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有兵
生活在當下這個忙碌的社會中,每天我們都要接觸形形色色的人,會經過很多不同的地方,有很多事情在身邊發(fā)生,而睡覺之前回憶一天所看到的,會發(fā)現大都已經被忽略,只有印象深刻的才能留存于記憶中,這是我們記憶的選擇性留存。如何留住記憶?很多人選擇了相機。攝影人帶著相機走東逛西,卻總是說看不到要拍攝的東西,有選擇地觀看沒有問題,問題在于不知要看什么,看到了,也視而不見。
現今的中國,正經歷著快速的發(fā)展,而發(fā)展帶來了嶄新的變化,也必然引起復雜的矛盾與沖突,如在經濟發(fā)展與傳統(tǒng)文化之間、法制建設與舊有體制之間、社會各階層利益之間,以及既得利益與長遠利益之間都存在著各種矛盾與沖突,這些矛盾與沖突作用在我們每個人身上又衍化為心理上的浮躁與平靜的沖突。
這種矛盾與沖突每時每刻都在上演,作為攝影者,如果只能看到打斗和熱鬧的場面等社會現象,而無法看到真正的內在原因和作用在我們每個人身上的內在斗爭,只能說明我們和這個浮躁的時代一樣——內心被“焦慮”、“矛盾”和“急功近利”所填滿。
我們如何能看到、看清,并從眼皮底下挖掘出各種各樣的沖突,用影像來呈現事件的本質?從一次觀看草原牧民殺牛的過程中,我想到了這兩個字——解剖——這或許能讓我們攝影人更好地拒絕視而不見。
“解剖”自我,其實是我們對自我意識和自我存在價值的認識和挖掘。我是誰?我是如何生活的?如何用圖片表達我們的思索?這是一種很好的自我訓練,能借以改善自己的觀看方法、思維習慣、拍攝方式、編輯線索以及深度思考的可能性等等。這將會開啟我們的思路,為將來解剖更加復雜的事件,駕馭更深入的主題奠定基礎。并由此,我們可以發(fā)現很多平時視而不見的東西。
如何“解剖”自我?恰如庖丁解牛,“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響然,奏刀騞然。”但這需要經驗,需要熟習牛全身結構,功夫在詩外,庖丁在宰牛前會反復觀察牛全身結構,并深入到內部仔細研究牛的關節(jié)、骨骼,甚至器官。“解剖”自我,必須與自己對話,用另一個“我”來觀察本我,當然,對于攝影師便是用手中的鏡頭來還原一個生活中的自己。在沒有找到辦法前,先完整地記錄自己一天的生活,記錄這一天中的情緒、狀態(tài),以及與社會發(fā)生聯系的各個瞬間,時時保持拍攝的狀態(tài),記錄下能想到的每一個細節(jié),多練習幾次,手法熟了,會更自如。然后再向縱深前進,記錄自己一周的變化、一個月的經歷,進而一年、數年……
當我們能駕輕就熟地“解剖”自我了,再把鏡頭向外,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我們可以沿著這一思路用鏡頭去“解剖”,如自己的工作機構、同事、身邊發(fā)生的事件,某一特殊群體、某一特定區(qū)域?!敖馄省钡哪繕嗽酱?,操作的可能性越差;目標越小,操作的可能性越強,也最容易深入。對于大千世界來說,每一個體都很渺小,但每一個體都獨一無二,且是社會發(fā)展進程中富含時代豐富信息的樣本。云南的吳家林長期用鏡頭記錄自己的家鄉(xiāng),上海的陸元敏從未停止拍攝生活中的蘇州河,深圳的余海波通過鏡頭讓我們了解了大芬油畫村,海南的黃一鳴用照片將半拉子工程呈現在眾人面前,北京的趙鐵林用人性化的視角為“失足女青年”這一弱勢群體爭取到了讓社會重新審視的空間,這都是一個個深入“解剖”社會的精彩案例。
了解社會,可以從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開始,拍其如何謀生、如何奮斗,拍其從出生到升入天堂的完整生命周期內的生命軌跡,這可能需要幾代攝影人的接力,這才是用圖片“解剖”個體,用圖片探究生命和社會。
用圖片剖析,可用最簡單、最適用的器材,比如只用一支標準鏡頭,在一個固定的地方觀察一天,既使是旁觀者對拍攝的好奇觀望,也不要放過。其中既要記錄下天氣的變化,也要記錄下這個地方經過的人、發(fā)生的事件,甚至還可以跟蹤某一個人,記錄下他一天的生活。當有了對社會觀察的足夠興趣后,再逐步思考自己的拍攝提綱,縮小關注的范圍,“集中火力”到一個專題上去,這樣就可以走上“紀實攝影”的正道。純粹地觀看、精準地定位,哪里還愁沒有好素材可拍!
攝影人要學會用圖片“解剖”,就讓視而不見見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