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韻 曹劍駿
中山大學南校區(qū)又名康樂園,因東晉康樂公謝靈運始名。它以清幽深邃的馬崗頂為核心,其間古木參天,灌叢翳郁?,F(xiàn)在,這塊城市荒漠里的綠洲,成了候鳥千里遷徙時的一個重要臨時驛站,更是廣州“鳥人”們常來的鳥點圣地。據(jù)中國觀鳥記錄中心2011年統(tǒng)計,康樂園位中國高校校園鳥類種數(shù)記錄排名第一,共計157種。9月,我們這群愛鳥人有幸來到了康樂園讀書,更有幸窺探、觀察到這群精靈流轉遷徙的生命歷程,并能從中擷取半爪片羽而與大家分享其中意趣。
9月中旬,幾場細雨掃盡了夏末的余熱。在旁人還沉浸在季節(jié)突變的迷茫中時,鳥人們早已抖擻精神,長槍短炮,只待候鳥南下“入轂”。天蒙蒙亮,一行人躡手躡腳來到圖書館北的小樹林。樹冠上傳來吱吱呀呀的響聲,抬首望去是烏鶇、發(fā)冠卷尾和暗灰鵑正在追逐打鬧。樹下鳥人們,卻是睜著眼,抿著唇,凝神諦聽,唯恐略過任何發(fā)現(xiàn)。
兀得,一道亮藍的閃光劃過,不知誰輕聲說道:“棕腹仙,瞧,它在灌叢里!”“噓,它跳出來了!”“咦,它鉆哪去了?”“在這呢!”剎時間,長槍短炮齊刷刷轉向背后一根橫著的樹枝:取景框里閃現(xiàn)出一只炫藍色的鳥兒,它機警地張望著,亮出腹部鮮艷的橙色。它似乎覺察到了眾人的目光,俯下身來,一抖翅膀,羞澀地隱入了樹林深處?!昂?,那到底是不是棕腹呀?”“為啥不是棕腹大(仙)?”“是不是逃逸的?”“不像,羽毛沒有破損,挺有光澤的?!薄澳且搽y說。”……
這邊七嘴八舌的討論還沒休止,手機里又傳來了消息:“小仙,白尾藍地鴝,在永芳堂!”一群人穿著迷彩,抄起家伙事,風似風火似火地沖過逸仙大道。大家都顧不得吃中飯了,耐心地在路邊等著精靈們的現(xiàn)身。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靜悄悄的林子,空蕩蕩的林蔭道。晌午的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一個小巧的藍色身影降落在道路中間,灰灰的肚子,肩頭一塊亮藍色月牙斑,“呀,正是它!”“別出聲,草叢里有動靜,再等會看?!边@時,那些躲在路邊灌叢中的精靈們也紛紛跳了出來。窄窄的林蔭道上,紅尾歌、紅脅藍尾、白眉、畫眉、烏灰、灰背仿佛一下子從地里冒了出來,2只、6只、10只…..“那里還有!”“滿地跑呀……”“喂,白尾藍地在這呢!”不遠處的有人輕呼。“看見了?確定?”“你瞧,那不是嗎,尾羽的白斑很明顯?!薄白旖悄埸S,還是小鳥呢……”
10月初,逸仙道邊的榕樹上,結滿了誘人的果子,烏、白頭、紅耳、白腹紛紛前來光顧,這時你若在樹下,小心被果子和鳥糞給砸中!荷花池中,斷枝殘荷,似乎一片蕭條,但那腐爛的荷葉和浮水的藻類卻滋生了小蟲,吸引了黃腰柳鶯前來覓食。東北角的小樹上,不見了白胸翡翠的蹤影,卻來了北灰和紅喉姬,它們像翠鳥一樣守在枝頭,不時地飛向水面追捕那些細小的昆蟲。此時,荷葉上尚有幾只黑水雞在悠然地踱步。
中大的深秋,整月無雨,晴空萬里,金色的陽光溢灑在林蔭道上。紫荊花依舊在枝頭, 叉尾太陽鳥躲在心形的葉片中采擷那紫紅花心的甜蜜,雄鳥有時甚至會為了爭奪花蜜而大打出手。樹冠頂上,繡眼在呢喃低語,偶爾飛過一只拇指大小的紅胸啄花鳥,它“打著響指”,活潑地在密葉間跳躍,常常只聞其聲,不見其形……
恍惚間,窗外領角的啼聲打斷了我們一年光景的綿綿思緒,斑駁的陽光從葉隙間緩緩地流過,那虎頭虎腦的家伙,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正愣愣地瞪著我們。過了好一會兒,它才稍稍扭了扭脖子,縮成毛茸茸的小球,繼續(xù)做它的美夢去了……
中大樹林里最熱鬧的要數(shù)春季。嶺南的早春是溫馴的,潮濕而多雨,水霧彌漫林間,溫熱的氣候滋潤了蟄伏已久的生命。三月,越冬的黃腹山雀尚未離開,北上的候鳥已開始陸續(xù)地造訪中大。
每逢清晨,游泳池旁的樹林里,便飄出了金頭縫葉鶯忽升忽降的調子。它調皮地在竹叢里縱躍,剛剛跳出來,忽地一晃,又溜進了枝葉間,只留給你一個遺憾的金黃色剪影。或許康樂公謝靈運的“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詩句便是受了它的啟發(fā)吧。
晌午的時候,步入圖書館北側的樹林。林下的灌叢郁郁蔥蔥,紅尾歌隱匿其中,一串串銀鈴般的歌聲輕笑著。頭頂?shù)母邩渲Ψ比~茂,藤蔓糾纏,形成了錯落有致的小生境,成為鳥兒們理想的“溫床”。抬起頭來,棕尾隱身于密集的葉間,靜靜地凝視著你俯下身去,灌叢底下的縫隙里,白眉鶇、烏灰鶇在那翻揀著落葉。林下的空地上,忽地落下一只虎斑地鶇,歪著腦袋與你對視。一旁的草叢里,橙頭地探頭探腦,說不出的滑稽表現(xiàn)……
直到4月初,柳鶯和的大部隊才匆匆地趕到??禈穲@頓時熱鬧起來,大有“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鳥亂飛”之感。沿著“竹園—永芳堂—圖書館”這條“鳥路”移步下來,白喉林、、海南藍仙、柳鶯、淡腳柳鶯……舉起望遠鏡,白腹姬停駐在枝頭,還沒脫去旅途的疲憊,黃眉姬早已在樹冠間嬉戲開來。一時間,它們那清脆的“得得得”打板子似的叫聲在樹林里此起彼伏。濃密的灌叢里,藍歌活躍的靚影閃爍著艷麗的色彩,而在永芳堂的高樹上,小灰山椒鳥修長飄逸身影姍姍來遲......這樣的喧鬧是如此的短暫,正所謂來得多,走得急,一兩天后,綿綿細雨便把林子澆得靜悄悄一片,還沒來得及走的悄悄地隱在樹冠的枝葉間,害羞地不肯露面了。這場春季北歸遷徙表演,一直到5月下旬才以紅尾伯勞的離去拉上帷幕,樹林里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而此時,新生的小鳥們,正逐漸地羽翼豐滿起來,期待著北國的故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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