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慶浩
桂東南有個偏僻閉塞的小山村叫冷水屯,屯里有個年輕后生叫柱子。柱子是個有志向的人,盡管是個農(nóng)民,但在辛苦勞作之余,寫起了文章,這幾年發(fā)了不少的故事作品。前不久,柱子接到了上海一家雜志社的邀請,讓他到上海去參加筆會,費用全報銷。柱子激動得幾夜睡不著覺,要知道,他們村還從來沒有人去過這么遙遠這么繁華的地方呢。
就在柱子準備動身的前一天,他家突然來了客人。誰?家在村東頭,六十多歲的秀珍老人。柱子忙著準備沏茶,老人攔住了柱子,說:“不用沏茶,我一會就走……聽說你要到上海去?上海是不是有條江,叫黃浦江?”
柱子點了點頭,說是,秀珍老人說:“那六嬸求你件事,你到上海去,幫我裝瓶黃浦江水回來吧……”說著,顫巍巍拿出只礦泉水瓶。
柱子愣住了,秀珍老人千里迢迢的要自己從上海帶瓶水做什么?迎著柱子疑惑的目光,秀珍老人布滿皺紋的老臉飛上抹緋紅,忸怩著告訴柱子:上個世紀的五十年代,秀珍老人還是個如花少女的時候,村里曾經(jīng)來過勘探隊,隊里有個上海小伙子,他們偷偷地相愛了。上海小伙告訴秀珍,他家就在黃浦江邊,江里的水很美,形狀各異的大高樓很好看,他要娶了秀珍回去,天天看看江水,看看大高樓。但沒想到,在一次工程事故中,上海小伙子讓一根倒塌的鋼梁砸中了腦袋,永遠離開了人世。后來秀珍也另嫁村里的六叔,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直到兩年前六叔去世……
“那時候我多年輕,多美?,F(xiàn)在我老了,已經(jīng)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我就想能有瓶黃浦江水,回憶回憶年輕的自己……”秀珍老人一臉憧憬說。
柱子這才明白,原來秀珍老人托自己帶一瓶黃浦江的水,是要追憶曾經(jīng)擁有過的甜蜜初戀。他當即答應(yīng),一定幫老人帶瓶黃浦江水回來。
一個星期后,柱子從上海回到家,突然想起了一事:在上海的時候光顧著玩,他忘了幫秀珍老人在黃浦江里裝水了!老人家等了幾十年,才等來一個到上海去的人,而他是給了老人承諾的,現(xiàn)在空手而歸,哪里還有臉面去見老人?
柱子的爹沉默半晌,說:“柱子,我?guī)湍闳ヒ娏鶍鸢??!敝有睦镆幌耄仓挥羞@樣了,讓爹把情況說清楚,他實在不敢去見秀珍老人,他怕見到老人的那份山一樣沉重的失落。
一年后,秀珍老人病重,柱子和父親一起去探望,老人蠟黃的臉上居然飛上抹少女般的緋紅,顫巍巍拉住柱子的手,斷斷續(xù)續(xù)說:“好……侄子,謝謝……你的……黃浦江水……讓我……重新看到了……年輕的自己……”柱子愣住了,他是空手從上海回來的,老人哪來的黃浦江水?
從秀珍老人家出來,父親一臉平靜說:“你從上?;貋?,我去見秀珍的時候,從河里裝了瓶水,拿去給她,告訴她說這是你從上海帶回來的黃浦江水?!敝犹似饋恚垓_了秀珍老人純真的感情!
柱子的爹伸拍了拍柱子的肩膀,說:“孩子,其實哪兒的水都是水,沒有多大的區(qū)別呀。道理很簡單,你愿意看到一個失落的六嬸,還是一個夙愿得償?shù)牧鶍???/p>
是呀,哪兒的水不一樣是水?在秀珍老人的心中,這一瓶水就是真正的黃浦江水,她看到了曾經(jīng)年輕美麗的自己,看到了曾經(jīng)甜蜜的初戀時光,收獲了幸福,這就夠了。柱子的心豁然開朗……
(責(zé)編/方紅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