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17日,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安徽省文藝批評家協(xié)會、安徽大學當代文學評論中心和安徽文藝出版社在安徽大學聯(lián)合舉辦了黃書泉新近出版的長篇小說《大學囚徒》作品研討會,我省著名評論家、作家、學者和各界人士約50人與會。大家以滿腔的熱情投入到對作品的研討中,以求真求是的理性態(tài)度從不同角度和側面去解讀作品,以“知人論世”的批評精神去對作品作出恰如其分的評價。研討會上,各種思想觀點的交鋒、爭鳴時有發(fā)生,氣氛熱烈。會后普遍認為,這是一次高層次、有質(zhì)量、學術含量豐富的作品研討會,為我省文學評論樹立了一種良好的風氣。下面根據(jù)發(fā)言錄音整理成文,以饗讀者。
創(chuàng)作可以提升評論,評論可以提升創(chuàng)作
黃書泉是安徽大學文學院資深教授,素以文學理論研究和文學批評聞名于世,《大學囚徒》是他潛心三年創(chuàng)作的第一部長篇小說。與會者首先對于黃教授在從事文學研究和批評的同時創(chuàng)作小說,兼學者作家于一身的行為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安徽大學文學院院長鮑恒深有感慨:“我覺得研與作的分割實際上是一個歷史的誤會,其實也是一種很大的遺憾。學者只研不作實際上是缺乏藝術的感受,文學創(chuàng)作者不研也缺乏理論的總結和提升。錢鐘書先生曾經(jīng)說過:‘就文學鑒賞而言,學士不如文人。學士不如文人的概念就是沒有藝術的實踐就很難體會作品內(nèi)部的魅力。黃教授通過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為研和作相結合提供了一個新的模式,開了一個很好的頭?!笔∩缈圃何难兴L錢念孫也以朱光潛“不通一藝莫談藝”的名言熱情贊揚黃教授的小說創(chuàng)作對于其從事的文學研究意義。安徽大學文學院教授趙凱認為:黃教授作為一個長于理性思維的學者,又兼作形象思維,并有所收獲,可喜可佩。安徽大學文學院疏延祥教授則從改善作家和評論家關系的角度對此作出解讀,認為:作家和批評家是兩個行當,他們既是朋友,往往又互不服氣。批評家通過文學創(chuàng)作更能體會作家的甘苦,今后的文學批評會更加有的放矢。正如安徽大學文學院教授王達敏概括的:“創(chuàng)作可以提升評論,評論可以提升創(chuàng)作?!?/p>
文學創(chuàng)作有著形象思維方式,小說有著美學原則。因此,從事理論研究的教授能不能真正寫出一部讀者認同的小說,便成為與會者關注的問題。對此,與會者普遍認為《大學囚徒》具有長篇小說的特質(zhì),“好看,有可讀性”?!洞髮W囚徒》的責任編輯岑杰說:“一個搞理論評論的學者,能把小說寫得如此酣暢好讀,在看稿的過程中我確實感到非常吃驚?!焙戏蕦W院中文系教授何峰認為:這部小說雖然是學者小說,文人小說,但社會上一般中等文化程度的人依然覺得這部小說有出彩的地方,可以讀下去,有吸引人的地方。作家許春樵認為:與近年來其他大學教授寫的長篇小說相比,黃書泉的《大學囚徒》是寫得最好的一部,因為黃書泉不僅有深刻的生活洞察力和思想穿透力,而且有非常圓熟的文學敘事能力和語言感受能力。對此,與作者相知甚深的安徽大學文學院教授王多治以“知人論世”的態(tài)度如是說:“黃書泉本質(zhì)上是一個具有作家氣質(zhì)、詩人氣質(zhì)的學者,故能寫出讓我讀得津津有味的小說?!迸c會者注意到:《大學囚徒》出版后,在知識文化界和社會上的確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
大學敘事的精神文化價值
《大學囚徒》是一部以高校生活與高校知識分子為題材的小說,出版方則稱之為“文場小說”。作者在自己建構的大學敘事中究竟想表達怎樣的思想主題?其精神文化價值究竟何在?這是研討會上人們討論的重點,也是深入探討的所在。與會者普遍認為:這部作品以主人公南方大學教授水清濁20世紀初至世紀末的人生經(jīng)歷為縱線,以他和學校、社會、商界、官場、家庭、女性以及社會底層的復雜關系為橫線,交織出一幅中國社會轉型期斑駁陸離的浮世繪。作品比較深刻地揭示出高校知識分子的困惑、躁動、突圍、蛻變的人生軌跡和“魂歸何處”的心路歷程,尖銳地批判了高校學術體制化、教育商品化、工具化,以及學術腐敗對知識分子人格、精神的種種誘惑與摧殘,具有強烈的現(xiàn)實感,對社會真實的揭露令人震撼,對人生精神世界的開掘發(fā)人深省。與會者主要圍繞以下幾個方面,作出認真的解讀:
一是小說的社會批判鋒芒。文學評論家唐先田將小說定位為“批判現(xiàn)實主義小說”,對其的現(xiàn)實批判精神給予了充分肯定。何峰則認為作者在寫實性批判性方面不回避敏感問題,小說敢于正視現(xiàn)實,這是給他的比較強烈的印象。與會者認為小說不僅對當今高?,F(xiàn)實弊端的批判是切中時弊的:“作者用犀利的筆鋒,解構了大學這個象牙塔,讓這個象牙塔的圍墻轟然倒塌?!?合肥學院中文系教授朱育穎)同時更是對改革開放以來社會現(xiàn)實的批判,特別是對底層苦難的關注。
二是小說的思想文化價值。安徽文藝出版社總編朱寒冬認為小說具有“思想的深度和穿透力”他從四個方面對此作出了解讀。安徽大學文學院教授吳家榮認為,《大學囚徒》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錢學森之問”:現(xiàn)在大學為什么出不了大師?小說的價值和意義就在于此。省社科院文研所副研究員胡功勝則認為小說在思想內(nèi)容上“表達了公共知識分子的精神訴求”。安徽大學哲學系教授裴德海從文學批判立場、歷史反思精神和哲學意識方面對小說進行了詮釋,認為小說具有某種思想的深度和形而上的意味。
三是主人公水清濁形象的意義。這是研討會上人們談論得最多、同時存在著爭議分歧的話題。大多數(shù)人肯定了這個人物在承載社會批判功能和思想精神內(nèi)涵方面的意義,錢念孫認為:“小說以主人公水清濁從研究生到在大學任教這二三十年的經(jīng)歷,寫出了知識分子在由計劃經(jīng)濟向市場經(jīng)濟轉型過程中,他的躁動、困惑、不安,他的妥協(xié)以及他的追求。這個過程比較真實地展露了一個知識分子心靈的所思所想和情感。它表面上講的是大學生活,實際上反映了一定的思想深度,對我們認識當代社會,特別是當代文人的心靈世界具有較高的認識價值。”此外,趙凱從“知識分子的矛盾性”角度,作家裴章傳從體制與個體的沖突、男性與女性的糾結角度,朱寒冬從“知識分子人格雙重性”、“靈與肉的沖突”的角度,都對水清濁作出了自己的解讀。
個人化敘事的人文情懷
《大學囚徒》雖然是一部虛構的小說,但明顯地打上了作者個人生活經(jīng)歷的痕跡和思想感情的印記。作者以水清濁的“心靈史”為結構線索,采取敘述、抒情與議論相結合的敘事方式,使小說明顯具有個人化寫作的特征和濃厚的主觀色彩。對此,許春樵說:“黃書泉是大學教授,所以他的小說流露出的是學者眼光、理性視角、文化判斷,這種特質(zhì)與大眾化、娛樂化寫作劃開了明顯的界線。黃書泉在創(chuàng)作中所表現(xiàn)出的思想勇氣和藝術努力強化了小說的穿透力和感染力,并表現(xiàn)出了犀利的個人化意志?!痹S多與會者也都從“作品是作家自敘傳”的視角,對小說的個人化特征給予了理解和肯定,認為作者是真誠、坦率的,表達了今天已經(jīng)缺失的人文知識分子的情懷。朱寒冬認為作者敢于直面身邊的人和事,這是需要極大勇氣的。裴章傳針對有人將主人公水清濁和作者本人對號入座的做法,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同時,對于這種敘事風格的缺陷,與會者也提出了中肯的批評和展開了爭鳴。
批評與爭鳴:良好的研討會風氣
作為一個多年運用邏輯思維,從事理論寫作的教授,運用形象思維來寫小說,有一個艱難的蛻變與轉化過程。盡管裴德海將此稱之為是黃書泉的“一次成功轉型”,但作者貴有自知之明,他在研討會的“作者致辭”中說道:“希望大家能夠從文學審美的立場,像過去我不客氣地批評某些作品一樣批評我這部不成熟的,甚至幼稚的作品。這樣,就算是一次‘熱身,我也積累、總結了小說創(chuàng)作的實踐經(jīng)驗。假以時日,我相信能將小說寫得更好一些?!弊髡咛搼讶艄?,與會者也不講客套,坦誠相待之,對小說存在的缺陷與不足提出了一些直率而中肯的批評。集中起來,主要是這幾個方面:認為小說前半部寫得比較好,而后半部寫得急促,結尾顯得唐突,有“理想主義拔高之嫌”。有的認為作者過于注重自我的經(jīng)驗表達,沒有和生活拉開距離,處理好生活原型和藝術形象的關系。有的認為小說色彩過于悲觀,缺少亮點,“批判社會有余,寬容或者說亮點、溫暖的東西少了一些”,而且在寫自己不熟悉的人和事時,有些概念化。(《安徽文學》主編倪和平)有的作家從小說的技術層面對《大學囚徒》提出了一些有針對性的批評,如小說結構比較單一,敘述有些失控,議論過多,人物語言缺少個性等等。
對文學作品的解讀從來都是見仁見智,創(chuàng)作和批評從來就是一個開放的系統(tǒng)。在研討會上,圍繞著對《大學囚徒》的批評,各種觀點也展開了交鋒、爭鳴。如針對小說技術層面的批評,趙凱認為:“我希望看到另一面,我們把握這部小說的審美價值和審美特征,恰恰要看到它是一個大學教師的作品,恰恰要把它和專業(yè)小說家的作品加以區(qū)分?!睂τ谛≌f中帶有自敘傳色彩的獨白(議論),朱寒冬認為:“獨白是寫書者要對這個世界說的話,也就是我有話要對這個世界說。說什么呢,說他實際上不能實現(xiàn)的三種單純而又強烈的激情——對于愛情的渴望,對于知識的追求以及對于人類苦難痛徹肺腑的憐憫?!焙畏搴褪柩酉閯t分別征引西方文學中的元小說和心理描寫來對此加以闡釋。此外,圍繞著小說中的女性描寫,以及男性作家對女性的視點,也展開了熱烈爭論。
省作家協(xié)會常務副主席許輝和省文藝批評家協(xié)會常務副主席張啟生在總結中都特別強調(diào):這次研討會真正體現(xiàn)了安徽文學界長期形成的文學批評的品格:客觀、公正,有好說好,有壞說壞,不文過飾非,不“捧殺”也不“罵殺”。而這種良好的批評風氣今天卻已經(jīng)稀缺。對此,我省資深評論家蘇中在研討會結束時深有感慨地說:“今天這個會我非常感動,我們安徽評論界有一個風氣保留至今,就是有話直說,直言批評。在北京開的不少作品研討會,一句缺點都不講,只說好話。像我們這樣就非常好,不是為講缺點而講缺點,而是深入到文學內(nèi)部,這才叫文藝批評,這才是文學評論,而不是發(fā)政治感慨。希望這個風格發(fā)揚下去。這可以使我們的文風有所改變,能推動社會的文風改變。”可以說,這是對這次研討會最好的總結,也是對安徽文學評論發(fā)展寄予的期望。
(宋辰博 金婕 張旭 彭綠原 黎醒 張蔚天根據(jù)研討會發(fā)言錄音整理)
責編:劉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