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偉麗
(湖南工業(yè)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8)
從GITANJALI到吉檀迦利:冰心穿越時空的愛戀
梁偉麗
(湖南工業(yè)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8)
從Gitanjili 到《吉檀迦利》,冰心真可謂上演了一出穿越時空的愛戀:從對Gitanjali的一見傾心,到冰心和泰戈爾之深沉大愛的相知,以及之后冰心用愛澆灌,用心雕刻之天成佳“偶”——《吉檀迦利》,無不顯示中“偶”中有“泥”,“泥”中有“偶”的煞是情多。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冰心的愛成就了《吉檀迦利》,而《吉檀迦利》成就了 Gitanjali,使其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獲得生命,讓它與中國讀者產生心靈的共鳴。一言蔽之,Gitanjali 與《吉檀迦利》可謂是“偶”中有“泥”,“泥”中有“偶”的天成“佳偶”。
冰心;泰戈爾;時空;翻譯
根據(jù)翻譯語境的時空距離模式,彭立元教授在其著作《翻譯與語境話論稿》提到翻譯的語境可區(qū)分為自然時空,社會時空、心理時空三維。[1]在語境的三維時空中,由于自然時空和社會時空的客觀差異造就了作者與譯者之間客觀的時空距離;再者,彭指出任何翻譯語境的自然時空和社會時空都是譯者認知的結果和主觀參與的結果[1]P269,可以看出,雖然自然時空和社會時空的距離影響著譯者和作者之間心理時空距離,但是譯者通過認知和主觀參與可以從心理時空中無限的靠近作者。因此,任何一個翻譯實踐者都不會否認這樣一個事實:在翻譯過程中譯者總在竭力接近原作者,無論是他的言語還是他的創(chuàng)作思路。這種努力的終極目標是達成譯者與原作者之間心靈與體驗的合二為一,即實現(xiàn)兩者體驗的零距離。[2]因此,本人文將著重于對作者和譯者心理時空的探索,探求二者的心理距離,探討從時空角度看,冰心與泰戈爾之間有沒有達到譯者與原作者之間心靈與體驗的合二為一,實現(xiàn)兩者體驗的零距離?
冰心和泰戈爾,一個生于1900年的中國,一個生于1864年的印度,二者生辰雖相近,但其所處的地域相隔何止千萬里,兩者的背后的歷史文化相離何止千年,兩個人應是無緣相見,但緣分卻注定兩者穿越千年來相會。這是因為中國和印度雖是兩個不同的國家,有著兩種不同的地理環(huán)境和文化氛圍,但是,從宏觀上講, 印度和中國都屬東方文化,有著相似的文化淵源;從具體的文化現(xiàn)象上看,中印文化的交流由來已久,中國東漢至唐太宗時期,從文體到宗教信仰的傳承再一次驗證了中印文化一脈相承的關系。[2]這種共通的文化大背景無疑為冰心和泰戈爾那相似的文化經驗奠定了堅實的心理基礎。
(一)冰心之一見鐘情
Gitanjali是泰戈爾的代表作,它原是作者自選的孟加拉文宗教抒情詩集。1912年泰戈爾將其譯為英文,從而獲得各國文人推崇。1913年,泰戈爾以散文詩集《吉檀迦利》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作為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亞洲人,泰戈爾的作品在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前期被大量的引入中國。冰心就是在這時接觸到了Gitanjali,Gitanjali之于冰心,可謂是一見傾心。就如她在在《遙寄印度哲人泰戈爾》一文中所寫的那樣:
“只深深的覺得澄澈……凄美,你的極端的信仰——你的‘宇宙和個人心靈中間有一大調和’的信仰,你有著‘天然的美感’,發(fā)揮‘天然美感’的詩詞,都滲入我的腦海中和我原來的‘不能言說’的思想一縷縷的合成琴弦,湊出縹緲神奇的無調無聲的音樂?!边@些文字,直接的反映了冰心對泰戈爾的敬仰,對Gitajali 的喜歡。
在愛上泰戈爾的文字之后,冰心并不滿足于只是欣賞Gitajali,她要與他進行心靈的交談,要讓他的聲音傳入中國。所有研究冰心的學者都不會否認,冰心之所以翻譯Gitajali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喜歡他?!疤└隊柺俏倚膬x已久的詩人(特別是我自50年代初以后,去過印度三次,對于他的作品的背景,比較有些認識),他的詩和紀伯倫的一樣,也有充滿了東方氣息的超妙的哲理和流利的文詞?!盵3]
(二)深沉大愛之相知
冰心會對來自異國他鄉(xiāng)的 Gitajali一見傾心呢,原因雖然很復雜,但就其根源還在于對愛的共同追求和對生活的熱愛??梢哉f冰心和泰戈爾兩個人都是生于濁世卻出淤泥而不染的“孩童”,他們都在上帝的注視下,都在自然地懷抱中,撒下“愛”的種子。
1.Gitanjali中的泰戈爾。羅賓德拉納特·泰戈爾(1861–1941)是印度近現(xiàn)代史上最著名的詩人、藝術家和哲學家。1861年5月7日出生于印度東北部城市加爾各答的一個大資本家家庭里。泰戈爾從小就生活在宗教的氛圍中,他的父親戴溫德拉納特對“吠陀”和 “奧義書”都很有研究,在當時被稱為“大仙”。正是這種文化背景,使泰戈爾的詩歌體現(xiàn)了印度宗教文化的大宇宙和小宇宙統(tǒng)一的“梵我合一”的觀念,以及追求至愛的精神理想。
“梵”為萬物基礎,不生不滅,無所不在,超越一切,包含一切。人也包含在“梵”之中,“梵我一體”。宇宙萬物統(tǒng)一在此,人類和諧藉此象征。但是泰戈爾沒有把這種意念引向來世或虛無飄渺的天庭,他熱戀的是腳下的泥土,精心培育的是泥土中生長的鮮花。他為之謳歌的神,與山川草木、日月星辰同在,和包羅萬象的社會生活共存。[4]縱觀Gitanjali中自然無處不在,泰戈爾描繪自然,刻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把常見的意象物象有震顫心靈的文字表達出來,無一不透露出詩人對自然生活的熱愛。詩人的愛讓習以為常的景物變的鮮活動人,讓大自然中的一切事物都具有了生命,都充滿了激情,充滿了愛,無論是清晨的靜海,漾起鳥語的微波,還是路邊的繁花,涼蔭下的鴿子,榕樹下酣夢中的牧童都彰顯著是人對自然地熱愛,對生活的熱愛,對萬物的博愛。
2.《吉檀迦利》的譯者冰心。冰心(1900—1999),中國文壇的祖母,是我國現(xiàn)代和當代著名的女作家、詩人、兒童文學家,被譽為“偉大的謳歌‘愛’的作家”。冰心生活在一個和睦幸福、充滿著愛的家庭,自小就接觸了基督教教義和思想,在她后來的生活歷程中一直受到基督教及其文化的影響。因受基督教文化的影響,冰心努力建構她的愛的哲學體系。從其作品可以看出,“自然(大海)”、“母愛”、“童心”是冰心作品自始至終的三大主題。且從她她的作品中散發(fā)出來的是一種寬廣、博大的愛,她愛祖國、愛人民、愛世界、愛人類、愛自然、愛兒童、愛故鄉(xiāng)、愛親人、愛師友、愛生活、愛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4]
3.“心”相知。由此可見,泰戈爾的“梵我合一”之大愛無聲的契合冰心的“愛的哲學”, Gitanjali中比比皆是的美好自然與冰心謳歌的自然純真相呼應,可以說泰戈爾與冰心形成了心靈上的契合,靈魂的共鳴。也就是說,冰心穿過了千年歷史的積淀,越過了迢迢山水,與泰戈爾相遇相知,愛上了 Gitanjali, 創(chuàng)造了愛的結晶《吉檀迦利》,譜寫了這出穿越時空的愛戀。冰心與《吉檀迦利》之間,可謂你儂我儂,煞是情多,正是因為冰心對 Gitanjali的煞是情多造就了偶中有泥的《吉檀迦利》。
冰心打破 Gitanjali的語言與文化的限制,從新塑造了一個用中文寫成的《吉檀迦利》,成為冰心的“偶”。 在《吉檀迦利》中無處不存在著Gitanjali 的身影,冰心從音、形、意三方面再現(xiàn)還原了Gitanjali 的美,再加 “偶”中Gitanjali的靈魂,可謂是“偶”中有你了。
詩的魂存在于詩的內容和形式中,內容和形式相互促進,共同幫助對詩歌詩魂的表達。因此,要想“偶”相似,必需要“形”相似。也就是,翻譯不僅移植原作的內容,還盡量保存其原有的形式,力求內容和形式渾為一體,借助“形似”更加充分地傳達出原文的“精神”,取得“形神皆似”的效果。[5]英文版的 Gitanjali 以散文詩的形式寫成,句式長短交錯,松弛有度,似人生之起起伏伏,其形達其意。在冰心的《吉檀迦利》最大程度保留了這一特點,加之冰心本就擅長于散文詩的寫作,使得《吉檀迦利》之“偶”形似與Gitanjali之“偶”形。 縱觀《吉檀迦利》,冰心翻譯在形式上緊貼原作,以其第36首為例,可見一斑:
原文:
This is my prayer to thee, my lord---strike, strike at the root of penury in my heart.
Give me the strength lightly to bear my joys and sorrows.
Give me the strength to make my love fruitful in service.
Give me the strength never to disown the poor or bend my knees before insolent might.
Give me the strength to raise my mind high above daily trifles.
And give me the strength to surrender my strength to thy will with love.
譯文:
這是我對你的祈求,我的主——請你鏟除 鏟除我心里貧乏的根源。
賜給我力量使我能輕閑地承受歡樂與憂傷。
賜給我力量使我的愛在服務中得到果實。
賜給我力量使我永不拋棄窮人也永不向上淫威屈膝。
賜給我力量使我的心靈超越于日?,嵤轮稀?/p>
再賜給我力量使我滿懷愛意地把我的力量服從你意志的指揮。
這首詩歌,有82個字,6句話組成,其結構為第1句為主題句,后面5句是祈使句,長短參差不一,呈平行結構。冰心的《吉檀迦利》中該首詩有135個字,6句話,且第1句仍為主題句,其余5句仍為祈使句,句長和原作幾乎一致,亦呈平行結構。而平行結構的使用不僅加強了語氣,使得詩人的情感表達更加的真切,而且再現(xiàn)了原詩的音韻美。
音樂美是詩歌的生命。雖然英文版的 Gitanjali擺脫了孟加拉語的節(jié)奏,沒有受到格律詩的束縛,但在詩句中有許多尾音相同的地方,也有許多句首壓韻或句首用相同的詞的情況,體現(xiàn)了詩歌的韻律之美。因此,龐德說, Gitanjali中的每首詩都可吟唱。漢語是聲調語言,漢語的四聲構成了發(fā)音的抑揚頓挫,產生了一種音樂特征,因此在翻譯時,譯者應該注意漢語的這一特點,有針對的再現(xiàn)和還原原作的音韻之美。冰心在《吉檀迦利》中使用頭韻,排比,疊詞,四字短語等手段,加之冰心的自創(chuàng)詞匯和一些縮略詞和倒裝詞,使得《吉檀迦利》在富有新意的同時,加強了詩的節(jié)奏感,使得詩句簡潔有力,再現(xiàn)了Gitanjali的音樂之美。
1.頭韻
This lute of reed thou you have carried hills and dales, and hast breathed through it melodies eternally new.
這小小的葦?shù)?,你攜帶他逾山越谷從笛管吹出永新的音樂。
原詩中hills and dales的結尾輔音相同但是在冰心的譯文中成了頭韻,即逾(yu)和越(yue )成頭韻,忽略二者的差異,兩者都呈現(xiàn)出了音律美。
2.重復
重復是冰心譯本的典型特征,用于渲染詩人的情感,使譯文具有節(jié)奏,有音樂美。
Thou ever pour for me the fresh draught of thy wine of various colors and fragrance, filling this earthen vessel to the brim.
你不斷在我的瓦罐了滿滿地斟上不同顏色不同芬芳的新酒
It is this sorrow of separation that gazes on silence all nights from star to star and becomes lyric among rustling leaves in rainy darkness of July.
就是這離秋, 整夜地悄望星辰,在七月陰雨中,蕭蕭的樹籟成詩。
3.四字短語
四字結構是漢語一個獨特的表達特點,加之四聲的使用,可以使讀來文章朗朗上口,表達簡潔,富有節(jié)奏,有益于創(chuàng)造音樂美。
Let me not forget for a moment.
讓我念念不忘。
He makes the dust rise from the earth with his swagger.
他昂首闊步,使地上塵土飛揚。
This lute of reed thou you have carried hills and dales, and hast breathed through it melodies eternally new.
這小小的葦?shù)眩銛y帶他逾山越谷從笛管吹出永新的音樂。
冰心精練文字,在譯文中使用減縮詞、倒裝詞歐化詞、古韻詞和其新創(chuàng)詞,使得《吉檀迦利》語言簡潔、清新、雋麗,加之詩之節(jié)奏韻律,把原文中大自然的清純和蘊含其中的溫情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卻也意境悠遠綿長。
(1) 減縮詞
When the heart is hard and parched up, cone upon with a shower of mercy.
當我的心僵硬焦躁的時候,傾灑我亦茨慈霖。
I came alone on my way to my tryst. But who is this that follows me in the silent dark.
我獨自去赴幽會,誰在暗寂中跟著我呢?
(2)倒裝詞
At whose touch I forget myself.
在他的摩觸之下,我忘卻了自己。
Into the audience hall by the fathomless abyss where swells up the music if toneless strings I shall take this harp of my life.
我要拿起我生命的弦琴,進入無底的深淵旁邊,那座涌出無調樂音的廣廳。
(3)古韻詞
The spring has done its flowering and taken leave. And now with the burden of yellow futile flowers I wait and linger.
春天把花開過就告別了。如今落紅滿地,我卻等待而又留連。
The waves have become clamorous, and upon the bank in the shade lane the yellow leaves flutter and fall.
潮聲漸喧,河岸的陰灘上黃葉飄零。
(4)創(chuàng)造詞
That vague sweetness made my heart ache with longing and it seemed to me that it was the eager breath of the summer seeking for its completion.
這迷茫的溫馨,使我想望的心痛,我覺得這仿佛是夏天渴望的氣息,尋求圓滿。
Like a rain-cloud of July hung low with its burden of unshed showers let all my mind bend down at thy door in one salutation to you.
像七月的濕云,帶著未落的雨點沉沉下垂,在我向你合十膜拜之中,讓我的全副心靈在你的門前俯伏。
從Gitanjili 到《吉檀迦利》,冰心真可謂上演了一出穿越時空的愛戀:從對 Gitanjali的一見傾心,到冰心和泰戈爾之深沉大愛的相知,以及之后冰心用愛澆灌,用心雕刻之天成佳“偶”——《吉檀迦利》,無不顯示中“偶”中有“泥”,“泥”中有“偶”的煞是情多。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冰心的愛成就了《吉檀迦利》,而《吉檀迦利》成就了Gitanjali,使其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獲得生命,讓它與中國讀者產生心靈的共鳴。一言蔽之,Gitanjali 與《吉檀迦利》可謂是“偶”中有“泥”,“泥”中有“偶”的天成“佳偶”。
[1]彭利元.翻譯語境化論稿[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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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15.9
A
1673-2219(2012)01-0056-03
2011-10-17
梁偉麗(1985-),女,河南洛陽人,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翻譯理論與實踐。
(責任編校:王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