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榮

(青海師范大學(xué)，西寧 810008)

語言作為民族性格載體的途徑分析*

趙 榮

(青海師范大學(xué)，西寧 810008)

語言是一個民族最重要的文化元素之一，是民族性格特征的重要載體。在飽含民族性格特征的語言載體中，相對穩(wěn)定的語法系統(tǒng)、豐富而活躍的詞匯儲存、膾炙人口的經(jīng)典文學(xué)作品以及廣泛流傳于民間的口頭創(chuàng)作都能從不同側(cè)面反映一個民族的某些性格特征。透過語言客觀揭示一個民族的主要性格特征，對于各民族間跨文化交流有著重要的指導(dǎo)意義。

語言；民族性格；文化

民族性格是指“某民族共同體在其發(fā)展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和自然條件綜合作用下所固有的一定程度上的心理特點的總和?！?Джандильдин 1971：122)語言作為民族最基本特征之一，也是最富有民族共性的精神表現(xiàn)。一個民族的社會文化、歷史傳統(tǒng)、生活方式以及氣質(zhì)性格都可以通過語言展現(xiàn)出來。如語言學(xué)大師洪堡特所言：“民族的語言即民族的精神，民族的精神即民族的語言，二者的同一程度超過了人們的任何想象……無論我們從哪個方面入手，都可以從中推導(dǎo)出另一個方面”。(洪堡特 2008：52)那么，語言作為民族性格的載體，都有哪些不同的途徑呢？

1 語法層面

語法是語言形式體現(xiàn)出來的結(jié)構(gòu)規(guī)律，是一種語言組詞成句的基本規(guī)則。(文炳 陳嘉映 2010)這種規(guī)則“都是以該民族文化精神的基本特征為建構(gòu)基礎(chǔ)的”。(申小龍 2008：33)，語法具有較強的穩(wěn)定性和自守性，也被認為是“最能體現(xiàn)一種語言的本質(zhì)和民族精神個性”的要素。(黃濤 1999：31)

從語法結(jié)構(gòu)來看，漢語屬于孤立語，重意而輕形，詞形變化較少，句子中詞與詞的關(guān)系大都依靠詞序的改變和一定的虛詞來實現(xiàn)。阿瑟·史密斯運用了大量的實例來說明中國人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并沒有把精確放到重要的位置上，不在乎精不精確”。(阿瑟·史密斯 2009：39)一個漠視精確的民族創(chuàng)造了一種“駢體模糊型”(申小龍 2008：272)的語言，模糊語言的使用又影響了這個民族對精確性的重視，最終使中國文化向“模糊、朦朧及總體的方向走”。(申小龍 2008：327)

與之相反，俄語屬于典型的屈折語，語法形式多樣，詞形變化豐富。不但有性、數(shù)、格的變化，還有時、體之分。俄語豐富、完善的詞形變化給語序帶來了最大程度上的自由。語序的變幻不定，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俄羅斯民族撲朔迷離、難以捉摸的性格形成。20世紀英國著名的政治活動家У.Черчилль曾說過：“俄羅斯是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國度”。(Вьюнов 2005：84)俄羅斯人也喜歡用Ф.И.Тютчев的詩句“常理難理解，尺度難以量。羅斯與眾異，唯有信任她”來形容自己。

相比之下，德語的語法體系更為嚴謹和完備。以名詞為例，它的性、數(shù)、格不但需要變換詞尾，而且還專門有限定其性、數(shù)、格的冠詞?！暗抡Z語法之嚴謹勝過任何一種語言。而語法的嚴謹自然導(dǎo)致思維嚴密。思維嚴密，行為自然也就一板一眼”。(周安平 2007)看來，德意志民族性格中的刻板、固執(zhí)、較真兒等特點與德語嚴謹?shù)恼Z法系統(tǒng)也是密不可分的。

盡管德語語法體系較為完備，但語序的靈活度較之俄語卻受到很大的約束。德語句子的各成份中，謂語的位置是絕對不可動搖的，有時還要受到框型結(jié)構(gòu)的嚴密保護。而其他成份，包括主語在內(nèi)，都必須維護謂語的核心地位。一句話中的謂語就像德國人心中的上帝、權(quán)威一樣，只能無條件的服從。而這種服從精神恰恰是普魯士精神的核心所在，是普魯士精神的重要傳統(tǒng)。對這個民族而言，服從似乎已經(jīng)成為一種慣性。所以在希特勒對外擴張之時，他們?nèi)缤瑳]有靈魂的機器一樣。當然，也正是基于這種服從意識，這個民族才逐漸養(yǎng)成了守法、守時、誠實、嚴謹?shù)膬?yōu)良傳統(tǒng)。

可見，中國人的含蓄模糊，俄羅斯人的神秘莫測，德國人的循規(guī)蹈矩都能在其民族語言的語法體系中找到印證。

2 詞匯層面

詞匯是語言中最活躍、最敏感的要素，語言的詞匯中必然承載著豐富的民族文化元素，反映該民族文化的個性特征。

2.1 特色詞

每一種語言中都有一些“特色”詞匯，它們蘊含著豐富的民族文化，進而或隱或現(xiàn)地映射出該民族的性格特點。如漢語中的“面子”一詞，不論是英語中的face、俄語中的лицо，還是德語中的Gesicht，都不能完全等同于它。漢語的“面子”不但指“臉、面部”這一人體部位，還包涵“榮譽”、“情分”等多種復(fù)雜的含義，中國人往往為了保全“面子”而不辭辛勞，乃至付出巨大的代價。所以，這個詞本身就代表了中國人性格中最典型的一個特點，是“一把打開中國人許多重要特性之鎖的鑰匙”。(阿瑟·史密斯 2009：7)而тоска，удаль，простор，душа等也被許多學(xué)者稱為獨具“俄羅斯民族特性”的詞匯。

2.2 不等值詞

還有一些詞匯盡管在不同民族語言中的基本意義大體一致，但它們的伴隨意義往往不同，被稱為“不等值詞”。這些不等值詞通常能體現(xiàn)出各個民族不同的情感意識和價值觀。如，同是“魚”，漢語中常用來比喻“狡猾的人”，如“此人滑得像泥鰍”，而俄語中卻常以魚喻“沉默”，如молчаливый как рыбы(沉默如魚)；同是“猴子”，漢語中將其喻為“機敏、靈巧的人”，如：“這個人比猴兒都精”，而在德語中，猴子則常用來比喻“愚蠢、自負的家伙”，如：wie ein d?mlicher Affe(像一只蠢猴子)。同一個詞匯使不同的民族聯(lián)想到的事物往往各不相同。如俄語中的хлеб，俄羅斯人、法國人、美國人、烏茲別克人聯(lián)想到的分別是соль，вино，масло和чай。(王文忠 2001)這種語言個性差異反映的恰是不同民族的文化共性。

中國人通常漠視精確，其實這一性格特點也體現(xiàn)在漢語中大量表示模糊意義的近義詞中，如“也許”、“可能”、“大概”、“沒準兒”、“不一定”、“約摸”、“估計”、“左右”、“上下”等等。相反，在德語中這種模糊的、一般性的、泛化的詞匯卻很少，德國人更喜歡用精確的詞匯傳達某種信息。如漢語中我們常說“他是一個壞人”，但這個“壞”字卻會給德國人帶來很大的困惑：這個人到底是自私、貪婪，還是虛偽、懶惰？俄語中有大量的表示“憂郁”這一意義的詞匯，如тоска，уныние，скука，печаль，грусть等等。因為俄羅斯人天生就具有憂郁的氣質(zhì)，“他們的憂郁性已經(jīng)得到國內(nèi)外學(xué)者的廣泛關(guān)注，并已形成共識”。(Шмелёв 2000：146)

3 經(jīng)典文學(xué)作品層面

一個民族的經(jīng)典文學(xué)作品被認為是反映該民族性格特點的重要源泉。文學(xué)是通過語言塑造形象。文學(xué)家們在進行創(chuàng)作時，總會把他所要塑造的人物注入民族精神，使整個文學(xué)作品滲透著民族共同的心理素質(zhì)和性格特征。如普希金筆下的奧涅金、萊蒙托夫筆下的畢巧林、屠格涅夫筆下的羅亭等，在這些“多余人”的身上都能找到俄羅斯民族憂郁、彷徨的特性。魯迅筆下的阿Q也曾被稱為“中國國人品性的結(jié)晶”。

須要說明的是，經(jīng)典文學(xué)作品固然是了解一個民族性格特征的有效途徑，但它所反映出來的性格特點大都是其作者對民族性格認同的結(jié)果。而這種認同通常會受到以下兩方面條件的制約：一是特定時期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受這一條件的制約，文學(xué)作品中反映出來的民族性格往往具有一定的時代性和階級性。如魯迅筆下的阿Q，只是在辛亥革命前后那個特殊的時代背景下，他才具有了大多數(shù)國人的典型特點；二是作者個人的主觀情感。在這一條件的制約下，同一個民族的性格在不同作家的作品里往往會呈現(xiàn)出不同的特點。如同一個俄羅斯民族，普希金認為她是美好而浪漫的，獨特而英勇的；邱特切夫認為她是不解的，難以捉摸的；涅克拉索夫則認為她是憂郁的，充滿傷痛和不幸的。因此文學(xué)被人稱為“民族靈魂的哈哈鏡”。(Тер-Минасова 2000：143)

4 民間口頭創(chuàng)作層面

民間口頭創(chuàng)作是民間口耳相傳的一種文學(xué)體裁，包括童話故事、笑話和諺語等。它是民族語言、文化創(chuàng)作的源泉。作為代代相傳的廣大人民集體智慧的結(jié)晶，它還能擺脫經(jīng)典文學(xué)作品的時代性和主觀性制約，因而是探索一個民族性格特征極其客觀而有效的途徑。

童話故事是一種具有濃厚幻想色彩的兒童文學(xué)體裁。盡管各民族的童話故事中都有許多相同的主題和相似的情節(jié)，但由于各民族文化和性格特點的差異，這些共性的東西往往以不同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如主人公的形象，情節(jié)結(jié)構(gòu)的安排，語言使用的特點，常用的修辭表達等，都是我們挖掘一個民族性格特點的寶貴資源。楊可通過分析俄羅斯魔幻故事的主人公形象和結(jié)構(gòu)特點，找到了俄羅斯民族性格中消極、忍耐及其特殊的空間感的特點。(楊可 2002)笑話是一種大眾喜聞樂見的民間創(chuàng)作形式。它能集中運用各種語言表達和修辭手法，來表現(xiàn)一個民族的文化習(xí)俗和性格特點。尤其是今天廣為流傳的國際笑話，它“將不同民族的代表人物都安排在同一種境況之下，然后分別做出與其各自民族性格特點相適應(yīng)的反應(yīng)”。(Тер-Минасова 2000：139)當然，它一般是建立在對各個民族模式化認識的基礎(chǔ)之上。如英國人的拘禮，法國人的浪漫，德國人的嚴謹，中國人的講究，俄國人的矛盾等，雖有幾分夸張和諷刺，但各民族最本質(zhì)、最典型的性格特點卻都已赫然紙上。

諺語是總結(jié)民間生活經(jīng)驗的名言，是語言中最生動、最具生命力的一部分。它語言簡短凝煉，內(nèi)容豐富科學(xué)，形式和諧對稱，可以說是語言、思想和藝術(shù)的完美結(jié)合。作為民族語言的精華，歷史文化的積淀，它也是民族性格特點的完美展示者。如上文中提到的“面子”：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打腫臉充胖子；失利事小，失節(jié)事大等等，都是我們中華民族“愛面子”的寫照。再如俄羅斯民族的忍耐性，“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是俄羅斯人性格的基礎(chǔ)”。(Касьянова 2003：123)

總之，各個民族的性格、氣質(zhì)都“極其真實、客觀地反映在這種傳統(tǒng)的，眾所周知的，且通常沒有個人作者的語言作品，即各類民間口頭創(chuàng)作之中”。(Реутов 2002：116)

5 結(jié)束語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民族性格是文化的核心。任何一個民族的性格特點都充分反映在它所使用的語言的各個層面上。透過語言，客觀地認識一個民族的性格特點，對其民族成員來說，具有自我認知和價值保護功能；對于整個民族而言，具有意識確定和民族認同功能。(Шихирёв 1985：109-111)在全球化的今天，各民族交往日益頻繁，了解彼此的性格差異，還可以直接影響我們的交際模式和策略的制定，對跨文化交際活動的順利進行有著重要的指導(dǎo)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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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roachesofLanguageasaCarrierforNationalCharacter

Zhao Rong

(Qinghai Normal University, Xining 810008, China)

Language, an important cultural element of a nation, is a main carrier for national character. Relatively stable syntax system, rich and active vocabulary, popular classical literature, and widely spread verbal creativity can reflect certain characteristics of a nation through different facets of the language. To reveal the main character of a nation objectively and effectively through language has important significance for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between ethnic groups.

language; national character; culture

*本文系教育部規(guī)劃基金項目“原蘇聯(lián)國家語言現(xiàn)狀和語言政策研究”(10YJA740125)的階段性成果。

H0-05

A

1000-0100(2012)02-0070-3

2011-09-26

【責任編輯薛恩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