米尼回家，蒂瑪聽了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

踏上旅途的時候，蒂瑪戀戀不舍拉著阿列克謝的手問：“大哥哥，送米尼回家后，你還會回來看我嗎？”

“如果可能，我會回來看你的?！卑⒘锌酥x拍了拍蒂瑪?shù)念^羨慕地說：“你真幸福，有這么好的媽媽?！钡佻斖铝送律囝^，突然趴在阿列克謝耳邊小聲說：“告訴你個秘密，其實(shí)她不是我的親生媽媽，我的親生媽媽不要我和爸爸跟別人走了。不過，我很幸運(yùn)，找到了世上最好的媽媽?！卑⒘锌酥x震驚極了，怎么？不是都說后母是窮兇極惡的嗎？

在蒂瑪?shù)闹敢?，阿列克謝與米尼很順利地通過了烏哈邊境?？墒沁@邊依舊是光禿禿的半沙漠化土地，還好這次蒂瑪?shù)膵寢尳o他們帶了很多食物和水。

走了很久，遠(yuǎn)遠(yuǎn)一輛越野車開了過來，阿列克謝試著招了下手，沒想到車子竟然停了下來。一個黑瘦的男人搖下車窗打量著他問：“小伙子，你這是要去哪兒?。俊卑⒘锌酥x也說不清自己要去哪，只請對方帶他走出這么荒漠。那人聽了咧嘴一笑，一擺頭說：“上車吧?！卑⒘锌酥x歡天喜地打開車門坐進(jìn)去，暗自慶幸遇到了好心人。

一路上，黑瘦男子不斷詢問阿列克謝的情況，他都一五一十老實(shí)相告。車子在公路上行駛了大約一個多小時，突然一轉(zhuǎn)方向上了沙地。阿列克謝忙問要去哪里，男人沖他詭異一笑，說帶他去個好地方。不懷好意的笑容讓阿列克謝感到了不安，米尼也好像預(yù)感到了什么，一路上都安靜得反常。

也不知開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片用鐵絲網(wǎng)圍起來的區(qū)域，出入口處竟然有人端著槍在站崗，阿列克謝看得心驚肉跳。這時，一直在他懷里靜靜趴著的米尼突然一個縱身從開著的窗口跳了出去。黑瘦男人嚇了一跳，待弄明白只是小貓?zhí)优芰?，也沒在意。

車子停在崗哨前，持槍的男人走過來，探身向車?yán)锟戳丝?，笑著說：“沃爾夫，真有你的，聽說昨晚又死了一個，里面正缺人手呢?！?/p>

名叫沃爾夫的家伙獰笑著說：“這個小東西是自投羅網(wǎng)的呢?！?/p>

尚存一絲僥幸的阿列克謝這下徹底絕望了，他明白，自己落在了壞人的手里。

3. 千難萬險(xiǎn)回家路

這里原來是一個私礦，而為了節(jié)省人工費(fèi)用，他們誘拐一些未成年的孩子，逼迫他們每天沒日沒夜地工作。過度透支的體力、營養(yǎng)的缺乏以及得不到充足的休息，不時就有孩子生病或死去，那些生病的孩子大多也因?yàn)榈貌坏郊皶r救治最終難逃一死。

阿列克謝像犯人一樣被關(guān)在一間不到十平米的小黑屋中，同屋的還有十幾名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年。門口時刻有拿著槍的人把守，屋內(nèi)大約兩米高的地方有一個小天窗，還被攔上了手指粗的鋼筋。這些原本應(yīng)該自由快樂的男孩兒們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擠在狹小的空間內(nèi)，望著天窗外那一小方藍(lán)天發(fā)呆。

起初，阿列克謝還幻想著能找機(jī)會逃出去，可是，同屋的伙伴都告訴他，那是不可能的。曾經(jīng)有人嘗試過，結(jié)果連第一道警戒線都沒有過得了就被抓了回來，被這幫兇殘的家伙當(dāng)著所有童工的面活活給打死了。阿列克謝悄悄留意周圍，發(fā)現(xiàn)果然如此，這里面戒備森嚴(yán)，不亞于傳說中的集中營。當(dāng)他聽說這屋里年齡最大的庫茲竟已被關(guān)了整整七年后，更加絕望了。三個月后，阿列克謝已經(jīng)對重獲自由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他每天都會做同一個夢，夢中他回到了家，和爸爸，還有瑪琳娜一起生活，而且，瑪琳娜根本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她溫柔和藹極了，就像蒂瑪?shù)摹皨寢尅薄?/p>

這天，又有一個男孩生病了，他整夜發(fā)著高燒，嘴里叫著“媽媽”，可是看守的人對他不理不睬，只管驅(qū)逐著其他孩子趕緊去上工，而且要把生病孩子的工作一并承擔(dān)下來。當(dāng)天，他們收工的時間比平時晚了一個多小時，回到房間時，阿列克謝累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那名發(fā)燒的男孩已經(jīng)不在房間，庫茲說，他從來沒見過哪個生病的孩子被弄走后還會活著回來。每個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死亡的氣息籠罩著整個房間，有孩子在低聲地啜泣。這時，一聲細(xì)細(xì)的貓叫從他們頭頂傳來，阿列克謝心頭一顫，忙抬頭看，卻見米尼那熟悉的身影從狹小天窗的鋼筋縫隙中鉆進(jìn)來，然后輕輕一躍撲到了阿列克謝懷中。

“我還以為你走了，不理我了呢！”阿列克謝再也忍不住抱著米尼哭起來，其他孩子全都好奇地圍過來。

“嘿，這次說不定我們有救了！”庫茲輕聲叫道，大家聽了全都精神為之一振，企盼地望著庫茲。

庫茲回身從一個隱蔽的墻縫里拽出卷東西，竟然是一張紙和一小截鉛筆頭。他有些得意地說，這是自己一次被派去工頭房間干活時，悄悄偷出來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派上用場。

“我們寫張求救的字條，讓你的貓咪帶出去?！彼f。

這能行嗎？所有人對此疑慮重重，可是除此之外他們也別無良策，于是反復(fù)商量著寫下了一封求救信，將它綁在米尼的后腿上。

“老伙計(jì)，全靠你了，如果能出去，我就帶你去找舊主人?！卑⒘锌酥x吻著米尼的臉蛋心里充滿了憂慮。米尼喵喵叫了兩聲，縱身跳上天窗消失不見了。

接下來的日子，大家眼巴巴盼著米尼的消息，可是，一天、兩天……半個月過去了，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米尼也再沒有回來。

“完了，我們居然笨到把自己的命運(yùn)寄托在一只貓身上?！睅炱澗趩实卣f。阿列克謝不由垂下了頭，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對不起大家的事。

就在所有人都放棄了希望時，一天夜里，米尼突然神奇般地出現(xiàn)了，而綁在它腿上的求救信也已不知所蹤，究竟情況如何，盡管大家焦急萬分，卻又無法從一只貓口中探聽到任何信息。

黎明時分，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反常的騷亂。騷動持續(xù)了大約一個小時后，鐵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了，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出現(xiàn)在門外！所有孩子都大聲歡呼起來，激動的阿列克謝摟著米尼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時悄悄溜了出去。此時，他已經(jīng)拿定主意，先幫米尼找到舊主人，自己就回家去！

一人一貓就這樣又踏上了流浪的旅程，此時的阿列克謝已經(jīng)成熟了很多，學(xué)會了如何生存以及保護(hù)自己。他們花了近半年的時間走到了哈俄邊境?？墒蔷驮谒麄冊竭^邊境線走出還沒有二百米時，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隊(duì)邊境巡邏隊(duì)，此時想要躲避已經(jīng)來不及了，在對方還沒看到自己的那幾秒鐘時間里，阿列克謝急中生智，果斷地轉(zhuǎn)身向回走。剛邁出幾步，身后就傳來喊聲：“嘿，那個孩子，不要向前走了，前面快要到國界了！”阿列克謝于是很“聽話”地乖乖地轉(zhuǎn)過身。就這樣，他有驚無險(xiǎn)地進(jìn)入了俄羅斯。

可是，要想在這個有著世界國土面積最大的國家里找到一戶人家無異于大海撈針。而原本一直堅(jiān)定向北的米尼忽然也變得茫然無措起來，它帶著阿列克謝今天向東，明天又會折向西。米尼能找到家嗎？自己還有回家的那一天嗎？阿列克謝心里毫無把握，可是，米尼曾救過他和那些孩子的命，無論如何，自己也要陪著它完成心愿！

整整一年后，他們來到了一座名叫沙里亞的小城。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yàn)，像這樣的小城，米尼一般最多呆上三天就會離開，可是這次，一連五天過去了，米尼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而且神經(jīng)時刻處于極度興奮之中，不停地在大街小巷中來回穿梭。難道海洛娃家就搬到了這個小城？

第六天天剛蒙蒙亮，米尼就迫不及待舔醒了阿列克謝，示意他要出發(fā)了。米尼亢奮的樣子讓阿列克謝有了種強(qiáng)烈預(yù)感，今天，可能會是極為特殊的一天！

在他們轉(zhuǎn)進(jìn)一條名叫甘加的小巷子里時，一直走在前面的米尼突然停住了腳步，定定地望著迎面走來的一對夫婦。那對本來有說有笑的夫婦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停止交談，抬起頭望著前方這只奇怪的凝視他們的流浪貓。雙方對視了幾秒鐘，米尼突然狂叫一聲沖了過去，并不斷用頭磨蹭女人的腳面。女人臉上帶著極度的震驚彎下腰抱起米尼，看了又看，失聲叫道：“天??！這不可能！它是卡利姆呢！”

望著遠(yuǎn)處久別重逢的喜悅場面，阿列克謝無比欣慰，他悄悄走到巷角的一個公用電話亭里，投進(jìn)了幾枚硬幣后，撥通了家里的電話。對面?zhèn)鱽硪粋€女人疲憊的聲音，當(dāng)他報(bào)上名字后，那邊立刻變得驚天動地起來：“天啊！是阿列克謝！格魯茲，親愛的，你快來，是阿列克謝呢……”接著話筒里傳來父親一疊聲焦急的呼喚：“是你嗎？兒子？真的是你嗎？”阿列克謝眼睛濕潤了，他顫抖著嗓子輕輕說道：“是我，爸爸，我想回家了！”

（責(zé)編/朱近插圖/謝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