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意識到以前時常浮現(xiàn)在臉上的微笑，不知什么時候已悄然隱退，影蹤難覓。我清楚地記得，微笑曾經(jīng)總是幸福地蕩漾在我的臉上，給我也給他人帶去過無數(shù)的歡笑和快樂。我的微笑曾化解過很多矛盾，我的微笑曾結(jié)識過許多朋友，我的微笑曾幫助過需要幫助的人，我的微笑曾感動過難以感動的人?！野l(fā)誓要找回失去的微笑。

上學(xué)路上，幾位同學(xué)像歡快的小鳥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我走上前微笑著打招呼：“小朋友早?。　睅孜煌瑢W(xué)回過頭來敵意地掃視我，然后嚇得掉頭就跑。我擔(dān)心小朋友摔倒，不敢貿(mào)然追趕詢問緣由。也許小朋友已經(jīng)牢牢地記住父母和老師的教導(dǎo)：“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所以碰到我沖他們微笑、打招呼，不但提高警惕嚴加防范，說不定還把我當(dāng)成了大壞蛋。目送小朋友遠去，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好不容易擠上公交車，剛找到一個空位坐下，卻抬頭發(fā)現(xiàn)旁邊一位老大爺正吃力地站著。我微笑著站起來給老大爺讓座：“大爺，您老請坐！”老大爺看我如花般笑靨，臉上露出狐疑的表情，摔開我攙扶的手，拄著拐杖顫顫悠悠地朝車子前面晃去?！按蚶先酥饕馑闶裁茨苣?！”車廂里有人輕輕地發(fā)泄著不滿。可能他們錯把我當(dāng)成公交車上的慣偷，我臉上的微笑一下子凝重起來。

剛下公交，就有一位流浪者伸出一只手討錢。我沒有急著給錢，我不想以高高在上的施舍者身份自居，我要給流浪者平等的權(quán)利。我臉帶微笑，緩緩蹲下身子，一邊友好地詢問流浪者，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二十元紙幣，很有禮貌地送到流浪者手中。流浪者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眼睛定定地看我一分鐘后，急急忙忙把二十元紙幣反復(fù)檢查驗證，他幾乎不敢相信我會以這種低姿態(tài)送去一張真錢。

來到公司，我強迫自己拋卻路上的不快。感動從身邊做起，我要讓自己的微笑感染每一位員工?！按蠹液?！”一走進辦公室，我一改往日的矜持和嚴肅，讓生動的微笑，輕松的表情恣意占據(jù)我的臉龐。三位同事像受驚的小鹿幾乎同時從板凳上跳了起來，然后呆呆地足足看了我十來分鐘。張姨極富愛心地詢問我：“笑笑，是不是跟老婆吵架了？——別急，下班我就去你家開導(dǎo)開導(dǎo)你老婆。”小馬端來一杯熱茶，哆嗦著說：“科長，我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你盡管大膽批評，這樣曲里拐彎的笑會要了我的薄命?！敝旄边€算善解人意，輕手輕腳地走到我身邊：“工作失誤誰都難免，挨上司批評可別一人硬扛，你打我罵我都行，千萬別憋出個好歹來?！泵鎸λ麄兊暮鷣y猜疑，我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下班回到家，我盡量強迫自己忘記白天的煩惱和尷尬，準備把溫暖的微笑送給老婆，希望從老婆那兒得到些許安慰和鼓勵。為了不嚇著老婆，我特意去洗手間重新整理一下略顯疲憊的微笑。

“老婆，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伴隨著動情的關(guān)愛，我臉上綻放如花般的笑顏?！皼]發(fā)燒吧！”老婆在圍裙上胡亂擦了擦手，急忙伸過來探我的額頭。愣了一分鐘，老婆恍然大悟似的厲色追問：“是不是打牌輸錢了？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是不是被公司除名了？是不是……”

我發(fā)瘋一樣沖進洗手間，對著鏡子傻笑、苦笑、狂笑、浪笑，可是我突然痛苦地發(fā)現(xiàn)，微笑早已離我遠去，無論我怎樣醞釀感情，調(diào)整情緒，組織肌肉，拼湊笑紋，臉部的肌肉始終機械僵硬，像一塊撂荒板結(jié)的土地，毫無生機?！以僖矡o法找回失去的微笑！

作者簡介：楊秀建，筆名，劍鋒，1966年3月出生于湖南省瀘溪縣，苗族，大專文化。2011年加入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現(xiàn)就職瀘溪縣地方稅務(wù)局。2009年至今，在全國各級報刊發(fā)表雜文、隨筆、小小說、散文等作品一百五十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