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宗
近來,隨著日本個別人士倡議購買釣魚島,以及黃巖島等事件的不斷發(fā)生,中國300萬平方公里的藍色領土再次成為國人矚目的焦點。事實上,黃海、東海以及南海的種種問題,并非一時一地之爭,也非一船一兵之爭,而是中國自古以來對待海洋的態(tài)度和海洋政策的累積性延續(xù)。
馬六甲曾在中國掌控之中,
南海曾是中國的內(nèi)海
雖然華夏文明一直多以土為尊,但中國從未停止過出海的努力。特別是自唐宋航海技術大發(fā)展以來,中國一直是西太平洋區(qū)域最重要的海上勢力,中國商船頻繁往來于黃海、東海、南海,甚至印度洋的各個港口。作為南海出入印度洋的咽喉——馬六甲,也在中國掌控之中,因為中國是這里的宗主國。
但大明王朝的建立,斷送了中國強大的海權。明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朱元璋的一紙禁令,使延續(xù)了1500多年的民間航海和自由貿(mào)易趨于窒息。在以后的歲月里,朱元璋不僅多次下詔徹底禁止民間海洋貿(mào)易,甚至連漁民出海打漁都在被禁之列。因為朱元璋是赤貧起家的皇帝,他堅信“農(nóng)桑”才是“治國平天下”的根本。
好在出了一名“逆子”朱棣。公元1403年,剛剛登上皇位的朱棣向28個國家派出使節(jié)。兩年后,鄭和率領一支由200多艘船、2萬多人組成的龐大船隊,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大規(guī)模的船隊,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沒有任何一支船隊的規(guī)??膳c之相提并論。
每到一國,鄭和首先向當?shù)貒趸蚯蹰L宣讀詔書,舉行隆重的冊封典禮,賞賜寶物。除了建立藩屬關系外,他還奉命調(diào)解海外各國之間的紛爭。
但是,隨著公元1424年朱棣的病逝,反對“下西洋”勞民傷財,繼續(xù)遵循“開國禁?!弊孀谂f制的聲音開始高漲起來。
1430年,鄭和率領船隊最后一次來到馬六甲。七次下西洋,他六次造訪這里。此時的馬六甲王國,被中國稱為“滿剌加”。在朱棣登基的初年,他就派遣宦官尹慶往諭“滿剌加”,并贈送其國王禮物。此后的一個世紀中,馬六甲與明王朝維持著密切的關系。那時的南中國海,真正成了中國的內(nèi)海。
三年后,在海上漂泊多年的鄭和死于古里(今印度西南部喀拉拉邦的科澤科德)。這年,明宣宗朱瞻基敕令漳州衛(wèi)指揮同知石宣等,“嚴通番之禁”。自此,明王朝再也沒有派船遠洋航行。
因擔心有人在海外建立
抗清基地,康熙下令“海禁”
然而,當中國從大海上消失之際,歐洲航海家們卻向富饒的東方一步步逼近。1511年,馬六甲這個大明王朝的藩屬國被葡萄牙人攻陷。失去了馬六甲的明朝,使帝國最南端的海上大門大開,從此再也無法阻擋西方殖民者的東來。先是葡萄牙人,再是荷蘭人,接著是英國人……
令人振奮的是,雖然封閉的大明王朝像死水一樣走向腐敗,但是曾經(jīng)被打壓得奄奄一息的東南沿海民間海商,又積聚起了重出大洋的力量!
公元1633年10月22日清晨,金門料羅灣,九艘不可一世的荷蘭戰(zhàn)艦突然遭到來自中國水師的襲擊。這是一場爭奪制海權的戰(zhàn)役,它的指揮者是有“海上國王”之稱的鄭芝龍(注:鄭成功的父親)。
料羅灣大捷徹底摧毀了荷蘭人在南中國海建立的貿(mào)易霸權。1640年,荷屬東印度公司與這位中國“海上國王”達成航海與貿(mào)易的若干協(xié)定,并開始向鄭芝龍朝貢。這是自鄭和之后的200年,中國重建遠東水域的海權,贏得抵御西方擴張、挑戰(zhàn)外洋、在世界現(xiàn)代化歷史上競逐富強的機會。
但遺憾的是,這最后的一線光明也將被撲滅。1646年,鄭芝龍作出了一生中的最后一次抉擇:叛明投清。清政府并沒有兌現(xiàn)讓他成為“三省王、閩粵總督”的承諾。1661年,康熙皇帝登基,鄭芝龍被處決。
就在這一年,鄭芝龍的兒子鄭成功親率兩萬余人的大軍,300艘戰(zhàn)艦,從金門起航,浩浩蕩蕩,收復了被荷蘭人盤踞37年之久的臺灣。令人扼腕嘆息的是,1662年6月23日,這位民族英雄就去世了,年僅38歲。
1683年,康熙成功收復臺灣后,一度解除“海禁”。但開海之后,沿海居民與海外交往日益頻繁,到南洋生活、經(jīng)商的華人群體不斷壯大,這引起了清政府的恐慌,擔心這些人如當初的鄭成功一樣,在海外建立抗清基地,聚集反清隊伍。于是,1716年,清廷再次下令“海禁”。
排名世界第八的北洋水師
敗給排名第十六的日本海軍
事實上,清政府并不是沒有意識到海防的問題,康熙在晚年曾告誡孫子:“海外如西洋等國,千百年后,中國恐受其累,國家承平日久,務需安不忘危?!钡嗽黾訋组T岸炮外,清政府三次頒布“遷海令”,把沿海30里的居民全部遷往內(nèi)地,并禁止人民出海貿(mào)易。
但是,浩瀚的大海沒有抵擋住堅船利炮。從1840年開始,西方列強的軍艦呼嘯而來。
堂堂天朝,為數(shù)萬里之外的蠻夷所敗,一批有頭腦的士大夫意識到了中國海防所潛伏的危機。魏源用十年時間,編成了百卷巨著《海國圖志》,一反“重陸輕?!钡年惻f觀念,為中華民族勾畫出一幅宏大的海洋藍圖。魏源指出,國家應創(chuàng)設一支強大的近代海軍,大力發(fā)展工業(yè)和航運業(yè),以推動貿(mào)易的發(fā)展……
50年后,美國海軍軍官馬漢提出了類似的觀點。他認為海軍就是為一個國家的商業(yè)利益服務的,并將海軍艦隊、商船隊和遍布世界的殖民地,歸納為“海權”的三大組成要素。
魏源的《海國圖志》以及馬漢的《海權對歷史的影響》,在日本得到空前重視。
日本政府曾特別命令,將兩書譯本分發(fā)給陸軍、海軍、政治領袖和學校。但是,在清朝,《海國圖志》卻一直被束之高閣。直到1874年日本派兵登陸臺灣,企圖染指中國領土后,清政府才如夢方醒,匆忙籌建水師。
1888年,北洋海軍正式建立。這時的清朝雖已病入膏肓,但余威猶存。北洋水師的巡航范圍除了中國沿海港口,還遠航至今天韓國的仁川、釜山,俄羅斯濱海,以及南洋群島各地……仍然穩(wěn)穩(wěn)掌握著西太平洋的制海權。
1891年,英國《倫敦武備報》在詳細評估之后,認為中國海軍排名世界第八位,而日本海軍則名列第十六位。因此,當1894年日本為爭奪黃海的制海權,主動向大清開戰(zhàn)后,世界并不看好日本。但最終北洋水師卻全軍覆沒。
日本用武力將我南海諸島統(tǒng)統(tǒng)納入囊中,
戰(zhàn)敗后一一奉還
甲午戰(zhàn)爭的慘敗,令國人感到異常憤怒,一種強烈的民族自尊心自民間迅速傳遞到清廷,由是,清政府被迫正式迎來庶民參政的高潮。海防、海權終于成為上下共同的目標。中國人開始了艱難的重入海洋之旅。
1901年,日本商人強行據(jù)守了東沙島。經(jīng)過漫長而艱難的交涉,1909年11月19日,清政府和日本在東沙島舉行了莊嚴的交接儀式。隨后,清政府相繼成立了“籌辦西沙島事務處”和“管理東沙島委員會”,一改過去僅標注在地圖上的做法,政府開始對南海諸島實行實際管轄。
1933年4月,中國軍隊正在長城各口奮勇抗擊從東北洶涌而來的日軍時,從遙遠的南海也傳來警報:法國人侵占了我南沙九島!對此,疲于應對的國民政府并沒有示弱,立即向法國發(fā)出了嚴正抗議。但荒誕的是,在中國政府抗議的同時,日本政府也向法國提出了抗議。并且,隨著太平洋戰(zhàn)爭的進展,日本最后以武力將我南海諸島統(tǒng)統(tǒng)納入了自己的范圍。
多行不義必自斃。戰(zhàn)敗后,日本政府被迫表示“放棄對臺灣、澎湖列島以及南沙群島、西沙群島之一切權利、權利名義與要求”,將之交還給中國。
1949年,在中國大陸還未獲得全部解放時,毛澤東的目光就已經(jīng)轉(zhuǎn)向了海洋,他奮筆疾書:“我們一定要建立一支海軍,這支海軍要能保衛(wèi)我們的海防,有效地防御帝國主義可能的侵略?!?/p>
“過去帝國主義侵略大都是從海上來的。現(xiàn)在太平洋還不太平。”1953年,毛澤東在巡防“長江”、“洛陽”、“南昌”、“黃河”、“廣州”等艦后,留下了同樣的題詞:“為了反對帝國主義的侵略,我們一定要建立強大的海軍!”四天內(nèi),同樣的內(nèi)容書寫了五次,這在毛澤東的一生中,是絕無僅有的。
重回海洋,
誰也無法阻擋中國的步伐
1970年,“中國航天之父”錢學森提議,用“長征二號”作為動力火箭,試射一枚洲際導彈,只有這樣,中國才算真正擁有了戰(zhàn)略武器。但試射洲際導彈,要選定靶場、靶點,需要很多條件,對海區(qū)的自然環(huán)境,比如說海底地形、水深、水文氣象、生物化學及周邊的環(huán)境都要了解,這就必須要有一艘比較大的海洋調(diào)查船。
“長寧號”是當時中國交通部運輸公司中船齡最短、性能最優(yōu)越的萬噸級遠洋船舶。國家海洋局耗時28個月,將之改裝為一艘遠洋科學調(diào)查船,并起名為“向陽紅五號”。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艘遠洋科學調(diào)查船。1976年3月30日,“向陽紅”編隊向大洋深處駛?cè)ァ?/p>
1978年3月18日,全國科學大會在北京召開。在會上,國家海洋局明確提出了“查清中國海,進軍三大洋,登上南極洲”的戰(zhàn)略目標。陌生的海域一天天變得熟悉,一個新的時代正乘風破浪而來。
事實上,即使中國不主動打開國門,“藍色圈地運動”的刀光劍影,也早已逼來。而撬動地球的,正是“流動的黑金”——石油。當然,南海的背后,不僅僅是東南亞諸國覬覦海底石油的問題。因為在這些國家的身后,也常??梢钥吹矫绹⑷毡?,甚至印度的身影——控制了這片海域,便有了扼人咽喉的戰(zhàn)略要地。
面朝大海的中國,究竟有沒有能力維護主權和領土完整呢?答案是肯定的。
現(xiàn)在,中國已經(jīng)認識到海權、海防以及藍色海洋的重要性,并已擁有一支足夠強大的海軍力量,正向著海洋大國邁進。
(邱寶珊薦自《新周報》2012年第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