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麗君
依琳記得離家最近的那個修鞋攤,師傅是個外地口音的老人,據(jù)說是河南籍,精瘦黝黑的樣子,兩個手的指甲里嵌滿黑褐色的油污。
依琳往口袋里裝上手機和零錢以及門鑰匙,便手里拎著一個紅色禮物袋,出門去了。
禮物袋是舊的,曾經裝過杏花樓月餅,現(xiàn)在里面裝的是三雙涼鞋,一雙男式兩雙女式。這三雙涼鞋的鞋面初看還是新的,只是鞋面和鞋底的粘合部分,都有少許的開裂。依琳想去修鞋攤縫一縫。
依琳記得離家最近的那個修鞋攤,師傅是個外地口音的老人,據(jù)說是河南籍,精瘦黝黑的樣子,兩個手的指甲里嵌滿黑褐色的油污。師傅身邊的那架補鞋機器也夠老了,結構很簡單,而且是手搖的,工作起來“嘎吱嘎吱”叫喚。依琳兩年前曾經來這個修鞋攤修過一雙黑色的牛皮皮鞋,覺得老人家很憨厚,做活細致,修鞋的價格也不貴。
到那個修鞋攤可以抄近路走,但必須穿越“恒樂苑”居民小區(qū)。
恒樂苑在依琳居住小區(qū)的隔馬路,貼著老式的墻面磚,天藍色的,經常被陽光照射到的地方,釉面早就黯淡下去。恒樂苑有南北兩個出入口。南面的口子,大門沒日沒夜敞開著,有門房看守,但“看守”也只是擺擺樣子,認識不認識的,誰都能進進出出,熟悉不熟悉的小轎車,也都可以長驅直入。北口子現(xiàn)在無人看守,但大鐵門常年緊閉,邊門有一把電子鎖限制隨便出入。恒樂苑居民要出北門,須得帶著物業(yè)發(fā)放的門卡,放在相應的驗卡口得到電子驗證,那扇不銹鋼小門才會“呱嗒”一聲自動開鎖。物業(yè)精明會打算,用一把電子鎖省了筆不大不小的開支。
現(xiàn)在正是下午五點左右。
依琳拎著裝有三雙涼鞋的禮物袋,往恒樂苑的北門走。邊門關著。依琳走到北出口,隔著兩扇常年緊閉的大鐵門,往門外左右瞧瞧,見不像有人要進來,便轉身往后瞅。安靜的小區(qū)里間或有單薄的不流暢的鋼琴聲傳出來。小區(qū)的過道邊停著很多各種顏色的車輛,車輛和林立的樹木,會擋住人的視線,但依琳很快發(fā)現(xiàn)有一個身穿灰色上衣的男子,就在距離依琳50米遠的地方,大步流星走過來。
“真巧,正愁沒人開門呢?!币懒瞻迪?。
灰衣男子走向不銹鋼邊門時,依琳覺得他兩個手里似乎是空落落的。待他走到門邊也沒有往口袋里掏東西的動作,依琳想這下麻煩了,這也是個沒門卡的主兒。
“咦,這門怎么開不了?”果然,灰衣男子疑惑地問站在一邊瞅著他的依琳。
依琳淡淡道:“我以為你是有門卡的。這門早就換掉了,鎖也要門卡才能開?!?/p>
灰衣男子一臉無奈:“我是想抄近路才進來的,沒想到……”說完,扭頭往回走。
依琳淡然看著他離開,自己卻站著不動。現(xiàn)在正是下班的點兒,也是人們去菜場買菜的時間段,北門外隔著街道有一個小菜場,所以不愁沒這小區(qū)的居民進出,等幾分鐘沒什么了不起。依琳有的是時間等。依琳的兒子在外省念大學,說這個假期開始找方向實習,不回家。而這幾天,老公又到他父母那兒去住了。依琳一個人守著一套大房子耗著大把的時間。
不一會兒,依琳就看見街道對面有個身著白色T恤的中年男子急急忙忙走過來,一邊走一邊還往黑色的公文包里摸索,并很快摸出一張卡來。依琳轉頭看剛才那灰衣男子,卻是早就走得沒影兒了。
穿過街道,依琳沿著菜場一側往西走,那個修鞋攤就在這條狹窄街道的角邊上。走著走著,依琳看見在菜場與街道之間,一溜煙擺著些臨時的菜攤,幾個當?shù)剞r民模樣的人,正對靠近他們菜攤的路人打著招呼。
“要豇豆、茄子、絲瓜嗎?剛摘下來的,還有青瓜,可甜可新鮮呢,自己種的,綠色環(huán)保??!”
“要腌蘿卜、咸菜嗎?自己腌的蘿卜干和咸菜哦,聞聞,多香啊,來一點吧,放在冰箱里,可吃好久的,味道不變的?!?/p>
依琳猶猶豫豫地在一攤青瓜前停下來,問攤主:“這青瓜怎么賣???”
“四塊錢一斤。包甜,買幾個吧,自己種的?!睌傊髡f。
“啊,那么貴?”依琳習慣性地叫道。事實上,依琳在另一個大菜場里買過比這大一圈的青瓜,價格要四塊五?!氨阋它c好伐?我買幾個。”
“不能再便宜了,自己種的,四塊已經算便宜了呀?!?/p>
這攤主看面相正值壯年,頭發(fā)卻稀稀拉拉的,一雙手不但粗糙黝黑,還青筋暴露。依琳想:算了,四塊就四塊吧,他們起早摸黑不容易。
于是,依琳讓攤主挑了6個個頭均勻色澤朗潤的青瓜,一過秤正好有6斤。
“24塊錢?!睌傊骼鞯貙?個小青瓜,小心翼翼裝在一個綠色的塑料馬夾袋里,他熟稔地扎緊馬夾袋口,然后遞給依琳,又收了依琳遞過去的25塊錢,找回她一塊硬幣。見依琳還在菜攤邊東看西看不走,旁邊賣菜的婆婆說:“再買點咸菜吧,自己腌的,很香,你聞聞。咸菜毛豆子,擱一塊兒煸一煸,很好吃的。要不,買點咸蘿卜干去,切碎,跟毛豆子一塊兒炒著吃,也很下飯的。”
依琳喜歡咸菜和腌蘿卜干,于是,她接過婆婆從一棵黃澄澄的雪里蕻上揪下來的一截菜桿兒,放到鼻子底下聞聞,進而忍不住夾在齒間咬一咬,的確香香的,便挑選一棵買下來?!跋烫}卜干本來我也喜歡吃的,可惜近來一直在嚼人參片兒,就不能買你的了?!币懒沼行┍杆频恼f。
一手拎著裝涼鞋的禮物袋,一手提著裝青瓜和咸菜的馬夾袋,依琳覺得手感有點沉重了??涩F(xiàn)在買都買下了,不提著又能怎么。依琳一路走一路有點懊惱,怪自己遇事總打不定主意,想只是出來修鞋的,又經不住小小青瓜的誘惑,經不住青瓜的誘惑也就算了,連咸菜的誘惑也抵擋不住。還沒到轉角,還沒見到那老師傅的修鞋攤,依琳就發(fā)現(xiàn)近處有一個店面前擺著修鞋的機器。是老師傅將修鞋攤搬過來了,還是……疑惑之際,依琳便問:“請問,這兒修鞋嗎?”
“修!修的!”隨著急切的應答聲,一個四五十歲模樣、外地口音的女子,急匆匆打里間走出來?!耙扌瑔??鞋呢?”
“你們這里是新開的吧?那邊兒修鞋攤的老人呢?還在嗎?”
依琳將裝青瓜和咸菜的綠色袋子先妥善放置,然后打開禮物袋,從中先拿出一雙女式黑色拖鞋遞給她。“你幫我看看,還能用線縫好嗎?”
“那是我公公,半年前就生病過世了?!蹦桥右贿吇卮穑贿吔舆^涼鞋仔細打量,“你這鞋不用縫線。這泡沫塑料的底子,哪經得住線縫啊,嫩著呢。用膠水粘一下就行。”修鞋的女人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了一小管萬能膠,往拖鞋開裂的地方擠透明的膠水出來。
“這膠水能粘住嗎?”依琳問。
“能,這膠水粘度可好了,放心吧。就這一雙嗎?”
依琳又從袋子里拿出一雙粉色的女式涼鞋和一雙棕色的男式涼鞋。這兩雙涼鞋的鞋面設計都很簡潔,但女式的那雙還有小花朵兒綴著,很漂亮。那是依琳前兩年和老公一起逛置地廣場時買的。
“這兩雙也用膠水嗎?”
“是啊,用膠水就好了?,F(xiàn)在都不流行用線縫了,好好的鞋子縫了以后留下一道線印,多難看呢?!?/p>
依琳想想也是,用粗大的針線縫過留下很顯眼的線印,總不似原來那么美觀,穿著總覺得別扭,哪里不對勁兒。
“你這兩雙涼鞋質地很好的,鞋底磨損度也很小。”修鞋的女子邊說邊熟練地用膠水粘著鞋子開裂的地方,又仔細地檢查涼鞋每一個鞋面和鞋底粘合處,不漏過一絲裂縫?!百|量好的鞋,一般是不容易開裂的?!?/p>
“嗯,買好一點的鞋,本來想多穿幾年的?!币懒照f。
修鞋的女子又問:“你老公的腳尺碼很大,個子很高的吧?”
依琳正想回答,偶爾一抬頭,發(fā)現(xiàn)剛才在恒樂苑北門內遇到的那灰衣男子,正滿頭大汗地朝修鞋攤走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喊:“老板!老板!”
“干嗎,又找他?”修鞋的女子眼也不抬地嘟囔一句。
灰衣男子笑嘻嘻的:“不找他,找你,豈不是更挨你罵?”邊說邊用驚訝的目光瞥了依琳一眼。
“知道就好?!?/p>
“呵呵。你男人呢?”灰衣男子問。
“回老家了!他最近胃疼得厲害,不喝酒,也不打麻將了,怕走他爹那條老路……”
“你這女人,嘴咋那么毒,回老家的話也能隨便說。他到底在不在?”
“在不在,你進去看??!你要是有足夠的醫(yī)藥費供著,就進去叫他?。 ?/p>
灰衣男子往黑漆漆的里屋看了看,想進去似乎又沒膽量。“啊啊,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我還是找別人去!”說完,開步就朝西邊一溜煙走了。依琳看一眼他灰色的背影,打心眼里起了厭惡,心想自己剛才出恒樂苑北門時還在替他遺憾呢,也活該讓他兜圈子。
“老是找借口來拉我男人上館子,然后去賭博?!迸艘贿呎承?,一邊恨恨地對依琳絮叨著,“得虧我男人回老家?guī)兔Ω赊r活去了,不然……”隨即,她又好像想起不該說這些,轉口道:“你這鞋一定是水里泡得時間久了些,不然不會這樣。”
依琳恍然“嗯”了一下,想起去年夏末那次特大暴雨。沿街的店面家家都進水了,依琳家在底樓,雨水也直往家里灌。那天也真是,兒子雖然放暑假,可出去旅游還沒回來,夫妻倆剛吃完午飯,依琳的老公就被好幾個電話催促著去了麻將館,依琳氣不過,也邀了一幫姐妹跑到茶館喝茶,一喝五個鐘頭。就是那天下午,依琳擱置在門口的涼鞋被雨水整整泡了兩個小時。后來,這些涼鞋就不經穿了,鞋子不是脫線就是皮革起花斑,總之,能穿的也就腳上那一雙了。還好不久季節(jié)入秋,不用再穿涼鞋,依琳就將這些雨水浸泡過的涼鞋扔的扔,不扔的這三雙裝進那個紅色禮物袋,閑置在鞋柜里。再到后來,家事以及工作,忙忙碌碌瑣瑣碎碎的,也就將修涼鞋的事情給忘了,直到又一個夏季降臨……
“好啦,鞋都粘好了,想穿的話,就可以穿了。”修鞋的女子拿著最先粘好的那雙黑色拖鞋說。
依琳將信將疑:“這么快?不會再開裂吧?”
“好的膠水粘度強,而且快。”修鞋的女子看著依琳左左右右試鞋,又說:“涼鞋也是鞋,下雨天也要小心著穿,臟了的話,可以用棉布沾一點點水擦擦。差不多就行了,你們本地人就是講究,涼鞋臟了就浸泡在水里反反復復地洗。不就是鞋子嘛,反正怎么著也是穿在腳上,不是揣在懷里的,要那么干凈做啥?”依琳試完這些重又被粘好的鞋,抬頭看著這女子,見她一雙手的指甲里雖然有些土黃色污垢,但整個裸露的肌膚還算白皙,一條真絲的白底小碎花連衣裙,特別貼她的腰身,又想她這一番話說得也實在是有道理,不由得感到她親切起來。
“就六塊錢吧?!睕]等依琳詢問修鞋的價格,那女子就朗聲說道。
才六塊錢啊。依琳剛還想著對方要多少就給多少,現(xiàn)聽到修鞋的女子說出這么便宜的價錢,趕忙從零錢包里挑出一張嶄新的十元遞給她。女子接過走到里間。于是,依琳耳朵里一陣“清鈴倉啷”鐵罐子里翻硬幣的聲音。
“好鞋子也經不起折騰的?!币懒张R走前,修鞋女子又叮囑了一句。
回家時,依琳倒不覺著手里的青瓜有多沉重了,反正距離睡覺的時間尚早,便選擇了另一條稍遠的路,順便兜兜看看。這條路緊貼恒樂苑的外圍,在小區(qū)西面。小區(qū)圍墻外有許多大大小小規(guī)模不一的飯館兒,依琳常去的一家飯館也在這條路的轉角上。依琳經過它時,習慣性地往里瞅了瞅。這一瞅,就瞅見了飯館靠窗的一個餐桌邊,有個可疑的灰色人影,他正跟另外兩個五十上下的男人一邊喝酒,一邊談笑,不亦樂乎。同時,依琳還發(fā)現(xiàn),其中那個坐在最邊角里、謝了大半個頂、不停舉杯與灰衣人應和的男子,正是她幾日沒回家的老公……
依琳沒走進飯館兒去,雖然她第一時間下意識里是很想沖進去的。依琳裝作若無其事地經過了飯館,又在離開這家飯館二十來步遠的時候折了回來,她回到飯館大門前,見沒人注意自己,便悄悄地對站在門口迎賓的服務員說:“對不起,麻煩你幫我一下忙好嗎?”
“請問,是要定包房嗎?我們樓上還有?!狈諉T是位年輕的姑娘,看模樣二十都不到,個子高挑,嗓音甜潤,態(tài)度熱情。
“哦,不是不是?!币懒盏恼麄€臉都紅了,她急速從禮物袋里拿出自己的兩雙涼鞋,將它們放在靠近馬夾袋的地上,然后把那個只裝有一雙男式涼鞋的禮物袋,那個裝過杏花樓月餅的袋子,遞給了這迎賓姑娘?!耙粯抢锩嬗腥齻€靠窗喝酒的男人,最角落的靠窗的位置,其中一個頭頂禿了一大半,你很容易認出他來的,麻煩你將這個袋子交給他,就說是他的朋友送來的,有急事要走所以不進去招呼了??梢詥??”
迎賓姑娘一臉狐疑,但還是接了依琳遞過去的禮物袋,表情復雜地沖依琳笑了一下,轉身走到飯館里去了……
依琳捏在掌心的手機一直都未響起,連短消息的提示音也沒有。
依琳又一次站在恒樂苑的北門口等,但是這次,依琳是在小區(qū)的外面,而且等的時間有點長。依琳覺得,自己就這么提溜著兩雙鞋,還拎著一個與鞋子不相干的馬夾袋,長時間地站在這里,樣子一定很狼狽。但依琳已經不想再走別的路回家了。
間或,一個衣著時髦卻啃著饅頭的年輕女郎經過,依琳猜她一定餓極了,而且家里飯桌上也不會有香噴噴的飯菜等著她。一個牽著狗狗散步的成年男子經過,還扭頭看看依琳,依琳心想這男子不會有一個十分愛他的老婆,因為這男子身上的衣服有些破舊,不單破舊,還臟呢。又有一對白發(fā)老夫妻手攙手地走過,依琳見他們誰也不說話,只是緩緩往前走,偶然老太太停一停默然等著老頭,因為身邊的老頭似乎有些累,不說話直喘粗氣。老頭兒喘了一會兒忽然又繼續(xù)開步,動作似乎有些令老太太猝不及防,但是老太太一點都不責怨,馬上跟緊腳步往前走。依琳看著看著,她的鼻子就有些發(fā)酸,滿心眼里都是羨慕。兩個老人就這樣攙扶著彼此筆直往東走,走到遠處茂密幽深的樹蔭下,直到依琳看不見。一群小孩子不知道從哪里呼啦奔過來,在北門外這塊空地上玩沒有名目的游戲,嘰嘰喳喳的小鳥一樣。依琳的心也似乎“豁拉”一下被打開了,她想這些孩子都是附近開店鋪人家的,那些大人都自己顧著生意忙著家務,孩子總是散養(yǎng)的,所以哪里都是他們愉快的去處……
夏季,天色縱然暗得遲,但是這辰光,夜幕也一點點籠罩起來,黃昏黯淡下去。依琳覺得自己的腳快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總算,依琳聽到身后傳來了沉穩(wěn)的腳步聲。扭頭一看,是一位身著白色T恤手里拎著打包餐盒的中年男子。這男子在距離不銹鋼邊門外兩三公尺遠的地方停下腳步,從褲袋里摸索出一張門卡。抬頭見等著開門的依琳,微微笑了一下,隨即,他緊走幾步將門卡往驗卡口一貼,然后又將門拉成了直角側著身子,一副讓依琳先進門的樣子。
依琳像是剛從夢中驚醒過來。
“門鎖換了,確實不大方便?!卑滓履凶釉诨璋抵姓f。
“哦。”依琳覺得自己腦門有些熱,思想又恍恍惚惚的。
白衣男子道:“你是對面小區(qū)的吧?一般沒門卡卻從這兒過的,都是對面小區(qū)的人?!?/p>
依琳想起來了,這個身穿白色T恤的中年男子,剛才也給自己開過門,不過那時,他手里提著的不是打包餐盒,而是一個黑色的公文包。依琳說:“我習慣從這里走了,可是沒有門卡,所以……謝謝你?!?/p>
“沒關系,也是順便。”
依琳不知道再說什么,她很有些疲乏。男子見依琳不說話,也就沉默下來。
他們一前一后地走著。在這個悶熱潮濕的仲夏黃昏里,依琳看到男子身上的白色T恤,被道路兩旁小區(qū)居民家交叉射出來的、或明亮或幽暗的燈光,映照得斑斑駁駁、隱隱約約、神神秘秘的。依琳猜想著他此刻手里拎著的打包餐盒,是要給他自己吃呢,還是給他身邊的某個誰。眼看著他那頎長挺直卻也孤單的白色背影,轉進一個門洞里消失不見……
“唉……”依琳心里落下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