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殿慶

老實說在對《永遠的紫茉莉》這本小小說集進行評論之前，我對寧波趙淑萍這個女作家知之不多。我本想找她聊聊，更好地寫好這個人和這個人的這本書。等我把這本書讀到一半的時候，我覺得這個想法多余了。

趙淑萍，女，不惑之年的樣子，讀過師大又讀過碩士研究生，愛花更愛文學。做過小學教師，現(xiàn)在或許在做中學教師或大學老師，這樣有點玄，老子曰：“玄之又玄，眾妙之門?！?/p>

這本集子根于生活植于鄉(xiāng)土寫了許多人的許多人生故事，折射深刻的人生哲理，讓人讀了擊案喟嘆。這應該是文學的使命，在于把作家的經驗和思想煉成哲學的靈丹妙藥，以醫(yī)治人生的傷痛。

一、民風民俗熏染的鄉(xiāng)土赤誠

趙淑萍這本集子最讓人感動的是真誠，這真誠是文學賦予作家的使命，是作家的良心，老子說：“信不足焉，有不信焉?！弊骷业恼媲椴蛔?，誠信不足，讀者就不會閱讀你相信你，更不會為之動情?！秵“汀返墓适率青l(xiāng)土里長出來的一絲真誠，啞巴一生無語，默默地照顧供養(yǎng)弟弟為家奉獻，最后，家中失火為了搶救弟弟一家的照片而死。其價值在于：真誠地奉獻社會就會和諧美好。這真誠再換一個角度理解，就是忠于職守?！渡倭艘欢浠ā分v了一個養(yǎng)花人忠于職守的故事，這個故事的意義在“少一個學生，老師知道；少一朵花，我知道”。養(yǎng)花人還能背誦校規(guī)中關于愛護花草的有關條款，這是盡職盡責和忠信意識。這真誠源于對鄉(xiāng)土的眷戀，最后養(yǎng)成文學傾注文學，幻化成癡情于鄉(xiāng)土生發(fā)出的人生思考。

這樣看來就不能不說說小小說的小篇幅大思想，其關鍵在于作者經營故事的意義、思想和哲理。《安樂王》生發(fā)的哲理是：人最重要的是快樂地生活。佛家說：吉人自有天佑。一家人和和美美、快快樂樂，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沒吃沒喝就去“打秋風”，房子破了有人給造，造房子時老天又照應個好天氣。然而，住進新房子的安樂王為生活忙碌著，還有那么快樂嗎？《一臺戲》是說人生就是一臺戲，臺上是戲臺下也是戲，只要放寬心胸就沒有解不開的仇怨?！度┑闹饕狻肥蔷幣湃齻€兒子的成長成才，就是讓他們各學一門手藝，所謂的 “一技傍身，走遍天下”，木匠、瓦匠、花匠，最后成了包工頭大老板。這字里行間是不是對中國現(xiàn)行教育的質疑？

這本集子還以真誠告誡珍惜。告誡我們人生最珍貴的時間是當下，最要緊的事是你眼前要做的事，最可貴的人是你的家人?！冻鯌佟芬彩钦f有些珍貴的東西要及時把握、珍惜，等回過頭來重拾，就已經腐爛變質了。就像初戀，時過境遷，那種青澀還存在嗎？《釣竿》說的是兩地分居夫妻的恩愛，丈夫貪戀釣魚把探親的日子都給了釣竿。退休后，他去釣魚的時候，老伴走了。有那么多日子，他卻再也不摸釣竿。每年清明在妻子墳前燒一支釣竿，以表愧疚之情。人就是這么奇怪，有恩愛時不好好珍惜，失去了才恍然大悟。什么事都不能“等以后再說……”珍惜“當下”“眼前”是最要緊的?！秼寢尩牟夹肥钦f等到想起只有穿媽媽的布鞋才最溫暖、最體貼、最舒服時，媽媽不在了。意在告誡那些所謂干事業(yè)的人，瞎忙個啥呢？給東西給錢就算盡孝嗎？子曰：“至于犬馬皆能有養(yǎng)，不敬，何以別乎？”人生有許多缺憾，及時行孝不可或缺。

民俗作為一個地域精神的文化積淀，承載著源遠流長的文化品格和文化精神。趙淑萍小說植根于浙東文化土壤，以民俗彰顯地域文化，這樣她的人物和故事，便負載了地域特質的民俗，作品就有了鮮明的地域標記?；厥奏l(xiāng)村的民風民俗，有懷戀、有痛惜批判，感悟是復雜的，竹岙村、小周村是這部小小說集的共同典型環(huán)境話語背景。

對鄉(xiāng)間陋習的揭示，是趙淑萍寫民風民俗的著眼點?！墩{包》寫外婆和舅媽在醫(yī)院用新生的女兒換了人家新生的兒子，這是重男輕女的鄉(xiāng)間陋習。涉及到一個問題，就是落后鄉(xiāng)村對女子的教育。舅舅一家對調包兒子的嬌寵，教養(yǎng)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對親生女兒學業(yè)不支持，誤了女兒的中考，這也是應該引起社會和國家重視的問題?！赌鹃然ā穼戉l(xiāng)俗，“她很標致”嫁了一個“老實木訥又丑陋的男人”，“她嫁往這家，她的小姑則成了他的弱智哥哥的媳婦?！边@是鄉(xiāng)村婚俗“調包親”，這婚俗殘害了一個美麗女子的青春夢。結尾處母親看著女兒沒有任何阻擋的戀愛，如墻外的木槿花自由開放，這是新生的希望?！稜€屎阿三》中“爛屎阿三”決定學那些衣錦還鄉(xiāng)的長輩不被叫惡俗的綽號，暗下決心在外成才。他出息了，直到成了王局退了休，是按捺不住的對故鄉(xiāng)牽掛讓他回了鄉(xiāng)，再無人叫他“爛屎阿三”啦，可他又像丟了什么，對著百歲的祖母喊“我是爛屎阿三”，才把自己在祖母的記憶深處找回來，對著空曠的村野喊“爛屎阿三”才把自己的童年喊回來。這是趙淑萍這個集子中最好的幾近完美的一篇。以鄉(xiāng)土社會的民風習俗為審美主體，當是趙淑萍小說創(chuàng)作應該保持的一種話語形態(tài)，建議作家再回首多回首，深入農村傾情鄉(xiāng)里逐漸形成以民俗風貌反映社會人生的創(chuàng)作模式。

我還從小說閱讀中看到了作家眼中的佛緣，因果輪回思想給這個集子蒙了一層輕紗。第三輯的名字是“塵緣”，趙淑萍真的信奉冥冥之中那種巧合？《攜詩漂流的紅葉》寫“千里姻緣一線牽”。宮女題詩紅葉放入河水，書生拾起，十年后紅葉成就了宮女書生的美好姻緣。借物抒懷，一堵墻、一片紅葉、一面鏡子……是另一種形式的對歷史對情緣的訴說和解讀。《攜詩漂流的紅葉》《一堵有詩的墻》和《捉月》這幾篇再造的故事卻十分成功。《冬生的眼睛》好像冥冥中佛的輪回，命中注定站在門口當年火辣辣、精芒四射的目光看年輕漂亮女人的他，到老來眼睛卻先是混濁繼而失明，是該輪到他獨守空房惦念在外忙碌的妻子了。這小說還在告訴讀者做人不可爭一日之短長，不是不報天理輪回時候不到?！稛熁ā穼懥巳耸罍嫔５臒熁?，人世確實如煙花般虛無縹緲，幾經變遷當年令人羨慕大廠宿舍區(qū)放煙花的美麗小女孩成了三陪女，而曾經羨慕小女孩的弟弟則成了大學教授，哥哥成了農莊主。貧困原來是一筆巨大的無形的財富?！赌抗狻穼懞α烁绺绾团笥训陌⑾?，法律治不了他，可他卻難以逃過村人的目光。這是一篇心理分析小說，因果輪回報應思想占據全篇，勸誡人們做虧心事老天會懲罰的。

這本集子中官場小說寫得十分給力，直面現(xiàn)實關注社會和人生揭示官場種種弊端，發(fā)人深思。這是作家的使命感所在，引起政治體制改革的注意，當是作家的良知所指。可以說官場題材介入使這本集子深化了文學干預生活的深度。官場無所事事無所作為可見一斑?！缎履甑牡谝粓鲅泛鷺窐匪涝诮锏囊蛴墒莻€“謎”，這個“謎”是作者設計的小說的“看”點，解讀這個“謎”也是評論者的“評”點。直截了當?shù)卣f是令人窒息的官場把胡樂樂逼死的。證據1：要提拔他，局長提醒他競聘；證據2：他有過去新疆逃避的想法；證據3：瘋狂地吸煙喝酒，不是為了寫書而是排泄心理壓力；證據4：結尾處有樂樂向往牧歌式童年的博文?！恫粍照龢I(yè)》寫的是官場，有心栽花花不發(fā)，無意插柳柳成蔭，官場常常有出人意料之處。王五想提一副局，局長說王五的文學成績是不務正業(yè)。王五真的放下了功名，又把文學做出成就了，成了名人，領導的領導對領導說該提拔這個有思想有成就的人了，王五就被提拔了?！独喜痰墓龠\》揭示官場吃喝腐化，更重要的是現(xiàn)在官場的人與人之間的緊張微妙，一句話說錯，甚至傳錯都會斷送前程。中國的官場既有壓力又有風險，而這都是人為的?！洞笸昂托⊥啊愤@也是以小見大，小題材大主題，用大桶或小桶的純凈水引發(fā)了官場無聊的勾心斗角。

二、根于生活源于鄉(xiāng)土塑造的百態(tài)人物

趙淑萍寫人物常常把他的人物放在歷史變革的大背景上，來展現(xiàn)社會變革中小人物不能自主的命運浮沉，積淀成作者對弱者的同情和人生苦旅的感嘆?！稖惽伞穼懥巳龐鸬慕圃p。用“狡詐”說一個人和一個故事，是大表舅這個人和他的故事，用這個故事再揭示了城和村連成一片不能自主的復雜感情。《河上的男人》的“怪”在于他從小就長在河里不上岸，“嘴唇發(fā)紫，手腳腫脹，他還是不上岸”。一個把河當家的人，河也給了他財富，但作家要說的不是財富而是環(huán)保，是河水由濁到清，社會生活隨著河水和河上的男人在向美好轉變。鎮(zhèn)上人家的女兒《尚婆婆》，人長得漂亮，能說會道，就是不會干活。下嫁到小村，因為能講天南地北的事，能說十里外的見聞，小村包容了她。她成了小村的快樂……從尚婆婆幾番遭際，折射了社會動亂對普通百姓日常生活的傷害，回顧今天，幸福該有多么寶貴。

趙淑萍小說中的人物個性鮮明，她總能想方設法地抓住人物另類的一處，把筆直逼進那靈魂深處，一針見血，還折射了社會、人生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栋l(fā)癡》抓住一個“癡”字，發(fā)癡癡發(fā)更癡人，癡老婆老婆老知青回城了，癡兒子為兒子的前途把兒子送到了老婆所在的上海。字里行間那一聲“好人注定要一生落寞嗎？”的感喟是力透紙背的。《女巫》抓住一個“巫”，寫女巫因情成巫，因巫成病，回過頭來救她命的還是她鐘情的表弟。警示意義在于人要講理，近親不能聯(lián)姻就是理，有知識提升素質就是識大體知大理?！洞笙蟆穼懸粋€“情”字。山一樣的大象英雄難過“情”關，冷酷的外形包裹百轉柔情，對大他五歲的老婆尊如姐姐，對妾對兒女對家庭……兒子卻上了妾的床，事發(fā)后他一言不發(fā)兒子卻在第三天懸梁自盡，大象無奈中落寞而去。

好人群像的成功塑造，是這本集子的價值所在，也透視了女作家獨有的善良和細膩的人性光輝。趙淑萍寫好人，是把好人放在鄉(xiāng)俗的氛圍里，這好人就變得五味俱全?！洞蠛萌恕分写蠛萌丝赘幌槭切≈艽搴媚腥藰影?，他好就好在有一顆包容的心，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彼迷诳鬃拥摹八　?，老婆卻對立在“怨”上，可是這個好人卻不能跳出落后的婚俗理念，老婆“怨”了一生，害糖尿病走了。兒子讓他再娶他怕“不光彩”，卻暗地里和寡婦表姨來往。這里也包含了對小村落后習俗的批判?！兑煌朊妗穼懶〉曛魅说恼嬲\和厚道，給這金錢至上的社會加了一抹亮麗。為什么“我第一次吃這么香的青菜面”，是因為有店主的真誠融在面里。當“我”“到了車上才記起，吃那碗面沒付過錢。想起店主居然微笑著目送我出來，也沒向我要錢，我感到慚愧”。我們要感謝作者對店主真誠厚道的準確把握?！睹垢刹恕吠钢l(xiāng)俗，放下這本書，我的眼前就看到一個捧著霉干菜的蔣老師，“爛好人哪”！

趙淑萍還寫了好人的另類——癡人，為愛癡守的人。是什么魔力使自古至今的癡男信女，把一個人裝在心里癡守直到白頭直到盡頭？《看戲》寫一個女孩為了心中那個羞澀的愛，竟演繹了剪不斷的癡守。少女的心原來是這么單純，當那個人成為戲中人時，她這個看客的夢也碎了?！独先撕凸贰穼懸粋€老伴走了，兒子搬進別墅的老人堅守老房子，堅守對老伴和過去的依戀和懷念，與他相依的一條狗，與老人喜愛的孩子們爭寵，經常對孩子們喊叫，有一天，它把一個小學生嚇得摔傷了，這些孩子們上學就要繞道走，老人為了孩子們把相依相伴的狗讓兒子送走了。老人提著拴狗的繩索站在空曠的河岸更加落寞，這是癡人的人文價值?！兜鼗穼懸粋€執(zhí)拗、倔強的老頭——大伯，終生未娶，“不管寒暑，每個傍晚他雷打不動，一邊喝粥，一邊細細地盯著窗外的那塊地看”。大伯的凝望以一尊佛的姿態(tài)，他的堅守是了卻塵緣還是不解塵緣？這是《地基》讓人回味所在。《等待一個夢》是寫“頭白鴛鴦失伴飛”的傷痛，是外婆思念外公的一種方式。外公死后外婆貪睡，原來是想在睡中做一個夢見外公的夢。

這本集子里，趙淑萍還寫了一些走向歧途的浪子?！睹倒寤ǖ娜N走向》寫為金錢委身商人做小三的文化館美女，用心計爭得名分后的寂寞和痛苦?！秾κ帧芬彩菍懥艘粋€“小三”，告訴我們人生那點浮華散去，不還得老老實實過日子嗎？《送口香糖的女人》寫一個賭徒，占盡風月場的光鮮。故鄉(xiāng)賣口香糖的清純女子在賭場救了他，他成了負心漢，負心漢失信毀了女子的一生。掩卷感喟，人應該信守正途正業(yè)，誠實守信的美德，年輕女子要擦亮眼睛，萬不可以貌取人，毀了自己的美好年華。

三、人物刻畫和結構編排體現(xiàn)了作家的藝術功力

對俗世百態(tài)人物的準確把握精雕細刻地藝術提煉，可以看出一個成熟的作家的藝術功力。這種成熟演化為成功，是吸引讀者眼球的共鳴器?！兜却粋€夢》對外婆哭靈的準確把握就很得體。大家都哭外婆不哭，令人猜疑，“可是，就在出殯前一刻，突然，外婆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而且，一次次地撲向靈柩……”

這小小說的文體特征決定了行文必須簡約節(jié)省。按王愿堅的說法是在圓桌上進行的雜技表演，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在餐桌上演輪滑，寫小小說該省的都得省。集中筆力講故事是最主要的，講故事講精彩故事，是小說話語的核心所在，小小說的故事不但要講得動聽抓住讀者，更要空靈玄乎“忽悠”讀者?！犊娃I》其實就是寫鄭店王的摳門兒。一切故事都圍著這“摳門兒”轉，就把鄭店王這個吝嗇鬼給刻畫成功了。善于設置矛盾，也是這個故事是否生動的關鍵所在。在矛盾糾結中刻畫人物的手法，也是趙淑萍小說創(chuàng)作的一個亮點?！犊娃I》的矛盾糾結是鄭店王愛看戲又舍不得出錢。

白描法是小小說常用的簡約方法?！犊娃I》寫草臺班子到村里演戲有身份有錢人家都要集資，這對鄭店王來說“簡直是割他的肉要他的命。……開戲了鑼鼓一響，他坐立不安，就像是無數(shù)條小蟲咬他的內臟……”還有“嘴里眼里都不停地‘吃，那心也忙得躥上臺子”?！犊娃I》成功地運用白描，深化了鄭店王的形象。

開頭結尾很關鍵。開篇直接劈開故事，是趙淑萍用之嫻熟的技法。

《等待一個夢》開篇是：“外公的眼睛緊閉了……”《墻上有耳》的開篇是：“夕陽西下，老王帶著老伴兒在江邊散步?！敝苯优_故事，以報上老鄰居的一幅名為《面部索賠》漫畫結尾，與開篇呼應，結構謹嚴又耐人尋味。

結尾的建構很重要，讀者就像等一個主要人物一樣，期待他出場，終于出場也就大幕落下了。結尾常常是突如其來，這也是小小說的常用技法?！犊娃I》中客轎出現(xiàn)了，主人公跟著轎光趕路不花錢偷著樂，讀者跟著鄭店王偷著樂，樂到家門口轎上下來的竟是兒子，這“逗你玩兒”驚人一筆十分成功。其實，這里就該一筆，可惜的是作者費了幾筆。《一塊羅西尼表》同事讓幫忙修表，父親把表丟了，卻得了兩幅畫，多年以后表的事卻調解了我和委托修表人的緊張關系，畫也價格走漲?！叭淌яR，焉知非?！薄Ｆ降臄⑹轮袇s有這許多曲折，結局也是個意外。此外，提點意見：《爸爸的皮夾子》結尾意義不大，應該專心在故事的流程線上，否則會轉移讀者的注意力，故事就減了魅力?！兑煌朊妗方Y尾啰嗦，建議對結尾多下功夫。

《客轎》結尾是陡轉的典型。情緒操縱下的結構陡轉，前面充分的鋪墊和蓄勢是十分關鍵的?！堆蚱な痔住穼懥艘环N心理反差來處理“陡轉”的，早餐店的聒噪讓我反感，但服務生跑著送來丟掉的羊皮手套卻讓“我”另眼相看?！兑恢婚僮印穼懥艘粋€為生活奔波的男孩，“陡轉”的技術處理是通過作家的情緒由外在的厭惡到內在的同情，直擊把暈車的嘔物吐在自己脫下的衣服里的高尚，“我”的情緒不斷的變化是不斷“陡轉”，男孩的形象越來越堅挺。

人物內心世界的建構，拓寬了這本集子的審美空間?！峨娫挕穼懫牌拧翱偸浅脙鹤酉眿D不在家，和老伴、老同事、老朋友煲電話粥”。她想：“電話費就是稀里糊涂一本賬?！碑攦鹤影央娫捹M清單送到她眼前，還提出了令她不可回駁的都是她打的理由時，她無言。接著就是“她覺得委屈”的一大堆心理揭示，結尾是兒子給他辦了一張包月打的電話卡。突如其來的結尾，就如說相聲的抖包袱一樣，這篇做到了這一點，但要注意結尾的干凈利落、戛然而止?！栋盐业念伾玫簟肥菍懣释鹇逡赖碌目释?。人什么時候才能把自己偽裝的顏色拿掉呢？露出本我有多么難。

趙淑萍經營小說駕馭語言，除了娓娓道來的“講”的魅力外，我更愿意欣賞她的如詩的流暢和濃郁的抒情語言。《一堵有詩的墻》和《捉月》是這樣，沖淡了小小說語言的洗練和敘事的冷靜，如詩如畫的魔力空間營造，強化了人物的空間質感，詩意美被定格在讀者的藝術想象里?！稊y詩漂流的紅葉》也是這樣，借物抒懷，借古喻今的這些文字，真是令人讀來十分感傷。透過這些我們看到了女作家感悟漂流的另一面。

是真誠和藝術灌溉的鄉(xiāng)土，那芬芳的民風民俗在拔節(jié)的故事里，長出了趙淑萍小小說的茁壯。這是人物群像的茁壯玉米，晴空里嘩啦啦地響徹大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