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瑋
李世民愛拿醋開玩笑,比如拿醋給魏征吃,再嘲笑他。他賞房玄齡女人,房夫人說寧死不從。李世民就說:“那死去吧,賜鴆酒?!狈糠蛉撕攘?,發(fā)現(xiàn)是醋。其典出此。
醋若細分,有許多種。袁枚認(rèn)為香醋不好,因為醋要的是酸味,太香反奪其氣。但譬之于感情,醋也可以分酸香兩種。香醋就好得多了。
純粹的吃酸醋,是源于一種封閉的感情,釀造久了,腐蝕性強,有破壞力。袁紹死,他的嫉妒老婆殺了好多妾,涂黑臉,這種吃醋就是心理變態(tài),不好。黃蓉吃醋動過修理穆念慈的心思,阿紫吃阿朱的醋就要搞破壞,都不好。一句話: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和自己?畢竟女人會吃醋,錯在第三者的少,錯在男人的多。鳳姐當(dāng)時吃醋,去打平兒,罵鮑二家的,就屬于不對路,直接抽打賈璉就是了。
吃酸醋會成慣性。一對伴侶,男尊女卑久了,女的會生兩種心態(tài)。一賢惠處之一忍再忍,醋越積越深,一天底線破了,大怒,潑之。一潑辣,見醋就吃,男的畏妻如虎,敬而遠之,于是更怒,惡性循環(huán)。
引發(fā)的案例,大概是:許多姑娘其實也不想搞破壞,只是疼惜那死冤家,只好怪罪女人,反而嬌縱了他,久了反而自苦;又比如那死冤家不懂溫柔,只一味躲,自己放不下架子去懇求,恨之。
吃香醋是好的。比如經(jīng)典的“一向發(fā)嬌嗔,碎捻花打人”。小醋吃吃不妨,情趣還無限,不讓吃小醋,逼著女人當(dāng)賢惠婦,很容易憋久了釀成大醋?!秲A城之戀》里范柳原調(diào)戲白流蘇,說一個不吃醋的女人多少有些病態(tài),誘得白流蘇說了酸話,就拍手說這話好,隱約有幾分酸意。
香醋沒啥破壞力,一得遇到通情達理的女人;而女人在感情上通情達理很容易,只要你保持這段感情是流動的、交流的、溫存的,就不會在欠溝通和交流中困死。
女人除了極少數(shù)天生愛挑事的,其實都不是刻意愛吃醋。能有甜的吃,何必捻酸?《紅樓夢》里,王道士都懂,冰糖燉梨,甜絲絲,膩死你,就治了妒了。大多數(shù)姑娘,幾句甜話一調(diào)和就行。甜話其實不需要營養(yǎng),大多數(shù)女孩子其實很聰明,聽?wèi)T甜話,不會太當(dāng)真。要緊的是態(tài)度為先,誰還跟你理科生畫圖線似的較真呢?《六人行》里JOEY爹找了情人兒,JOEY媽故做不知,其實有醋意,但不拿第三者開刀。冤有頭債有主,只要男人還對她好,就過得去。我佩服這媽。
三個好玩的段子。
《笑林廣記》里的一個,說公公想跟媳婦“扒灰”,媳婦告訴了婆婆,婆婆也不罵媳婦,只讓媳婦“今夜躲過,我自有處”。自己躺在媳婦床上,滅了燈,等。夜深,公公過來,猴急,云雨極歡。完事后,婆婆罵: “老殺才,今夜換得一張床,如何就這等高興?!”
《世說新語》里的一個,說桓溫娶了李勢的女兒為妾?;柑悄峡甸L公主,霸道慣了,拿刀子要去殺,見了該姑娘,感嘆其風(fēng)度溫婉,拋刀抱?。骸鞍⒆樱乙姫q憐,何況老奴!”
《陶庵夢憶》的一個,說有個人聽了秘方,回去對付吃醋老婆,請她吃了一顆什么靈丹——基本是假的。該吃醋老婆立刻轉(zhuǎn)了性,逢人就說:“老殺才還曉得心疼我,給我吃靈丹,不給別人吃,真好。”
我對前兩位的欣賞在于雖然都是吃醋,但是目標(biāo)精準(zhǔn),針對性強,沒有拿無辜牽連其中的其他女性開刀,而是朝“老殺才”去,這醋吃的結(jié)果也很喜劇。
而后一段則證明,再怎么厲害的妒婦,其實骨子里都是小貓咪。只要“老奴”、“老殺才”們哪怕稍微懂得把感情流動一點,講道理一點,懂得把甜話拿去哄一哄,哪怕吃的靈丹其實啥都不是,也就夠了。
(摘自人人網(wǎng))(責(zé)編 達溪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