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埠
大明洪武年間,常熟縣普通農(nóng)民陳壽六,因為積極學習并認真執(zhí)行皇帝朱元璋親自編寫的刑律,一夜之間迅速躥紅,成為一顆民眾“嘴巴點擊率”最高的政治明星。
事情的經(jīng)過是這樣的。
朱元璋在當皇帝前,曾受盡了地方官吏的欺壓,因此,掌國之后,他親自編寫了一部名為《大誥》的律法,其中的一條規(guī)定可謂前無古人:“地方胥吏如果欺壓百姓,百姓可以將其押至京城,沿途官員不但不許攔截,還要做好相關的后勤保障工作?!?/p>
這無疑為百姓打開了一扇法律救助的便捷之門。很快,《大誥》就成為當時的暢銷書,老百姓都將其視為護身符。
就在老百姓熱讀《大誥》的浪潮中,陳壽六閃亮登場。
陳壽六是常熟縣一介普通百姓,因為一點小事得罪了縣吏顧英,于是遭到了顧英的迫害打擊,家里的口糧都被顧英搜刮走了。放在往日,陳壽六是大氣都不敢出的,現(xiàn)在不一樣了,現(xiàn)在的陳壽六腰桿子是很硬的,因為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學習朱皇帝的《大誥》。
看著顧英拎著自家的米袋子從自己眼前趾高氣揚地閃過,陳壽六爆發(fā)了。
憤怒的陳壽六聯(lián)合弟弟和其他親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進縣衙,將躺在床上哼著小曲兒的顧英五花大綁,連夜押往京城而去。
事情來得突然,常熟縣的大小官員們想要“內(nèi)部處理”都來不及了。而且,他們也打聽清楚了,在捉住顧英之前,“賊精”的陳壽六將朱元璋的那部《大誥》揣在了身上。因為朱元璋在頒布《大誥》之時,就曾強調(diào),對持有《大誥》押送巧立名目、害民取財?shù)牡胤轿劾舾熬┑钠胀ò傩?,各個關卡路口都要一路綠燈。這就像是拿著皇帝的圣旨去抓人,哪個敢管?
當陳壽六還在進京的路上時,消息已經(jīng)傳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對陳壽六如此忠實執(zhí)行大明律法,朱元璋心里很受用。所以,陳壽六抵京時,受到了朱元璋的親切接見和高度贊揚。朱皇帝賞賜陳壽六鈔三十錠(相當于現(xiàn)在的三千元人民幣)和一些衣物,并且立馬將污吏顧英打進大牢。
給予陳壽六物質(zhì)上的獎勵,朱元璋似乎還嫌不夠。隨后,朱元璋頒發(fā)了一個向農(nóng)民兄弟陳壽六學習的表彰文件,號召舉國上下都要認真領會《大誥》的指示精神,積極學習陳壽六敢于同惡勢力作斗爭的大無畏革命精神。如果有人膽敢陷害陳壽六,我就誅他九族;當然,如果陳壽六狐假龍威,為害鄉(xiāng)鄰,其他人也可以將他押到京城,由我親自審理。
一個普通農(nóng)民,被寫進國家文件,得到最高領導的親自眷顧,到這個份上,想不出名都難了。
其實,鍍金農(nóng)民朱重八之所以如此看重原生態(tài)農(nóng)民陳壽六,其中有著深刻的政治因素。在官僚與皇權的博弈中,執(zhí)掌皇權的朱元璋需要借助律法章程來限制官僚集團的權力擴張。有時候,看似最為弱勢的普通民眾,一旦被授予一定的特權,就會成為制約官僚集團權力擴張、整頓吏治的重要棋子。所以,當陳壽六綁著顧英不遠萬里跑到京城向皇帝告御狀時,正好實現(xiàn)了朱元璋當初的心理期求。于是乎,一件難度系數(shù)超高的“農(nóng)民叫板地方官”的政治事件,既成就了陳壽六的御用農(nóng)民身份,更實現(xiàn)了朱元璋以民制官的馭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