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呂天玲

何時得廣廈？

□ 本刊記者 呂天玲

修復城墻、安置“穴居”的居民并非沒有先例。2010年10月開始的南城墻加固保護工程，就是將南城墻內(nèi)的“穴居族”搬遷安置后進行的。這些居民如今早已搬進了新居，高大的樓房干凈整潔。

榆林衛(wèi)城西城墻保護工程已經(jīng)在5月中旬按計劃啟動。據(jù)介紹，此項工程包括城墻本體、散水和新樂門修復，并無安置“穴居族”計劃。而東城墻的“穴居族”拆遷問題，更是無人知道時間表。

“穴居族”何時才能離開“穴居”？《民生周刊》記者采訪了相關管理部門，試圖尋找一個明確的答復。

文管無奈

“城墻破壞時間長、力度大，周圍挖洞而居的居民多，要想在短時間內(nèi)完成保護修繕工作，難度很大，其中最難的還是拆遷工作。”榆林市古城文物管理所所長張飛榮一臉無奈，“拆遷、安置不是我這個層面能說的話。”

按照規(guī)定，榆林市古城文物管理所負責榆林古城墻和城內(nèi)各級文保單位的保護維修和日常管理工作，以及各級文物保護單位保護范圍和建設控制地帶建設項目的初審和監(jiān)督等管理工作。

張飛榮告訴記者，2005年4月，南城墻的拆遷修復由古城墻管理所負責。但是后來，由于補償價格過低，使得拆遷無法繼續(xù)進行，于是在2007年轉交城投公司管理。

張飛榮說的城投公司就是榆林市城市投資經(jīng)營集團有限公司。這個公司于2007年2月1日正式注冊登記，公司性質為市政府直屬國有獨資企業(yè)。榆林的城墻修復都是由城投公司管理。記者了解到，城投公司也參與榆林城區(qū)經(jīng)濟適用房、城區(qū)拆遷改造和舊城改造等項目的開發(fā)建設。

據(jù)了解內(nèi)情的人士介紹，之所以交由城投公司管理，是由于該公司可以通過融資的辦法解決城墻修復工程中的資金缺乏問題。

城投公司的經(jīng)營范圍明確寫著：“根據(jù)市政府對城市建設的投入和實際建設項目的需要，可多渠道、多形式籌集城市建設資金，代表市政府對外進行投資?！?/p>

“一旦政府文物保護資金到位，可以采取的辦法就是由政府建房，居民適當投入，將這些居民搬遷安置到新的居所。這樣，城墻才可以得到徹底保護?！?/p>

城投無錢

針對這次的西城墻修復工程，城投公司拿出了5500萬元。據(jù)了解，這些資金部分出自政府財政，剩余部分則由城投公司自籌。

關于為何沒有對西城墻內(nèi)的“穴居”居民進行拆遷安置這個問題，西城墻項目投資負責人趙曉東表示，5500萬的資金只是用來修復西城墻規(guī)定范圍段，不負責城墻內(nèi)居民的拆遷安置。

“這么點錢根本不夠?！睆堬w榮說，根據(jù)一家評估公司測算，在現(xiàn)階段，300米段的城墻拆遷工程需花費1.2億元。安置城墻內(nèi)的這些“穴居族”究竟需要多少錢，沒有人估算過。

對榆林城墻最為了解的張飛榮，其平時工作也都集中在宣傳城墻保護上。對于“修復城墻”這么大的工程來說，他覺得“自己確實沒有說話的份”。

從文物保護的角度來看，修復城墻需要將“穴居族”全部遷移出去。張飛榮的上級主管單位負責人張竹梅告訴記者，此次西城墻的修復應該是按照他們之前提交的《西城墻維修方案》進行。

“該方案已于2003年通過陜西省文物局審批。方案要求城墻整體修復，城墻內(nèi)10米、外20米之內(nèi)的建筑物全部拆除?！睆堉衩氛f。

對于“沒有按照規(guī)劃方案進行修復工程，榆林市文廣局為何不行使監(jiān)督權”這個問題，張竹梅回應稱，“這個問題不是她所能夠左右的。”

張竹梅告訴記者，榆林文廣局是榆林古城文管所的直屬單位，但人手有限，現(xiàn)在包括她自己在內(nèi)也僅有4人?！耙?jīng)常應付省里的一些接待，城墻的事情主要還是由城墻保護所管負責?！?/p>

《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第三條規(guī)定，各級文物行政管理部門管理本行政區(qū)域內(nèi)的文物工作。 法律明確規(guī)定的是文物行政管理部門，并非事業(yè)單位。據(jù)張飛榮介紹，古城文管所至今仍然屬于事業(yè)單位。

政府失語

上千居民“穴居”在城墻內(nèi)，生活遭遇諸多不便，已經(jīng)成為榆林市的老大難問題。如何安置他們，不僅關系到城墻保護，更關系到民生建設大問題。

有問題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發(fā)現(xiàn)問題，更可怕的是無視問題。榆林古城墻寄居了如此眾多的穴居人，固然有其歷史原因，但是數(shù)十年來，當?shù)馗骷壵闹鞴茴I導和主管部門無視甚至漠視他們的生存、生活、發(fā)展現(xiàn)狀，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關鍵在這個問題上，政府至今沒有重視，沒有一個全面的規(guī)劃。”榆林城投公司一位不愿具名的人士告訴記者，是否拆遷還需政府拿主意。7月20日上午，記者試圖采訪主管文物保護的榆林市副市長蘭新哲，但未果。

一位艾姓市長秘書了解情況后反問：“城墻里現(xiàn)在還居住著人嗎？你們看見了嗎？你們不要被某些利益集團控制了。”

艾秘書答應會將問題呈報領導，并承諾蘭新哲副市長會在一周之內(nèi)給予答復。然而截至發(fā)稿時間（8月2日下午4點），記者并未得到蘭副市長的回復。

劉玉蘭不無失望，“如果西城墻的居民都沒有地方安置，我們這里就更沒有希望了?！?/p>

劉玉蘭只想有個敞亮的房子。年底兒子就要結婚，她希望能給他們一個像樣的婚房。她希望能像南城墻的拆遷一樣，用這幾口窯洞換一座敞亮的三居室。而對于芳芳一家來說，他們的要求更加簡單，只需要一小間安身立命之所，保護著他們各自實現(xiàn)夢想。

位于西城墻賈盤石下巷16號的榆林毛毯有限公司職工宿舍區(qū)，已經(jīng)停水停電5年。

誰該負責？

古城墻是中華民族的財富，承載著歷史，記錄著文化，后代子孫應當維護其原貌，供世代敬仰。但是，“穴居族”在城墻下挖洞居住有其歷史成因，且大都發(fā)生在文物保護法實施之前，這是事實。況且，他們大多屬于無錢、無權、無資源、少能力的弱勢群體。離開此地，他們便無處可居；不離開此處，便天天踐踏著文物。這似乎是一個矛盾的怪圈。

這個怪圈至今已經(jīng)存在了60多年。改革開放30多年，榆林經(jīng)濟發(fā)展十分迅速，但是城墻里的“穴居族”依然“穴居”著、貧困著。當記者就這些問題采訪相關部門時，他們互相推諉，文管無奈、城投無錢、政府失語。我們不禁要問：究竟誰該對“穴居族”負責？

黃長勇律師告訴記者，挖墻而居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他建議，如果政府在短時間內(nèi)文物保護資金短缺，暫時不具備搬遷安置居民條件，可以采取讓這些居民住所暫時不搬，由政府給予居民適當補助資金的策略，以“住”養(yǎng)護，由“穴居族”用這些補助資金負責保護城墻。這種方法既可以防止國家文物的進一步破壞，又可以在一段時間內(nèi)保護他們的現(xiàn)有居所。

“一旦政府文物保護資金到位，可以采取的辦法就是由政府建房，居民適當投入，將這些居民搬遷安置到新的居所，城墻才可以得到徹底保護。城墻修復之后政府可以通過開發(fā)旅游業(yè)，增加收入?！秉S長勇告訴記者，只有這樣，才可以達到文物保護的良性循環(huán)，才可以最終實現(xiàn)保障和改善民生的根本目的。

□ 編輯 郭 鐵 □ 美編 王 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