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寶賢
亙在北京西部的西山高大巍峨,是北京城一道天然的屏障。穿行于西山峽谷之中的永定河,水流湍急、險灘眾多而且水位不定,難以用于通航,因此古人不得不在西山之中修建了道路,用于京城與西北之間的客貨運輸,這條道路便是著名的“京西古道”。
春風陣陣,乍暖還寒,行走在蒼茫的京西古道上,不由地想起了元代著名元曲作家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边@首膾炙人口的散曲讓多少遠離家鄉(xiāng)、四處奔波的旅人頓生思鄉(xiāng)之情。遙想當年,從山西運煤至京都八百里之遙,健碩的牲畜日夜奔波至此早已瘦骨嶙峋了。行色匆匆的商人、疲憊不堪的騾馬和肅殺威嚴的關(guān)隘,或許,當年馬致遠就是站在這里,詠出了“古道西風瘦馬”。
過琉璃渠,來到水峪嘴村,沿著一條蜿蜒的水泥路向村子后面的山中走去。展現(xiàn)在我面前的是一條并不很寬闊的石板路。時間讓這條路上的繁華與熱鬧早已成為了往事,但是這種繁華與熱鬧在這條路上所留下的痕跡卻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古道上的石板幾乎全都是光滑的,就像是被河水常年沖刷過一樣,只是“沖刷”它們的并不是流水,而是曾經(jīng)在這條古道上走過的商隊,在一些比較大的石板上甚至可以看見當年商隊留下的蹄印!看到這些蹄印,我仿佛看到了馱著沉重貨物的馬兒或是駱駝在這些石板上走過時的情景,耳邊也像是響起了陣陣清脆的駝鈴聲。在古道邊不時地還會出現(xiàn)一些房子的遺跡,這些房子也許曾經(jīng)是一座驛站,抑或是一座酒館,每天面對著熱鬧的古道,迎接著來自遠方的客人。
牛角嶺關(guān)城位于門頭溝王平鎮(zhèn)韭園村東的山嶺上,是這段古道的最高點,亦是“西山大道”上的重要關(guān)口。關(guān)城建在兩山坡對峙之處,扼守著古道之要沖。站在隘口向東方山下望去,今日繁華的門頭溝區(qū)街景歷歷在目,估計在天晴時,京城景色也會盡收眼底。低頭搜尋,古道碎石間一串串蹄印蜿蜒東行,直赴京都。
現(xiàn)在這座關(guān)城就只留下了一個拱形的城門,從城門中穿過,抬頭望望那斑駁的墻面,原有的白灰早已脫落,只留下了一點點的痕跡,這使得這座城門顯得更加滄桑。這里陽光燦爛,也很暖和,對面的山坡上桃花正在盛開,空氣中洋溢著春天的氣息。在我沉醉于春色之中時,發(fā)現(xiàn)就在牛角嶺關(guān)城的旁邊多出了一條水泥路,這條路蜿蜒曲折,向東延伸到了山腳下,向西則像是要通向山谷中的一個小村子,不過卻在半路戛然而止。
這段古道的終點是一個叫做橋耳澗的小山村。來到村口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座小小的三義廟。這座青瓦紅墻的小廟看上去顯得很新,像是剛剛整修過。繞過一座影壁墻,到了廟門前,大門半掩著,推門進去,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廟中只有兩座房子,東配殿和正殿,墻壁上畫著幾幅壁畫,內(nèi)容都是劉關(guān)張的故事。這座小廟中最值得留意的卻是那棵高大的銀杏樹。
走進村中,很快便在一個普通的小院子旁發(fā)現(xiàn)了一塊標有“大寨”的牌子,按照牌子上的文字介紹,這里就是傳說中的“落難坡山寨”了。山寨的圍墻很低,就像是一個破敗的農(nóng)家院落,沒有牌子上所說的“坐井觀天”的感覺。離山寨不遠的農(nóng)家院子旁還有一座金代的碉樓,也就是當時的“碉堡”,這是村子中保留下來的唯一一座金代的建筑,如果坐在其中仰頭望去,倒是真有一些“坐井觀天”的感覺。
古道在穿過一道人工鑿成的山石埡口之后,很快便戛然而止,一座采石場把它截斷了,只在古道上留下了一道懸崖。站在懸崖之上,遠眺峰巒深處,隱沒于荊棘叢林中的千古驛道隱約地現(xiàn)于眼前。
時光回轉(zhuǎn)幾百年,那時的北京城,天剛放亮之時,遠山近水都在一片靜謐之中。而城門一開,商旅出行,駝鈴聲聲十里相聞,騾馬嘶鳴縷縷飄傳;店家迎來送往,商隊絡繹穿梭;山回人聲,水返駝影。這樣一幅京西古道圖卷只能永遠地封存在歷史的記憶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