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苗 強

近年來有關對外漢語教材和中華文化產品翻譯質量堪憂的聲音不絕于耳，翻譯質量成為制約漢語國際推廣與中華文化對外傳播的瓶頸。本文著力從制度、管理和編輯實踐等方面探討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以下簡稱北語社）在走出去過程中對翻譯質量的有效控制，并通過對《漢語樂園》項目管理案例的深入剖析，介紹大型多語種項目保證翻譯質量的經驗。

一、如何保障中華文化產品的翻譯質量

漢語是傳播中華文化的有效載體，漢語教材在中國圖書對外推廣中起著先頭部隊的作用。對外漢語教材出版是北語社的主要特色，漢語教材的國際推廣自然成了北語社發(fā)展的重中之重?！胺g”之于北語社，可以說是一把雙刃劍：翻譯得好，可以促進漢語和中華文化的國際傳播，促進北語社的發(fā)展；翻譯不好，則會給漢語和中華文化傳播帶來負面影響，不利于北語社的長遠發(fā)展。

北語社近年來十分注意翻譯質量問題，在業(yè)務部門嚴控翻譯質量關的基礎上，通過管理和制度提升翻譯質量。

（一）制定相關制度

北語社對外漢語教材和相關中華文化產品主要由對外漢語教育事業(yè)部負責策劃出版。為了保證產品的外文翻譯質量，對外漢語教育事業(yè)部在2006年專門制定了《外文翻譯、編輯加工及復審的相關標準和規(guī)定》。在這一規(guī)定中，明確提出了翻譯人員的條件并明確了試譯制度，即對于沒有合作過的翻譯人員，需要進行試譯，通過對試譯內容質量的考核確定是否合作。

對確定合作的譯者，與其簽訂《翻譯委托合同》，翻譯委托合同中也對翻譯質量和時間進度等做出明確規(guī)定。

（二）建立翻譯、審訂人才庫

由于北語社中華文化對外傳播產品是實現中外文化良性交流的重要載體，其翻譯質量直接反映中國走出去圖書的品質，所以選擇高水平的譯者是保證翻譯質量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由于北語社產品的外向型特點，經常需要與翻譯審訂人員打交道，因而建立了翻譯、審訂人員的人才數據庫，錄入所有與北語社有過合作的英語及其他小語種翻譯審訂人員檔案和聯系信息。這樣，在遇到需要翻譯審訂的產品時，就可以根據不同產品的特點以及翻譯者的特點來確定人選。

選擇合適的譯審人員，是保證翻譯質量的關鍵一環(huán)。比如面向成人學習者和面向兒童學習者的讀物，在語言要求上就是有區(qū)別的。即使由語言專家來翻譯，也不一定能將兒童讀物翻譯得生動有趣，這時就需要在選擇譯者方面下工夫。

（三）嚴格執(zhí)行三審制和外國專家審訂制度

北語社漢語教材和中華文化產品不僅中文部分嚴格執(zhí)行“三審三校一讀”制度，其中的外文部分也嚴格執(zhí)行三審制。

為了嚴控質量，使責任編輯真正負起責任，北語社圖書的英文編輯加工全部靠社內編輯完成，并且在圖書封底署名時明確責任，分署“中文編輯”和“英文編輯”。由于英文編輯長期從事對外漢語教材和中華文化產品的編輯加工工作，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能夠發(fā)現一些譯者甚至審訂都注意不到的疏忽。同時，由于長期的經驗積累，英文編輯也很注意中華文化傳播的視角，充分考慮到翻譯過程中的文化因素，而不是簡單機械地對譯。

（四）實行質量檢查制度

為了保證圖書質量，北語社還實行印前清樣質量抽檢、年中年末兩次圖書編輯質量檢查制度。英文編輯質量檢查首先由英文編輯自檢，再由北語社英語教材總編審復檢，將質量檢查結果與年終考核及績效分配結合起來，從制度上提高圖書的翻譯質量。

（五）發(fā)揮項目負責制的作用

目前北語社的大型選題基本都采取項目負責制方式運行，在項目運行中充分發(fā)揮中文編輯和外文編輯的能動作用，是保證翻譯質量的關鍵環(huán)節(jié)之一。尤其是發(fā)揮中文編輯在保證外文質量方面的作用，是被一些出版單位忽視的環(huán)節(jié)。

由于北語社的專業(yè)性特點，項目負責人和項目編輯一般由中文編輯擔任，由他們負責外文翻譯的流程控制和質量管理，事實上，他們也會通過豐富的編輯經驗，發(fā)現外文譯者和外文編審不易發(fā)現的問題。

（六）充分利用互聯網和各種“標準”

對于現在的譯者來說，網絡確實提供了很多翻譯查詢和求證的便利。但是網絡上信息本身的準確性，也要求譯者和編輯仔細分辨，盡量采用官方網站上的信息。另外由于北語社的文化產品時常會涉及傳統(tǒng)醫(yī)藥和菜單翻譯等問題，也積累了如《傳統(tǒng)醫(yī)學名詞術語國際標準》等規(guī)范性經驗，保證了翻譯的規(guī)范統(tǒng)一。

（七）為外文翻譯和外文編輯提供相關培訓

由于北語社作為“對外漢語教學與研究專業(yè)出版社”的特殊屬性，外文編輯也需要具備一定的對外漢語教育和中華文化方面的知識，這樣才能使翻譯更適應對外漢語教學和中華文化對外傳播的需要。為此，北語社充分利用背靠北京語言大學的獨特優(yōu)勢，請知名對外漢語教學領域的專家為外文編輯做專業(yè)講座，定期舉行中英文編輯的業(yè)務交流，提高他們對漢語教材與中華文化產品的把握能力。

由于從制度和管理等方面進行了嚴格控制，近年北語社出版的漢語教材和中華文化產品的外文翻譯質量得到了顯著提升，也為其產品成功走出去提供了保障。2011年2月，筆者赴巴黎參加國家漢辦組織的法國首屆本土漢語教師教材培訓，期間有教師反映北語社教材翻譯質量在同行中是最高的。

翻譯質量直接關系產品的生命線，翻譯質量把關不嚴，輕則產生經濟損失，如某出版機構出版的一套漢語教材，由于所找的法語翻譯不理想，把一些基本的單詞都翻譯錯了，比如把“游泳池”翻譯成了“水庫”，造成已經付印的幾千冊書全部報廢。更嚴重的，還可能造成重大的政治問題等。

二、《漢語樂園》項目翻譯案例

以北語社2009年至2010年運行的的大型多語種項目《漢語樂園》為例，來具體看看北語社是如何通過項目負責制保證翻譯質量的。

這一項目是2009年4月北語社與國家漢辦簽署的合作項目，《漢語樂園》多語種項目將原英文版《漢語樂園》教材的第1級圖書和多媒體光盤開發(fā)成45個語種，共計180種產品，總計碼洋4828.8萬元。180種產品要求在一年半之內全部完成，平均每月出10種。在任務重、時間緊的情況下，《漢語樂園》項目如何能夠保證外文翻譯的質量呢？

（一）項目的成功離不開高水平的翻譯與審訂團隊

這45個語種很多都是大家平時較少聽聞的，如僧伽羅語、斯瓦西里語、豪薩語等。剛剛啟動這個項目的時候，項目組成員也都曾為這些聞所未聞的語種而面面相覷。先不說保證翻譯質量，就是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找到合適的譯者，對某些語種來說都未必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更何況為了保證翻譯質量，項目組還制定了嚴格的譯審流程：每一個語種必須要有一名翻譯、一名外語編輯、一位外審專家來共同完成翻譯工作，保證翻譯質量，由中文編輯全面負責產品的質量并嚴控流程。

項目組成員相互幫助，通過種種途徑最終攻克了翻譯難題，并且找到了理想的譯審人員。

1.優(yōu)秀的翻譯者：項目從一開始運行就非常重視對譯者的選擇，所聘請的譯者大多是北京大學、北京外國語大學等名校的骨干教師或資深元老，如《漢語樂園》羅馬尼亞語版的譯者馮志臣博導，來自北京外國語大學，曾主編《羅漢詞典》和《漢羅詞典》，是國內最早學習并研究羅馬尼亞語的學者，早在1965年就獲羅馬尼亞布加勒斯特大學博士學位。

2.優(yōu)秀的外國專家：項目組聘請的審訂專家，不僅僅只是該語種的母語者，更是該語種語言方面的專家。比如《漢語樂園》馬來語版的外文審訂阿旺·沙利延（Awang Sariyan），是馬來西亞政府公派的首位擔任中國“馬來研究學者職位”的學者，也是亞洲首位到北京外國語大學任職的高級訪問學者，是世界知名的馬來語言學家，在馬來研究尤其是語言研究方面有著十分突出的成就。

3.優(yōu)秀的中國專家：針對有些小語種外國專家中文水平有限的情況，項目組會為母語者配備一位資深的中國專家，嚴把質量關。比如《漢語樂園》斯瓦希里語版除請中國國際廣播電臺的外國專家審訂外，還聘請陳蓮英老師審訂，她是國際臺斯瓦希里語首席播音員，曾獲全國第四屆“金話筒”獎銅獎，被授予“全國百優(yōu)廣播節(jié)目主持人”稱號。

4.認真負責的外文編輯：每個語種的外文編輯一般都是北京大學、北京外國語大學、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中國傳媒大學等學校的在校研究生或中國國際廣播電臺的外文編輯，在北語社中文編輯的引導下，與譯者一起完成外文的編輯加工工作。

找到合適的譯審人員，可以保證基本的翻譯質量，這也是多數出版單位的一個共同的思路。但是這只是保證翻譯質量的第一步。

（二）強有力的管理保證翻譯質量

1.制定科學合理的工作流程

在項目開始之初，就設計了科學的工作流程，根據工作流程繪制了工作流程圖，分發(fā)到每位編輯手中，保證了包括翻譯質量在內的產品質量。

2.嚴格執(zhí)行三審制度

如前所述，北語社外文翻譯審訂嚴格執(zhí)行三審制和外國專家審讀制度，《漢語樂園》多語種項目也不例外。

（1）對圖書譯稿的三審：初審時責任編輯提出該語種的特點和文化禁忌，復、終審從譯稿質量、文化習俗、版式設計等方面進行把關，提醒責任編輯需要在文字加工階段注意的問題。

（2）對多媒體光盤腳本的三審：初審時責任編輯根據中英文腳本對譯文提出疑問，復、終審除提醒責任編輯核實譯文可疑之處外，還從行文規(guī)范、語言規(guī)則、設計界面等方面對責編提出要求。責編根據初、復、終審意見，與外文編輯和外國審訂專家核實、調整譯文，修改設計模板。

（3）對多媒體光盤第一版的三審：初審時責任編輯、外文編輯、外國審訂專家認真核對植入的譯文是否正確，外文編輯和外國專家針對多媒體中的特點，打磨、修改不符合情境的譯文，責編對版式上不合理的地方進行調整。復、終審檢查腳本三審階段的疑問是否解決，并提醒統(tǒng)改問題漏改和版式上不合理的地方。

3.設計統(tǒng)一的模板文件

《漢語樂園》多語種項目從一開始就設計了規(guī)范的模板文件，包括項目文件、翻譯文稿、委托合同等55個文件，產品的編輯審訂也都有相應的流程規(guī)定，因此盡管不斷有新成員加入，但產品始終保持了一貫的高品質。

4.實行統(tǒng)改制度和例會交流制度

如何保證同批次產品的整齊劃一？如何保證同語種圖書和多媒體光盤的呼應統(tǒng)一？項目組建立了“統(tǒng)改制度”，每批次制作前先根據上批次的經驗教訓總結本批次統(tǒng)改問題，并發(fā)到每位責編和合作者的手中，三審過程會不斷檢查統(tǒng)改問題的修改情況。并擬定腳本檢查的規(guī)范文件，各語種容易出現問題的疑點提前檢查、核實，從源頭上把好質量關。

除了統(tǒng)改制度，項目組還定期召開例會，對于編輯過程中發(fā)現的翻譯質量問題，及時發(fā)現、及時交流，在這個過程中充分發(fā)揮了中文編輯的能動作用。中文編輯在審讀譯文的時候，雖然看不懂外文的意思，但是還是可以結合中文文本來推斷外文翻譯是否有漏譯、譯文不統(tǒng)一等問題，并且向外文編輯求證，保證譯文的準確和相同內容譯法的統(tǒng)一。

由于《漢語樂園》項目包括翻譯質量在內的綜合質量上乘，這套產品在2010年獲得了出版界的最高獎——中國出版政府獎，還獲得了國家漢辦頒發(fā)的“優(yōu)秀國際漢語教材獎”。2010年12月，溫家寶總理出訪印度時，將印地語版的《漢語樂園》作為國禮贈送給印度?？梢哉f《漢語樂園》體現了北語社乃至中國走出去圖書的品質。

中外語言與文化的復雜性和多元性，決定了在漢語國際推廣和中華文化對外傳播過程中，外文翻譯與編輯工作的艱巨與復雜。衷心希望越來越多的翻譯界和出版界同仁關注和深入研究這一領域，為提高中國走出去文化產品的質量而不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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