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益飛

歸

把回家的路途鋪成雪的形狀

把曾經(jīng)的燈紅酒綠

霓虹交錯的喧囂

一一屏退

在荊棘的院落

點亮昏黃的落日

在暗夜里，盜取光

盜取暖，盜取烽火的三月

共吟無聲的歌謠

直到曲項吟成一把鎖

鎖住時間

鎖住這溫暖的草堂

搗衣姐妹

一條深巷仿佛小鎮(zhèn)的腹地

老屋歪斜

樓上偶有燈光

微弱的影子堅持著它的判斷

不見了當(dāng)年的搗衣姐妹

她們綠色的裙裾

是我前塵的一截光陰

那年郵差總是從東邊來，又往西邊去

陰差陽錯

老去的門檻，漸漸暗淡了目光

氣息

爐火無需很旺

大鐵鍋里的糖水還是沸騰不息

父親的長勺

舀著舀著，舀出了粟米糕

舀起了一幢三層小樓

那些舊日子，是糖裹的刺挑出來的

后來，父親的年華在一框框開花的羅漢豆

和他的專利桂花肉、臭豆腐里

暗淡下來

那些苦難的細(xì)節(jié)，他總是不肯說出來

滋養(yǎng)著我的無知

如今，后街27號改樣了

唯有老舊的窗臺，還可以聞到

當(dāng)年的氣息

后街27號

老屋朝北，時有螢火蟲晃蕩

我的小指甲，剛好罩上一粒

它的亮光，多像一盞水晶燈的奔跑

燈光中我仿佛看到母親繡花的補丁

和母親下達(dá)的一日三餐的命令

比老師的學(xué)習(xí)任務(wù)還重

碗筷常和雞毛毽子舞動著

母親的嘮叨

那午后的一串葡萄

水靈靈的，像母親水靈靈的渴盼

那年立春，母親夢見我被河水沖出了老遠(yuǎn)

醒來聽見窗外的車木場上

一截向陽的木頭撕裂的喊叫聲

似有宿命照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