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鑫
這是這一兩年來我唯一一次在夜里一個人安分守己地躺著,月光和風一起溜進了我的房間。
“明天一開學你就住校吧!”父母解脫般地說。
“好?。“筒坏媚?!”
于是,下午我便如一個大學生似地拎著大包小箱進了學校,開始了我高一的生活,從此我自由了!那天,我看什么都好,甚至見了廁所都會笑。
有人說男孩子長大的標志是抽煙,所以那一天除了我,其他的人都真的長大了!七個人坐那吞云吐霧,甚是自在。
霸氣的人到哪都有,康朋就是這樣,穿得很IN,中長碎發(fā),被挑染過后就像一團雜草,枯黃無生命力。也許這樣真的很拽,所以他理所當然地牛,嘴里叼著煙用不堪入耳的臟話當問候語,然后就打著手機搖頭晃腦出去了!
“他蠻拽哦!”小四望著他的背影大發(fā)贊嘆!
“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后臺可以讓他牛的!”查良憤憤地說。
“呵呵,土了吧,人家可是跟阿喜哥的!”嚴杰補充道。
“看來是大有來頭,小心為妙哦!”家空搖搖頭。
我呢,依舊看我的小說吃我的棒棒糖,一邊納悶何為阿喜?
不知道為什么,康朋總是對我很好,打飯啊,出去玩啊,都叫上我。沒一個月,他就賜給我一個愛稱“兄弟”。
從那以后,我便跟他一起玩,一起瘋,這期間我蓄起了長發(fā),開始“長大”,開始了瀟灑的生活。
我放棄了自己的小說情懷,拋棄了平淡的生活,脫離了自己的軌道。甜絲絲的棒棒糖換成了嗆人的煙,平日里的小說換成了網(wǎng)絡游戲點卡,頭發(fā)由黑變黃,由短變長。
我們天天泡在網(wǎng)吧,升級!升級!升級!我們夜夜翻墻出去KTV,瘋狂!瘋狂!瘋狂!沒事就去看別人打架,刺激!刺激!刺激!每節(jié)課和著老師的聲音睡覺,舒服!舒服!舒服!
他會在別人面前指著我說:“這是我兄弟,老子干什么都得叫上他。我們倆關系沒得說!誰跟他過不去就是扇老子的臉!”
說實話,我向往這種生活,我不再喜歡安靜,我腦子里都是響聲震天的搖滾和光怪陸離的迪廳,還有那個本是女孩卻要別人叫她阿喜哥的“板寸女”。
孩子學壞很容易的,康朋帶著我去打過架,那種磕頭碰臉的痛和逃跑的氣喘吁吁都讓我一個16歲的男孩激動。而最后一次聽到康朋親切地叫我兄弟時,血正從我枯黃的發(fā)絲上流下來,頃刻間一片腥紅。
那天,我和康朋從商店剛買完煙出來,阿喜哥就忽然出現(xiàn)了!
她指著康朋說:“昨天在吧里是你小子報的警吧!”
康朋偽善地說:“哪能啊!我是跟您的,我這么做不是自毀前程嗎?”
阿喜哥二話沒說,手勢一打,立刻四五個人上前將康朋一頓踩。我正在抽煙,一時沒緩過來,看到形勢趕快拉架、勸解,可我一個人的努力也太單薄了。正當我在那猴急的時候,康朋突然大叫一聲:“我說!”四五個人立刻散開,他跪在地上,抬起一只手,背過滿是血的臉,伸出一手指,指著我說:“是他!”
我還沒反應過來時,我的腦袋“轟”的一聲,我倒在了地上。我看見了紅色,看見了黃色變?yōu)榧t色。我抱著頭被那幾個人踩,恍惚中看見康朋似乎在說:
“兄弟,對不起!”
然后,我看見了阿喜哥的嘴在動,看見了家,看見了一個嘴里吃著棒棒糖看書的小男孩。
望著窗外的月光,我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根棒棒糖,撕開,含在嘴里,甜甜的、香香的……
(焦弘東摘自《課堂內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