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郁之
(蘇州科技學院 人文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9)
唐代詩人張繼的《楓橋夜泊》,是在國外最有影響的中國古詩之一,但外國人不可能原汁原味地接受,這是因為中國古典詩歌具有“頑強的免譯性或抗譯性”[1]14。據(jù)查,《楓橋夜泊》的英譯本不下三十種,其中精粗互見,難以具述。三十多種譯法,應該說字句都是正確的,但就是不能完美傳達原詩的意境和意味。我們從中選擇七種比較有代表性的譯文予以點評,以期揭示此詩的翻譯玄機,并為“抗譯說”提供一個生動的注腳。
(1)A Night-mooring near Maple Bridge①本文前五位西方譯家譯文均據(jù)胡安江《翻譯的本意——〈楓橋夜泊〉的五種漢學家譯文研究》,《天津外國語學院學報》2007年第6期,第63-68頁。下文不再一一說明。
While I watch the moon go down,a crow caws through the frost;
Under the shadows of maple-trees a fisherman moves with his torch;
And I hear,from beyond Su-chou,from the temple on Cold Mountain,
Ringing for me,here in my boat,the midnight bell.
——韋特·賓納(Witter Bynner)
這應該是《楓橋夜泊》英譯中比較早的版本,其開創(chuàng)之功自不可沒。賓納曾譯《唐詩三百首》,是對漢詩走向英語世界作過卓越貢獻的學者。但這首詩的翻譯,顯然頗有可商之處。與原詩相比較,其最大的改動,無疑應是他在譯詩中加了個“I”(我)。張繼原詩中沒有“我”這個第一人稱,抒情主人公幾乎隱而不見。我們閱讀的時候,沒有看到他站在船頭、橋頭或村頭,但我們又能時時感受到他的存在。在這首譯詩中,“我”(I、me、my)出現(xiàn)了四次,大概是按照西方人的理解或閱讀口味所作的改造。這也是《楓橋夜泊》眾多譯本中普遍存在的一個問題。賓納對此詩的原意也有誤會之處。如果我們將他的詩還原為中文,就能非常明確地看出他理解的出入:
當我看到月落,烏啼透過霜林;
在楓樹的陰影下,漁夫帶著火炬前行;
我聽到,自蘇州城外,自寒山之寺,
為我而鳴,我船在此,夜半鐘聲。
問題主要出現(xiàn)在第一句和第二句。原詩第一句中“霜滿天”的意境,他沒法譯出來,而且曲解了原意,張繼心境中的漫天寒霜,賓納只能用一個干巴巴的“the frost”來表達。在原詩中,月、烏、霜是共時地呈現(xiàn),是不分主次的,但譯詩中,“烏”成了第一句的主語,給人感覺過分突出了“烏啼”(a crow caws);另外,這個“烏”也不應理解為“一只烏”(a crow),當是“烏群”(crows)才比較合適。第二句的翻譯問題則比較嚴重,“江楓”的“江”沒有譯出,“漁火”似應為靜態(tài)而被理解為動態(tài),姑且不論其“torch”(炬火)之不正確,也不論其“a fisherman”(一個漁夫)之濫加,主要是“move”(移動)的“torch”(炬火)大煞風景,破壞了畫面的靜謐。
(2)Maple Bridge Night-mooring
Moon sets,a crow caws,
frost fills the sky
River,Maple,fishing-fires
cross my troubled sleep
Beyond the walls of Suzhou
from Cold Mountain temple
The midnight bell sounds
reach my boat.
——加里·斯奈德(Gary Snyder)
與賓納的譯文相比較,這首詩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更加切合原詩的詩意。它的不足之處,似乎是句子太“碎”,我們試將之還原為漢語:
月落,烏啼
霜滿天
江,楓,漁火
穿過我的愁夢
在蘇州城外
自寒山寺中
夜半鐘聲
到達我的船
應該說,斯奈德最大程度地逼近了原詩的含義,但將原詩的四句變成了八行?!按┻^我的愁夢”譯得大膽,也最有詩意,只可惜不甚切合原意?!皩Τ蠲摺钡摹皩Α弊植⒎恰癱ross”。問題比較嚴重的還在于,他無法譯出“到客船”,“my boat”和張繼的“客船”相差一個“客”字,所體現(xiàn)的“客旅之愁”才是理解前面“對愁眠”的關鍵,也是理解全詩的關鍵。否則,終究隔了一層。當然,這也幾乎是所有外語譯者難以表達的。
(3)Night at Anchor by Maple Bridge
The moon sets.A crow caws.
Frost fills the sky.
Maple leaves fall on the river.
The fishermen’s fires keep me awake.
From beyond SuChou
The midnight bell on Cold Mountain
Reaches as far as my little boat.
——王紅公(Kenneth Rexroth)
王紅公的譯文前兩行與斯奈德沒甚區(qū)別。第三句將“江楓”的含義也譯出來了,但又憑空加了一個動詞“fall”(落),倒是有點“楓落吳江”的味道。但在張繼這首詩里,“江楓”并非以楓葉飄落的意象出現(xiàn)的,更多體現(xiàn)的是“層林盡染”的意境。第四行將斯奈德直譯但又顯得不倫不類的“fishing-fires”譯成了“the fishermen’s fires”,顯然要準確些?!発eep me awake”,幾乎能表達“對愁眠”的“對”之意,只可惜“愁”字沒有著落。如果將這句與斯奈德的“cross my troubled sleep”糅合到一起,那就完美了。這首譯作另一個亮點在于最后一行:“Reaches as far as my little boat.”但這里譯者顯然發(fā)揮太過,“l(fā)ittle”(?。┳謴暮味鴣??“客船”依然無法譯出。
(4)Tying up for the Night at Maple River Bridge
Moon setting,crows cawing,frost filling the sky,
through river maples,fishermen’s flares confront my uneasy eyes.
Outside Ku-su city,Cold MountainTemple—
late at night the sound of its bell reaches a traveler’s boat.
——伯頓·華生(Burton Watson)
華生將這首詩翻譯成四行,而且看得出他企圖直譯。第一句“月落烏啼霜滿天”,一改前三位譯者的一般現(xiàn)在時態(tài),而改作現(xiàn)在進行時,似乎一切就在當下,活靈活現(xiàn)。第二句幾乎將“對愁眠”直譯了出來:“confront my uneasy eyes”,但“confront”雖然有“對”之意,卻不如王紅公“keep me awake”合乎詩意。原詩“江楓漁火對愁眠”,其意當為詩人因愁而難眠,因難眠而愁對江楓漁火。但英譯機械地將“江楓漁火”作了主語,就捍格難通;又用了一個極具“沖擊力”的“confront”,遂將原詩“對”字所蘊涵的靜謐打破了。三四句有兩處值得注意,一是將“夜半”理解為“l(fā)ate at night”,而不是一般人所譯的“midnight”;二是譯出了“客船”(a traveler’s boat),但遺憾的是,“a traveler’s boat(一個客船)”似乎又不是“我的”(my)。原詩中的“客船”,應該是“我”(詩人自己)所乘的,但英譯卻又譯成“my traveler’s boat”這樣半通不通的句子;但若譯成“a traveler’s boat”,卻又好像與詩人無關。我們必須知道,詩人正在此“客船”之上。前面幾個譯者都譯成“my boat”(我的船),指明“my”是正確的。如果這首詩的翻譯可以允許出現(xiàn)一個“我”,那也只能在此處點一個“my”,足矣。而華生恰恰將這個“my”去掉了,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5)Night-moor at Maple Bridge
moon set,crows caw,frost
fills the sky
river maples,fishing fires,
drowsing in sorrow
outside Gusu City,the Cold
Mountain Temple
at the midnight bell,arrives
the visitor’s boat.
——黃運特(Yunte Huang)
黃運特的譯文,前三行與斯奈德亦沒甚區(qū)別。但后面有兩處翻譯值得注意。一是將“愁眠”譯成“drowsing in sorrow”?!癲rowse”乃打瞌睡,昏昏欲睡之意,與“眠”還是不同。張繼原詩“對愁眠”之“眠”,實際是難以入眠,欲眠不眠,不眠之眠。第二處是將“夜半鐘聲到客船”譯成“at the midnight bell,arrives/the visitor’s boat”,他的意思似乎是將原詩理解成了“在夜半鐘聲的時刻,客船到達”。應該說這樣理解未嘗不可,或許更佳。這首譯作,與前面四首有一個明顯區(qū)別,就是其中沒有出現(xiàn)“我”(I或my),這應該是一個重要的進步,譯者已經意識到那個“我”(I或my)的不恰當,故力避之。但在英語語境中,一句“the visitor’s boat”并不能令讀者聯(lián)想到那個漂泊孤旅的抒情主人公。詩人與“the visitor’s boat”并不能融為一體,“客船”似乎成了“我”觀照的對象,殊不知“我”應在此“客船”之上,客船即我,我即客船,船本身其實并不重要。
(6)Night-Mooring at Maple Bridge
Moondown:crows caw.Frost,a skyful.
River maples,fishing lamps,sad drowsiness.
Beyond Su-chou City,the Cold Mountain Temple
Rings its midnight bell, reaching this visitor’s boat.
——葉維廉(Wai-Lim Yip)
葉氏所譯并未見特別高明之處。第一行,他力求直觀地將“月落烏啼霜滿天”翻譯出來,特別是在“Moon down”后用冒號,可見他是想將“月落”作為一種環(huán)境或意境來處理,而不是一般所理解的只是一個時間而已。葉氏認為:“月落”既是空間事象,亦是時間事象,如解釋為“當月落時”便是將事象活動的具體意味貶為從屬位置,將其空間玩味破壞無遺。[2]447這無疑十分正確,這句翻譯正體現(xiàn)了這種觀點。第二行,其意圖跟第一行一樣,但遺憾的是,沒能傳達出“對愁眠”的原味,“drowse”之不恰當,前面在評黃運特譯文時已指出。值得肯定的是,他將“漁火”譯成“fishing lamps”,比黃運特“fishing fires”更合適些,可見他對中國水鄉(xiāng)生活是了解的,畢竟是中國人。
(7)Mooring by Maple Bridge at Night
At moonset cry the crows,streaking the frosty sky;
Dimly-lit fishing boats'neath maples sadly lie.
Beyond the city walls,from Temple of Cold Hill
Bells break the ship-borne roamer's dream and midnight still.
——許淵沖
許氏這首譯詩很好地體現(xiàn)了他重視譯詩形美意美的主張,譯得頗有韻味,不僅達意而已。但是否就十足地傳達了原詩的意味呢?可能還未必能夠。顯而易見,“streaking the frosty sky”是其創(chuàng)造。“streak”意為條紋、色線,作動詞用,其意為加上或畫上條紋,用這樣一句來譯“霜滿天”,確實給人彌天飛霜之感。但霜不如霞,若是晚霞,則“streak”一詞就十分形象貼切。第二行最引人注意的是“Dimly lit”,確實譯出了江村漁火隱約朦朧之境?!皊adly lie”之“l(fā)ie”,也比“drowse”合適。第四行,將“夜半鐘聲到客船”譯得很精彩,也比較傳神。“break”一詞,大有鐘聲驚夢之感。詩中那個抒情主人公,一般譯者往往用“I”、“my”之類來表達,而許氏則徑用“roamer”一詞,這就傳達出了主人公漂泊的形象。許氏還打破了向來諸家所譯的“midnight bell”(半夜鐘),而將原句譯成“Bells break the ship-borne roamer’s dream and midnight still”。試將此句還原譯為中文“鐘聲驚客夢,夜半猶然”,確實比較符合原味。
以上譯文(1)至(5),是五位西方漢學家的翻譯,分別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1929)、五十年代(1953)、七十年代(1970)、八十年代(1984)、九十年代(1997)[3],時間跨度達七十年之久。五位譯者都是學有專攻的漢學家,有的自己還是詩人。不同的譯文體現(xiàn)了譯者對原詩不同的理解,而且還體現(xiàn)了各自的譯風和詩風。應該說,在西方世界也只有他們才最有可能把中國古典詩歌翻譯好,但從以上譯詩看,似乎并不十分理想。這個問題就比較復雜,它絕非僅僅是語言問題,實乃涉及中西詩學、美學乃至中西文化的異同。
以上七家,應該以葉維廉和許淵沖兩位先生所譯為最佳。而這背后的深層原因,無疑應在于他倆是中國人,能更加深入理解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古典詩學,而且兩位先生都湛深于西方詩學,能夠會通中西,又具有文人才情,所以只有他們才能翻譯得比較好。
雖然此詩已經有了多種譯本,但可以說到現(xiàn)在還沒有一個令所有人都滿意的譯文。而此詩翻譯之五花八門,本身就反映了翻譯之難。其難以翻譯,肯定不在文字上,而在意味上。汪榕培先生對眾多譯本進行比讀后,得出一個“Final Version”(最后版本)[4]:
When the moon slants,ravens croak and cold airs grow,
Bank maple groves and fishing glows invoke my woe.
From the Hanshan Temple outside Suzhou moat,
The midnight tolls resound and reach my mooring boat.
他企圖運用科學方法來求得一個完善譯本??梢耘袛嗟氖?,譯詩之質量建立在其對原詩理解的基礎之上。衡量一個譯本水平高低,還必須以原詩為尺度,而不在譯詩的技巧。
為什么即使是學有專長的西方翻譯大家,也難以翻譯得令人滿意,問題根本在于文化背景與詩歌美學之不同。葉維廉在《中國詩學》里對這一點有很好的闡發(fā)。文言文常常可以保留未定位、未定關系的情況,可以超脫英文那類定詞性、定物位、定動向、屬于分析性的指義元素而成句。文言詩中很多句子的語法有高度的靈活性,這種靈活性讓文字與讀者之間建立起一種自由的關系,讀者在字與字之間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解讀活動,在“指義”與“不指義”的中間地帶,造成一種類似“指義前”物象自現(xiàn)的狀態(tài)?!半u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就是沒有覺得“茅店”與“月”的空間關系;“板橋”與“霜”也絕不只是“板橋上的霜”。沒有定位,作者仿佛站在一邊,任讀者直現(xiàn)事物之間,進出并參與完成該瞬間的印象。這種未定位、未定關系,或關系模棱的詞法語法,使讀者獲致一種自由觀、感、解讀的空間,在物象與物象之間作若即若離的指義活動。[5]16-18葉氏舉“野渡無人舟自橫”、“月落烏啼霜滿天”、“孤帆遠影碧空盡”、“殘月曉風楊柳岸”、“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等,說這些詩句“都具有水銀燈活動的明徹視覺性”,“試作語譯,原有的視覺性、水銀燈活動的趣味或繪畫性便完全失去;當然,對中國人來說,這些詩句根本沒有語譯的需要,但是,用這種方法去解讀的人很多”。如將“月落”一句語譯成“月落時烏鴉在滿天的霜中啼叫”,那就失去了原味。[5]25-26葉氏認識深刻,也切合中西詩歌實質,這實際上就是錢鐘書先生所說的中國古典詩歌具有“免譯性或抗譯性”的根本原因。
這首詩里面最值得我們尋味的部分,恰恰是最易失去的部分,因為這個味道無法翻譯。誠如英國詩人羅勃特·弗洛斯特(Robert Frost)所言,“詩歌就是在翻譯中喪失掉的東西”。①轉引自周方珠《論詩歌的翻譯》,《安徽大學學報》1999年第7期,第18頁。幾乎任何一首成功的英譯古典詩歌,我們都不可能再把原詩所具有的“言外之旨”、“味外之味”還原出來,而那恰是中國古代詩人所追求的極致?!霸侣錇跆渌獫M天”,在漢語是完整的一句,而英語則非得斷成“月落,烏啼,霜滿天”三句不可,這樣雖然準確地表達了“句中之意”,但失卻了“詩中之意”。“月落,烏啼,霜滿天”并不等于“月落烏啼霜滿天”。像“月落烏啼”、“江楓漁火”這樣物象累砌在一起的現(xiàn)象,盡管表面看來似乎并不復雜,而在英語詩歌中恐怕比較少見,這也是英語世界的讀者最難領會和翻譯的地方,甚至于不可翻譯。正如葉維廉所說:“月落、烏啼、霜滿天這種羅列的句式,不但構成了事象的強烈的視覺性,而且也提高了每一物象的獨立性,使物象與物象之間(月落、烏啼、霜滿天)形成了一種共存并發(fā)的空間的張力,一如繪畫中所見?!保?]447如果按照“月落、烏啼、霜滿天”去譯,那古典詩歌的渾融之境就被破壞了。
譯詩的好壞,取決于譯者對詩歌啟示義的理解和揭示?!稐鳂蛞共础返膯⑹玖x實在太豐富,讀者可以有很大的自由想象空間。一句“霜滿天”蘊涵著詩人深切的感受:深夜侵肌砭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襲向詩人夜泊的小舟,使人感到身外的茫茫夜色中正彌漫著霜華?!敖瓧鳌边@個意象也給讀者以秋色秋意和離情羈思的暗示?!皩Τ蠲摺钡摹皩Α弊职恕鞍椤钡囊馓N,而不像“伴”字外露,這里確有孤孑的旅人面對霜夜江楓漁火時縈繞的縷縷輕愁,但同時又隱含著對旅途幽美風物的新鮮感受。我們從那個仿佛很客觀的“對”字當中,似乎可以感覺到舟中的旅人和舟外景物之間的一種無言的交融和契合?!耙拱腌娐暋币r托出夜的靜謐、深永和清寥,仿佛回蕩著歷史的回聲,滲透著宗教的情思,而給人一種古雅莊嚴之感。[6]634-635這是古典詩學名家劉學鍇先生對《楓橋夜泊》的解讀,無疑也是最切近張繼當時心態(tài)和詩境的理解。但這樣的“意思”,很多都在“言外”,因此,欲通過“言”的翻譯去傳達原詩“言外”的旨意,幾乎不可能。
錢鐘書先生說:“詩也者,有象之言,依象以成言;舍象忘言,是無詩矣;變象易言,是別為一詩甚且非詩矣?!保?]12中國古詩在翻譯成外語過程中,最大的問題就是“變象易言”,而最易丟失的正是這個“象”,結果導致譯詩無“意象”之可言,于是失去了中國古典詩歌的韻味。而對意象的理解和感受,不僅是語言問題,而且是深刻的文化問題。如江楓、霜鐘這樣的意象,在外國人看來,也許就是尋常景物而已,而在我國古代文人筆下,則都脈脈含情,并且都指向客愁。江楓、霜鐘與“客愁”之間的關聯(lián),是任何外國人都無法體驗的,其情其趣也是無法傳譯的。
美國詩人龐德(Ezra Pound)曾說過:“用象形構成的中文永遠是詩的,情不自禁的是詩的,相反的,一大行的英文字都不易成為詩。”①轉引自海岸選編《中西詩歌翻譯百年論集》,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第438頁。此話固然不無偏激,但從《楓橋夜泊》看來,確實幾乎每個字都是“詩的”,都是構成此詩必不可少的元素,不可移易,而一旦譯成英語,則幾乎面目全非。
[1]錢鐘書.七綴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
[2]葉維廉.語法與表現(xiàn):中國古典詩與英美現(xiàn)代詩美學的匯通[C]//海岸.中西詩歌翻譯百年論集.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
[3]胡安江.翻譯的本意——《楓橋夜泊》的五種漢學家譯文研究[J].天津外國語學院學報,2007(6).
[4]汪榕培.比讀是重譯的基礎,重譯是比讀的升華——從比讀與重譯《楓橋夜泊》談起[EB/OL].(2006-04-21)[2012-01-05].http://wy.ccnu.edu.cn/xwdt/detail.asp?gid=5522.
[5]葉維廉.中國詩學[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2.
[6]蕭滌非,程千帆,馬茂元,等.唐詩鑒賞辭典[K].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
[7]錢鐘書.管錐編:第一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