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飛

硯，是中國古代文明發(fā)展的獨特物證。我國歷朝歷代的文人雅好文房由來已久，“筆硯精良，人生一樂”。中國的硯臺，從秦漢時代逐漸形成，已伴隨著人們走過兩千余載。

用研石磨顏料進行書寫、繪畫，是人類文化活動的開始。早在中原文化之初的裴李崗文化遺址間，便出現(xiàn)了琢磨規(guī)整的研磨器，器有足、面平整，研磨棒呈圓棍狀，是研磨谷物的重要工具。稍晚的陜西臨潼姜寨仰韶文化遺址里，出土了一套繪畫工具一個研磨盤、一根研磨棒、一個水杯和幾塊顏料，是硯的前身。

早期的硯，在形制方面，長期保持著附有磨杵的形式。其硯石多取天然而形稍圓者，周緣或不規(guī)整，但其表面必平齊以供研磨，研石則多如圓柱狀、圓錐狀或饅頭狀，可說是最雛形的硯式。從以姜寨為代表的仰韶文化時期，一直到漢代的大約三千年的漫長歷史時期，早期硯的發(fā)展一直處于緩慢的狀態(tài)之中。

湖北云夢睡虎地戰(zhàn)國至秦初的墓中，曾出土一件早期書寫用硯。硯為不太規(guī)則的菱形鵝卵石加工而成，附研石一件，亦為鵝卵石加工刻成，硯面與硯石面均有使用痕跡與墨跡。同時出土的還有圓柱墨一塊，墨色純黑。這塊造型極其簡單、體積又不太大的鵝卵石，承前代之式，啟后代之形，為我們揭示了早期書寫硯的雛形。

兩漢時期，由于人工手捏墨的出現(xiàn)和紙的發(fā)明，硯的制作水平迅速提高。大約到了西漢中期，硯開始從實用的書寫工具中脫胎出來，硯式造型出現(xiàn)了多樣化的趨勢。天然石板硯式多見于西漢時期，圓形帶蓋的三足硯多見于東漢晚期，通常分為硯身、硯蓋、硯石三個部分，有的硯還在平臺的近邊處挖一個或兩個耳杯狀水池，三足多如圓柱狀、有的還雕有熊紋或熊形、虎形等，取法樸拙雄厚。至于硯蓋，則是雕刻的重點，浮雕或鏤雕辟邪、蹲蛙、雙鳩、雙龍等，又有鏤雕作六龍、四龍、雙龍纏繞者，足見技法之繁復(fù)。長方形薄板硯，由西漢中期經(jīng)新莽而流行于整個東漢時期。扁圓形硯板、圓形三足帶蓋硯、長方形薄板硯，為漢硯的三種常見類型。偶或能見一些特殊的硯式，如獸形銅函石硯、漆硯、木硯等。

魏晉南北朝至隋，圓形三足青瓷硯的出現(xiàn)延續(xù)了漢代圓形三足石硯的韻致。同時，由三足開始至南北朝中晚期出現(xiàn)了五足至十足等多足陶瓷硯。此時帶有明顯的地方色彩和民族風格的北方雕刻的方形石硯開始出現(xiàn)。尤以北魏石雕方硯最為精美。

隋唐時期的陶瓷硯有一種圓形多足的造型，其硯周下的凹可作儲水池，稱“辟雍硯”。辟雍本為周天子為教育貴族子弟設(shè)立的大學(xué)，取四周有水、形如壁環(huán)為名。唐宋時期，人們發(fā)現(xiàn)一些比以前硯材遠為優(yōu)良的新品種，如：端、歙、紅絲石、洮等，它們有質(zhì)地堅實、細密滋潤、發(fā)墨不損毫等特點。唐代硯制較典型的為箕形硯、風字硯。唐代還有龜形硯、鴛鴦硯等多種形式。

兩宋時期，硯式在講究實用的前提下日趨多樣，四大名硯端、歙、紅絲、洮河硯陸續(xù)出現(xiàn)。宋代的文人學(xué)者也開始對硯進行專業(yè)研究，在理論上為硯之發(fā)展奠定了基礎(chǔ)。宋代硯式以抄手硯為代表，雖無紋飾，但每一個邊緣都剛勁挺拔，典雅莊重，體現(xiàn)了一種內(nèi)在之美。抄手硯式均屬風字形系統(tǒng)，與唐代的箕形硯一脈相承，但有所變化。

元代制硯的形式，基本上延續(xù)了宋代，各種硯材均有制作，但略顯粗獷和樸拙。

從明代開始，硯的制作和工藝裝飾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它的功能由實用為主變成了以藝術(shù)為主，進而成為一種收藏品，開創(chuàng)了追求風韻文人硯雕的先河。

清代是硯臺制作的輝煌時期，風格多樣，產(chǎn)生了各具特色的多種流派，使硯大大超出了一般文具的實用性，而成為供人玩賞的藝術(shù)品。民國和新中國成立以來，硯制一直追慕明清風格，窮極雕工，追其繁縟的奇異巧工。銅制墨盒也大行其道，便于攜帶，硯的代產(chǎn)品亦產(chǎn)生了，其中不乏“美品”。

沉寂幾千年的古硯，研磨出的是華夏文明的原漿。焦書輝先生出生于河洛之畔，精習繪畫創(chuàng)作，供職于新聞報業(yè)。20年來以他獨有的嗅覺，尋尋覓覓于陜、晉、豫一帶的鄉(xiāng)野與市肆，其中甘苦只有自知。近時受我的誠邀，將書輝先生所藏130方秦漢至晚唐間古硯一并在鄭州大象陶瓷博物館展出至年底，這些民族的硯寶，這些直追漢唐的古硯，我們難以一次看到如此的匯聚。

“墨精非硯不展采，筆精非硯不飛花”。書輝先生面對一方方古硯，醉心他的收藏，沉靜伏案繪畫，每每用他自己的氣息去吐納來自千年歷史深處眾多的生命氣息。用自己的手與逝去的先賢之手澤重疊，其境界高妙，禪思如定。

他感到生活很富有，他感到生活很精彩。 （責編：高功）

（作者為鄭州大象博物館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