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免费av电影一区二区三区,日韩爱爱视频,51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91视频爱爱,日韩欧美在线播放视频,中文字幕少妇AV,亚洲电影中文字幕,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址,久久综合视频网站,国产在线不卡免费播放

        ?

        酸人破事

        2012-01-01 00:00:00山榭
        福建文學(xué) 2012年1期

        此乃儒林趣事,可做茶余飯后之談資。故事發(fā)生在上個世紀(jì)末至這個世紀(jì)初,地點是門蟲出版社和它周遭的出版大院。假語村言,真事隱去,勿要對號入座,可免自尋煩惱,倘能博君一粲,在下亦已足矣。

        BP機

        上個世紀(jì)九十年代,街頭流行BP機。

        這個故事發(fā)生在BP機流行之初,地點是門蟲出版社的文教編輯室。

        就像早年人們擁有一輛自行車或時下人們擁有一輛小轎車便代表流行和時尚一樣,那陣子,誰要有了BP機,顯然,誰就是有錢人,是領(lǐng)導(dǎo)了時代潮流的人。這有一個證明,那時年輕人結(jié)婚,小伙子送姑娘金項鏈,姑娘往往送小伙子BP機,小伙子將其別在皮帶上,這就像當(dāng)年八路軍首長腰間插著一支手槍一樣神氣。

        這天已經(jīng)過了八點半,編輯部各位開始伏案看稿,屋里靜悄悄的。林家福姍姍來遲。平日,他也經(jīng)常遲到,遲到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往往躡手躡腳地悄悄進來。

        今天,他卻不是這樣。

        他穿了一套灰色的西裝,扎了紅色領(lǐng)帶,白襯衫外面有一件綠色毛衣。通常,毛衣沒有塞進皮帶里面,大家都知道,那樣穿著太老土,是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的打扮??山裉欤腋R舶衙氯M了皮帶。在辦公室門口,他兩手插在牛仔褲口袋里,西裝一扣不扣,還把衣服的兩擺甩到雙手的后面。他先“呃哼呃哼”兩聲,很神氣地在門口站了五六秒鐘,就像社長來查崗一樣??墒?,沒人抬頭看他一眼,大家正忙著哩。他只好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著茶杯到水壺那兒倒水,一邊倒水,一邊又“呃哼呃哼”幾聲,可著嗓門說:“水開啦?”年輕的女編輯程竑頭也不回地說:“你不是正在倒水嗎?”那口氣里的意思是,水要沒開,你能有水喝嗎?真是奇了怪了。家福自己也覺得好笑,一邊倒水,一邊問水開了沒有。他只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編輯部又歸于平靜。

        林家福的父親曾是三山出版社分管行政的副社長,退休時,把他安排到門蟲出版社當(dāng)校對,后來,混了一張文憑,就改當(dāng)編輯了;而門蟲出版社社長的女兒卻被安排到林家福父親退休前所在的三山出版社。這不是什么交換,搞出版,是很需要高智商的,而出版社的人生的孩子,干起出版,比非出版社的人生的孩子當(dāng)然要有更多的優(yōu)勢。雖然遺傳基因不錯,可是,干出版,確實非林家福所愛,他的理想是當(dāng)歌舞廳的老板。但是,沒有本錢,他只能委屈在這家出版社,為學(xué)生編編作文之類。

        坐在位置上,林家福依然靜不下心。他又把西裝的右擺往后甩,低著頭,手在BP機上擺弄,玩賞。哦,他買了寶貝了!哎,這上面怎么有個斑點呢?他立即解了皮帶,連套帶機,很隆重地將BP機脫下,是有一個小斑點,他用食指在舌頭上沾了一點口水,然后使勁搓,還好,一搓就干凈了。他把BP機再套進皮帶,站起來,扎好皮帶,把褲子往上提了提。坐下,喝了一口茶,又“呃哼呃哼”幾聲,除了他的“呃哼”外,編輯部還是一樣死靜。

        他坐不住,站起來,西裝兩擺又往后甩,雙手再插進口袋,他走到程竑桌前,肚子還稍有點前凸,笑道:“改稿呀?”程竑抬頭看了他一眼,也笑著說:“是呀,發(fā)稿時間到了,來不及了。”又埋下頭繼續(xù)干活。他又以一樣的身姿走到老編輯鄭慧泉面前,親切友好地說:“老鄭,正忙哩?!崩相嵰捕Y貌地抬了抬頭:“是啊,忙?!庇纸又ぷ髁恕Kq疑了一會兒,還是走到老大姐曠苗青前面:“大姐,在看什么稿呀?”大姐倒是站了起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用手拍拍右肩,扭了幾下腰,不無發(fā)現(xiàn)地說:“哎呀,西裝革履,像新郎一樣,你今天要回娘家呀?”邊說邊去倒水。不過,這也沒有引起大家更多的關(guān)注。

        林家福多少有點失落,他扯了一段衛(wèi)生紙,上廁所去了。在廁所里,他邊玩賞BP機,邊思考著什么,那神情,仿佛在考慮一個重大選題。

        他回到編輯部門口時,眼前突然一亮!他看到電話機,那時候,一個編輯室還只有一部電話機,話機放在門口的一張小桌子上。他情不自禁地拿起話筒,撥了一個號碼,俄頃,他肚皮上的BP機怪叫起來。他扔下電話,西裝兩擺往后甩,雙手插著褲袋,像闊起來的阿Q一樣,擺著方步進來了。

        不約而同,BP機的聲音讓埋頭干活的人們一律抬起了頭,編輯們先是東張西望,接著看到林家福擺進來,大家都站起來了,你一言我一語:

        “哇噻,家福有BP機了!”程竑的聲調(diào)透著羨慕,折著腰看他皮帶上的玩意兒,“來看看來看看?!?/p>

        “嗨,這勞什子有什么看頭的。”林家福拿著漫不經(jīng)心、蠻不在意的語調(diào),仿佛在說她少見多怪。

        “不得了,不得了,”鄭慧泉和家福保持一米左右的距離,“年輕人是能干,在外面發(fā)了財了?”

        曠大姐也許比較節(jié)制,她多少是見過世面的:“BP機好是好,可是,你又不做生意,用得著嗎?”

        林家福覺得曠大姐的話有點酸:“怎么用不著,這不是有人呼我了嗎?”說著,就把BP機取下,仔細瞅著,“什么事呀,還急著呼我。我要回電話了?!边呎f邊朝電話機走去。

        還是程竑潑辣,年輕人對新鮮玩意兒也特別感興趣,她一把搶過BP機,左看右瞅,仔細研究。林家?!斑七啤钡溃骸斑@破玩意兒,看什么看呀……”聽得出來,聲調(diào)中掩飾不住得意。

        突然,程竑尖叫道:“咦,3630004,這不是我們辦公室的電話嗎?!”這下,鄭老先生也不再矜持,他修長的身子長著細長的脖子,像要吃草的鵝一樣探出頭:“我看看,我看看。”看罷,證實道,“3630004,對呀,還真是。你怎么自己呼自己呢?”曠大姐先是不作聲地瞇著眼怪笑,扯了一下家福的耳朵,又用食指點一下他的額頭:“你這臭小子!”接著,大家哈哈大笑。

        林家福用手拍拍自己的后腦勺,“嘿嘿”地傻笑著。

        “吳打雜”

        吳平原曾是某工廠的工會宣傳干事,四十多歲了,是個多面手,會畫畫,寫一手好字,還能寫寫文章——報告文學(xué)、散文、雜文,都能來一兩下子。他這樣的人,正是雜志社好用的角色。

        于是,他被借調(diào)到了門蟲出版社的期刊部。一般說來,借總是調(diào)的前奏。借,是為了試用,也為了造成既定事實;調(diào),才是目的。

        可是,一借就是兩年,他是借“吊”在那里,懸而未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這是一種讓人十分尷尬的境地:老單位老催他,你走不走呀?要走就走,不走就回來。并說,若回來,不能再待在工會,工會的活總得有人干嘛,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人頂替了,你得下車間了。要是不回來,就請利索地辦了手續(xù),不要老占著單位的編制。而借調(diào)他的單位呢,由于原來借他的副總編調(diào)走了,新的老板要安插新的人。所以,總是以種種理由把他卡在那兒。比如,是工人編制不好調(diào),企業(yè)單位的不能調(diào)到事業(yè)單位等等。誰能說這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理由呢?

        因為他是打雜的,編輯部的諸多雜事都由他經(jīng)手,這樣不免得罪人。后來,他又身不由己,莫名其妙地卷進了這一派反對那一派的爭斗,他的處境愈來愈難了,人瘦了許多,形容憔悴,背似乎也有一點弓了。他從頭到腳寫著兩個字:痛苦。

        他到這個領(lǐng)導(dǎo)家中串串門,請那個頭頭喝喝酒,頭頭們都極其誠懇地說愿意幫助他。實際上,因為他騎墻,討好雙方,結(jié)果是把兩邊都得罪了。頭頭們的態(tài)度日漸明朗:請另謀高就吧!

        好馬不吃回頭草?;厝?,他的面子往哪兒擱?他是一個小工人,雖然能干,人頗聰明,然而,無人賞識,豈不是等于零?

        另謀出路,談何容易!

        他還只能賴在雜志社,夾著尾巴做人。

        他對總編總是唯唯諾諾,生怕頭頭有一絲不滿。領(lǐng)導(dǎo)一舉手一投足,他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心上的東西越積越多,就積出了心病來。

        有一天,總編來到他的辦公室,坐在他對面。吳平原趕緊停下了手中的活,問:“您有事?”總編“嗯”了一聲,不說什么,抓了張報紙就看起來。吳平原就這么呆呆地等著總編的吩咐。總編看了一會兒報,一扔,站起來,若有所思地在室內(nèi)踱了一會兒步,就走了。到了門口時,隨手帶了一下門,也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突然來了對流風(fēng)的緣故,門“砰”的一聲大響。隨著門聲,吳平原渾身哆嗦一下,“怎么啦?總編進來一句話也不說,就走了,怎么啦?”他不由地自語道。

        “奇怪,”他坐立不安了,“奇怪……”嘴里不時嘀咕一句。接下來,他先是回顧了這一天來自己的一舉一動,又反省了三天來的一言一行,如此一直上溯到一周又一周……左思右想,自己沒有做錯什么事情啊。百思不得其解。很快,他又陷入深度思考,反復(fù)喃喃道:“我沒做錯什么啊,可是,我做錯了什么呢?”

        他把這一情況說與妻子聽,請妻子幫助分析,這究竟是為了什么呢?妻子開導(dǎo)他,門關(guān)得這么響,會不會是風(fēng)刮的?于是,他就回想當(dāng)時是否刮風(fēng)了?仿佛有刮風(fēng),又似乎沒有刮,即使有風(fēng),也沒有刮這么大嘛!

        他決定去找總編問問。一天上午,他從總編的辦公室門口走過來又走過去,里面總是有人,他不敢進去。直到下午,才見總編有空了,他怯怯地問:“老總,您那天找我,有事?”

        總編疑惑地說:“找你?哪天?沒有呀。”

        總編根本就想不起來有什么事。也許,那天他只是無聊,到他那里隨便坐坐?也許,總編干活干累了,到其他辦公室走一走,看看報,散散心?

        “什么事都沒有!”吳平原從總編那兒出來,也搖頭苦笑了。折騰了兩天,終于一塊石頭落地了。

        環(huán)境可以改變一個人。吳平原之所以這樣,這與他當(dāng)時所處的環(huán)境不無關(guān)系。倘若他不是“吊”在那里,而是調(diào)動成功了,他的內(nèi)心肯定要平衡一些。他要不是“小打雜”,而是與雜志社的同仁們處在同一地平線,便沒有了后顧之憂,當(dāng)然可以免去許許多多的無端煩惱而瀟灑起來。要不,又怎么解釋他到別的編輯部,與別人的領(lǐng)導(dǎo)談吐自若,平起平坐呢?后來,他另辟蹊徑,到了某文化館工作,這個毛病也變得沒有那么突出了。

        雖然他的心病與他自身所處的環(huán)境有關(guān),但與他生理上和心理上的障礙也有某種聯(lián)系。據(jù)說,他的祖父得過精神分裂癥,他雖然沒有精神分裂,但畢竟較神經(jīng)質(zhì),會不會是隔代遺傳呢?我們不得而知。但是,今天是昨天的延伸;那么,今天也必然可以燭照昨天。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至少不是一個很開朗的人,不是一個遇事想得開的人。

        他是上海人,有一回,他問方向明對上海人有什么看法?方向明從個人的感受出發(fā),講了許多上海人的長處,諸如精明能干、效率高之類。“但是,”方向明說,“上海人比較小氣,似乎喜歡斤斤計較?!彼c點頭,“嗯”了一聲,不知是同意了方向明的看法,還是誤以為方向明說他小氣,便不吭氣了。

        過了三五天,他突然對方向明說:“我前一陣子探親,發(fā)現(xiàn)上海人現(xiàn)在流行這樣一種生活方式,比如我們四個人一起去餐廳吃飯,吃完了,各付四分之一的錢,據(jù)說,這叫文明的生活方式?!迸?,過了這么多天,他是回頭向方向明證明上海人不小氣呀!這樣看來,方向明的話這么多天來一直在他的腦子里琢磨來琢磨去,好端端的一句話,硬是給琢磨爛了。

        吳平原,可惱而又可嘆!

        職稱問題

        李華俤是從工廠調(diào)到出版社的。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期他在報刊上發(fā)表了許多小說作品,被稱為“工人作家”。到了八十年代中期,適值出版社由單一的人民社分化出了許多諸如科技社、美術(shù)社、教育社之類的專業(yè)社,急需大批人才,于是向社會招兵買馬——李華俤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被招聘到了門蟲出版社。

        李華俤是一九六九年的老知青,一九七九年回城時已經(jīng)是二十八歲的大齡青年,調(diào)出版社時,三十四五歲,正當(dāng)年。他吃過苦,對目下的這份工作十分珍惜,上班辛辛苦苦,下班還要拼搏,上夜大,讀中文。三年過后,拿到大專文憑。初次評職稱時,也較為順利地評上了助理編輯。

        時光如水,一晃過了三五年,又到了可以評編輯的時候,然而,評編輯要考外語,這把他難住了。如今,他四十出頭了,兒子才上大班,妻子在工廠,要上“三班倒”,他滿腦子裝的盡是油鹽醬醋,根本沒有空間再擠進ABCD。他畢竟是一個老實人,第一次考外語時,他放棄了。人家對他說,別傻呀,第一次考最容易,就是那指定的十來課嘛,以后肯定是越來越難了。他搖搖頭,說:“再容易也不行,我二十六個字母都搞不清楚呀!”考試結(jié)果公布時,凡參加考試的人竟全部過關(guān)了。不要說二十六個字母,有一位老兄連兩三個字母也沒搞清楚,也過關(guān)了。

        “真見鬼了,竟有這樣的奇跡!”他嘀咕道,旋即,又不無惋惜地責(zé)怪自己:“唉,我好傻呀!”

        于是,他無法參評。

        第二年,外語是全省統(tǒng)考,這下不是指定十來課,而是一二三四冊,還有考試大綱哩,更難了。他愁眉不展,又是悔恨又是失望,滿腦子都是這幾個字:不考了不考了,算了算了。什么鳥職稱,灑家不要就是。他為自己開脫,努力讓自己表現(xiàn)得瀟灑一點。

        見他又要放棄考試,有好心人向他面授機宜:“你何不考日語?日語教材只有上下兩冊,總共才二十七課。日語中有近兩千個漢字,你只要把譯文背得滾瓜爛熟了,再把日語對照著讀,其中的漢語部分就可以提示你了,如此硬譯,包你過關(guān)。”

        聽罷,他眼前閃過一道亮光,仿佛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很是驚喜。他照朋友提示,埋頭苦讀。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他這樣一個對日語一竅不通的家伙,居然得了90分。

        別人能創(chuàng)造奇跡,李華俤也能。

        評委們開始評議了。投票分兩輪,兩輪都過關(guān),才算過關(guān)。

        第一輪投票的結(jié)果很快出來了,二十一個評委,每個人要得三分之二的票才行。據(jù)說,他只得了十二票。

        “唉——”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苦也!”

        那個叫他考日語的好人,又來給他打氣了,“你嘆什么氣呀,還有機會,只要有機會,就要拼一拼!”他告訴李華俤,應(yīng)該抓緊時間,在第二輪投票之前,拜訪每一位評委,向他們說情,求他們投自己一票。他說,前兩次評職稱,都有人這么干的。

        “原來是這樣,”他喃喃道,“我連一個評委都沒有打招呼!”

        李華俤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無眠。他為自己的命運痛苦,同時,在這痛苦中為自己編好了“求情辭”——我這么大年紀(jì)了呀;以后再考外語肯定是讀不進去了呀;現(xiàn)在的大學(xué)生、研究生還那么年輕,他們還有很多機會呀;我是為了心理平衡,要不然面子上也過不去,難以開展工作呀,等等,等等。

        第二天,他開始出擊了。

        A評委耐心地聽了他的陳述,深表同情,說:“是應(yīng)該上。我已經(jīng)投了你一票,第二輪投票時,當(dāng)然還是這么投?!?/p>

        B評委比A評委更耐心地聽了他的陳述,深表同情,說:“是嘛,我是主張年齡大的同志要先上的。而且,你們招聘的同志,比起大學(xué)生來,要更能吃苦耐勞,都是業(yè)務(wù)骨干了嘛。我已經(jīng)投了你一票,我這里是沒有問題的?!?/p>

        C評委比B評委還要耐心地聽了他的陳述。深表同情,說:“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經(jīng)投了你一票。我還要做做別的同志的工作,為你拉‘選票’嘛,啊!哈哈哈哈……”

        當(dāng)李華俤跑到第十二個評委家里時,這第十二個評委也和ABC一樣告訴他“我已經(jīng)投了你一票”。他想,巧了,這十二位投了我十二張票的先生都集中在前面了??磥?,剩下的都是“反對派”了,尤其要多做工作。對了,買一袋水果送去吧!

        他提了一袋蘋果到第十三個評委家中,怪了,第十三個評委說的話和A評委說的話,居然一模一樣。

        他提了幾串香蕉到第十四個評委家中,奇了,第十四個評委說的話和B評委說的話,竟然大同小異。

        他提了八斤梨來到第十五個評委家中,見鬼了,這第十五個評委說的話和C評委說的話,卻是不差上下。

        當(dāng)他跑完最后一個評委家時,二十一個評委都是十分真誠地告訴他,已經(jīng)投了他一票,那表情,似乎在提示他:如果說票數(shù)不夠,那只能怪別的評委沒有投你的票。

        從最后一個評委家中出來,他絕望了,下館子,喝悶酒,喝得爛醉。回家路上,已是深夜,他大喊大叫:“操他奶奶的,鳥評委,評個鳥……”

        最終,他還是沒有評上。聽說,他由十二票升至十三票,以一票之差,名落孫山。

        “老夫子”

        賈集之先生“文革”前畢業(yè)于廈門大學(xué),是方向明曾經(jīng)工作過的一家刊物的編輯室主任,方向明的頂頭上司。

        賈先生與方向明共事時四十五六歲,頭發(fā)已稀疏斑白,背微駝,瘦瘦干干,一如枯柴。他患有風(fēng)濕病,是在干校留下的紀(jì)念。季節(jié)更替,最是難挨,不免唉聲嘆氣:“唉唉,又要變天了,又要變天了,唉唉。”他臉色偏黃,還有點暗,那神情,時時讓人感到秋涼已近。

        賈先生是個不知名的書法家。我們刊物的標(biāo)題常常由他題寫。外行看過去,與名家并無區(qū)別;內(nèi)行見了,說是與名家只有三點六米的距離。他的一個老同學(xué)可是省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書法名家,他不時掛在嘴邊,引以為榮,引以為知己。我托他向這位名家索要墨寶,還真如愿以償,得“積學(xué)儲寶”四字。賈先生愛惜自己的書法,用之于工作,天天自我玩賞。一上班,他就展開稿紙,為作者和讀者寫回信。方向明坐在他對面,他用毛筆寫從右至左的豎排的信,每每緩緩點頭,看他那認真煞人的勁頭,方向明就想笑。經(jīng)常的情況是,有的作者的文章不足一千字,他的回信卻有兩千字。這讓作者感激涕零,稱他為認真盡責(zé)的好編輯。然總編卻屢有意見,說他整天忙著回信,卻不見編出幾篇好稿,效率太低??墒牵峡傉f歸說,他寫歸寫。每寫完一封信,他總要自我觀賞三五分鐘,那神態(tài),仿佛在看他初戀情人的照片。有時,有了得意之信,還得讓我欣賞一番。

        賈先生開稿費也認真到家。他面前擺著一塊計算器,每篇稿件的字?jǐn)?shù)都算得清清楚楚,容不得半點含糊。比如,一篇稿件8888字,每千字88元,他會開出782元1毛4分這樣的稿費單來。對此,財務(wù)不高興了,說你開780元就行,那2元1毛4分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他平心靜氣地說:“怎么開是我的事,怎么發(fā)是你的事。我盡責(zé)了,別人不盡責(zé)我卻管不著?!?/p>

        方向明和賈先生一起出了幾回差,知道了他有這樣一個習(xí)慣:出差前,買好了郵票,寫好了信封,把買的保險票據(jù)從機場掛號寄回。方向明問他為什么這樣,他說:“這是對家庭負責(zé)任的表現(xiàn)。萬一飛機失事,家人可以憑此向保險公司索賠?!狈较蛎髀犃?,驚詫不已。他時時想著飛機會失事呀,和他一起坐飛機,仿佛是一場生死離別,私心不禁發(fā)毛。方向明說,萬一失事了,保險公司會賠的。他說:“是的,會賠。可是,憑據(jù)呢?沒有憑據(jù),怎么賠?所以,要把保險的票據(jù)寄回去?!狈较蛎鳑]有這樣的人生經(jīng)驗,當(dāng)然沒有預(yù)備掛號信之類。頭一回,他非要把方向明的保險票與他的一起寄給他太太。他還說:“萬一出事了,我太太會把它給送你愛人的。”第二回出差,他問方向明帶了掛號信沒有,方向明說沒有。他說,那和他的一起寄吧,方向明說不必了。他直搖頭,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真是沒有責(zé)任心啊!”

        方向明調(diào)走后,雖同在一個城市,卻再沒有見到賈先生,用計算器算一算,也已有十四年十個月零六天不曾謀面了。幾年前,方向明聽說他在那雜志社待不下去,提前退休,然后到他一位臺商的親戚那里幫著人家經(jīng)商了。賈集之老先生也能下海,讓方向明不免也蠢蠢欲動。

        無論如何,他是個好人。方向明想套一句歌詞來表達此時的心意——愿好人一生平安。

        陳雙喜

        直到死,方向明不認識他。在一個大院里,方向明肯定見過他,大約也免不了點頭寒暄,只是方向明沒有把人和名字對上號而已。他人和名字都太普通了。他是個老退伍軍人,叫陳雙喜,是我們出版大院的電工。

        他成為大院的“名人”,緣于他的一次不普通之舉:辦退休手續(xù)的時候,他突然提出要同時退黨。這成了我們大院實實在在的新聞。省直機關(guān)的職工要退黨,驚動了局黨組和省直機關(guān)黨組。上級領(lǐng)導(dǎo)輪番找他談話,問他什么原因,他平時是大好人一個嘛,怎么突然有了如此讓人驚詫的不軌之舉?機關(guān)黨委領(lǐng)導(dǎo)老鄭問他:是不是喪失了對共產(chǎn)主義的信念?他搖搖頭,那神情仿佛在說,什么是共產(chǎn)主義,我還沒搞清楚哩。老鄭又問他:是不是對我們社會的腐敗現(xiàn)象不滿?他神色嚴(yán)肅,不置可否。老鄭反復(fù)問,他就是不說話。大約過了一周,在老鄭的艱苦努力下,他終于擠出一句話了:退休了,沒法為黨干什么活了,還留在黨內(nèi)干什么?他接著說:“我不想占著茅坑不拉屎?!崩相崒λf了一串革命道理,他又一聲不吭了。

        老鄭查了他的檔案,他在部隊當(dāng)過“五好戰(zhàn)士”,回到地方當(dāng)過勞模,這樣的人怎么能退黨呢?不同意,不能同意。就這樣,他退休手續(xù)先辦了,黨沒退成。組織上不時派人找他談話,給他上黨課,做他的思想工作。他為黨內(nèi)來人沏了一杯茶,洗耳恭聽。不過,聽說有幾回,聽著聽著,聽瞌睡了,嘴邊還流著一串哈喇子。

        他是老了。

        他的問題,在“三講”的時候成了各個支部上黨課時的重要話題,老鄭到各支部巡回演講,這幾句話是少不了的:“一個老共產(chǎn)黨員,喪失革命斗志,放棄遠大理想,退休也要退黨!這是一個十分嚴(yán)重、極為重大的問題!不進行‘三講’,怎么得了啊!”

        這么僵著一段時間,陳雙喜的事也被人們淡忘了。

        去年,省委要求各機關(guān)派人到邊遠山區(qū)的貧困村當(dāng)支部書記三年,據(jù)說這是一種“高位嫁接”。局黨組要求各單位各部門踴躍報名。結(jié)果卻不美妙,整個系統(tǒng)因為業(yè)務(wù)工作太忙,脫不了手,竟然無一人“跳”出來。這讓黨組十分惱火!“共產(chǎn)黨員時刻聽從黨召喚,專揀重擔(dān)挑在肩”的精神都跑到哪里去了?老鄭責(zé)問道。

        老鄭準(zhǔn)備召集全體黨員訓(xùn)話。

        正在準(zhǔn)備發(fā)言稿的時候,陳雙喜來敲老鄭的門了。老鄭皺著眉,沒好氣地說:“你的事以后再說,我正忙著!”陳雙喜徑自坐到他的對面,悶頭悶?zāi)X地說:“我要去當(dāng)村支書?!边@一說,大出老鄭的意料,他像看外星來客一樣盯著陳雙喜。半晌,冒出了一句:“你又怎么了?我沒空跟你折騰?!标愲p喜說:“我真的想去。我當(dāng)兵前就當(dāng)過村支書。退休在家,悶得難受,現(xiàn)在電器質(zhì)量好,很少有人要我修,沒活干,難受。你就讓我去吧!”看來,他是來真格的了。老鄭說:“那你不退黨了?”他說:“有活干,退什么退?!?/p>

        可是,陳雙喜還是沒有當(dāng)成村支書,因為上面不要退休的,再說了,去當(dāng)村支書的,是要有培養(yǎng)前途的,一下去,就可以官升一級哩。

        說起他的“沒活干”,就要說說他退休前的事了。他是電工,本來只管公共設(shè)施的維修。可是,他卻“越位”了。院子職工,不論是局長還是食堂賣菜的,誰家里有什么電器壞了,只要和他招呼一聲,他隨叫隨到,一定會替你修好。其中,有不少小配件,還是他掏腰包買的。給他錢吧,他瞪著眼,沒好氣地說:“幾毛錢,算什么算,你看不起我呀!”有的新來的人家不知道,以為他的職責(zé)就包含了為家家戶戶修理電器這一項,對他經(jīng)常吆來喝去,修好了,連一聲謝也沒有,對此,陳雙喜也不計較。

        前幾天,聽說他半夜里心臟病發(fā)作,死了,死在出租車上。

        死人的事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人就是這么脆弱,說死就死,所以,我也沒有怎么在意。

        后來,我聽說,他是本不該死的。一年前,他就曾心臟病發(fā)作過一次,也是在半夜里。他老伴把左鄰右舍都叫了起來,用擔(dān)架把他抬到了省立醫(yī)院。他被搶救過來了。出院后,他對送他上醫(yī)院的人極為感激,一家買了一袋蘋果,上門謝人家。到了鄰居家里,他也說不出什么話,像祥林嫂一樣反復(fù)道:“風(fēng)扇有沒有出毛病呀?排氣扇有沒有壞了呀?”結(jié)果都沒有,他無以回報鄰居,心下耿耿,覺得欠了人家什么。回家后,他對老伴說:“以后要少麻煩別人。半夜三更的,真的不要麻煩別人?!?/p>

        這次,他心臟病又發(fā)作了,老伴又要去敲左鄰右舍的門,被他拖住了。他說:“這次沒事,比上回輕多了,我知道沒事,咱們自己去吧……”老伴也沒有醫(yī)學(xué)常識,一生都聽他的,就攙扶著他,從八樓下到一樓,又挨到馬路邊,上了的士。車開了一半,陳雙喜頭一歪,就走了。

        醫(yī)生說,怎么會這樣,如果抬著來,他是不會死的!

        在“保先”動員大會上,機關(guān)黨委書記老鄭又說到陳雙喜:“多好的一個黨員!他修了多少排氣扇、電風(fēng)扇……數(shù)也數(shù)不清,可他自己就怕麻煩人家,死在的士上了。毛主席說,村上的人死了,開一個追悼會,用這樣的辦法,寄托我們的哀思……”說到這,他聲音低啞,像扁桃腺發(fā)炎一樣,澀澀的,“可是,我們有的單位,連花圈也不送,我上門問了,你們怎么不送一個花圈?他們卻說,一個工人死了,也要送花圈嗎?以前講階級感情,現(xiàn)在講人情,可見,有的人是多么冷漠啊!我們不開展‘保先’教育,怎么得了??!”

        人就是這樣,說死就死,這么脆弱!

        他就是這樣,怕麻煩人,臨死也不要去麻煩人。

        方向明也沒有去送葬,大約也算是冷漠的人。到這時,方向明也想象不出他的形象,不過,方向明覺得他的形象極為熟悉,像他在工廠里見過的無數(shù)的普普通通的老實人、埋頭干活的人。

        招 聘

        那年,方向明從一家雜志社調(diào)門蟲出版社,出任期刊編輯部的主編。不久,門蟲出版社首次公開向社會招聘大學(xué)生。期刊編輯部也需要增加一兩個人,因此,他也參加了招聘小組。

        招聘大學(xué)生,這在方向明的經(jīng)歷中,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先是筆試,筆試完了,對合格的人選一一進行面試。哪一個編輯室要的人,這個編輯室的主任負責(zé)提問,招聘小組的七八個人各打各的分。誰的筆試、面試成績好,便錄取誰。

        期刊編輯室進入面試程序的有三人,方向明對三人都不甚滿意。方向明的原則是,寧缺毋濫。

        可是,分不是他一個人打的,他不滿意不等于大家不滿意。打分下來,三個中有兩個成績還好,可以說是過了關(guān)了。

        當(dāng)然,過了關(guān)的,也未必都要。方向明想拖一拖,明年再說。他對社長伍家齊說了這意思。社長說,人是你要用的,既然你不滿意,就以后再說吧。

        兩個過了關(guān)當(dāng)中的一個叫閆范冰,托了革命史編輯室的晏德明主任來找方向明。晏德明提了一大袋閆范冰的材料——這些材料方向明也看過,老實說,他只是隨便翻翻,并沒有太當(dāng)回事——并對閆范冰的情況做了詳細介紹,說他酷愛寫作,多有成就,在大學(xué)的時候,是學(xué)校??闹骶帲€是“校園十大小說家”云云。

        方向明聽了,表示可以再看看閆范冰的材料。他心里想,我剛到門蟲出版社,這里的老同志向我推薦的人物,當(dāng)然應(yīng)該認真對待。

        他把閆范冰的材料又翻了翻,閆范冰在自薦材料中說,他從小熱愛寫作,會寫小說、散文、詩歌、報告文學(xué)。他看一下他發(fā)表的作品,還真是各種體裁的都有。方向明心想,現(xiàn)在這本刊物最需要的是一個能跑采訪的寫手,他倒合適。而且他從小熱愛寫作,這點最重要。只有熱愛,才會有工作的動力,才會有激情。

        他本來想詳細看看他的作品,可是,手頭諸事猬集,只好作罷。

        他約他再面談一次。

        小閆來了。

        方向明問:“你是你們學(xué)校??闹骶帲俊?/p>

        他十分肯定地回答,還找出一本校刊,翻開目錄頁,上面寫著:“主編 閆范冰”。

        方向明又問:“你是校園十大小說家?”

        他肯定地點點頭。

        方向明強調(diào)道:“是大學(xué)校園的?”

        他不吱聲,不置可否,卻用肯定的笑容回答了方向明。

        方向明還問了一些別的問題。最后,下了決心:這個要了。

        他給社長寫了一份報告,說了閆范冰的種種好處,希望社里能同意要他。

        社長問:“你不是說不太滿意嗎?”

        他只好說:“我重新研究了一下他的材料,又和他談了一次,所以,有了我送給你的報告里的看法?!?/p>

        刊物新辦,社長對方向明只是一味支持。不久,閆范冰進了門蟲出版社。

        一起工作了一段時間,方向明看閆范冰的稿件,先不說沒有靈氣,還不時有病句、錯別字,可以說是文理不通。這真是奇了怪了,這樣的文字功底,是如何當(dāng)上“校園十大小說家”的?他再一次叫閆范冰把所有文檔材料拿來,他要“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這回,再不是隨便翻翻了,他一篇一篇地讀,原來,閆范冰也就是這水平。

        其中有一復(fù)印件,發(fā)在《新民晚報》“夜光杯”的頭條。方向明看后,覺得這達不到《新民晚報》發(fā)表的水平,就到資料室調(diào)出這張報紙,不看還罷,看了直搖頭。原來,他把報頭弄來,貼上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發(fā)的文章,拿去復(fù)印。他估計,沒有人會去做這核實的工作。

        如此聰明,也算難得。

        唉,世風(fēng)日下,真是世風(fēng)日下。

        方向明直后悔,當(dāng)初怎么就不騰一點時間,細細讀一下他的作品呢?太草率了,真是太草率了!

        他接著翻看他的各種證書,嘿,還真有一張“校園十大小說家”的獎狀。方向明仔細瞅著,有了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原來,這是閆范冰讀中學(xué)時,他們團縣委發(fā)的一個獎狀——共青團畢竟氣派,他們縣,還是中學(xué),居然也評出了“十大小說家”!

        后來,方向明問了閆范冰學(xué)校的一個老師,他們的??窃趺椿厥拢?骶幨窃趺椿厥隆_@個老師告訴他,這都是學(xué)生自己折騰的,大學(xué)每個年級都辦一本???,而主編是輪流當(dāng)?shù)?,每一期有每一期的主編?/p>

        哦,原來如此。

        方向明有了強烈的被欺騙的感覺。

        可是,木已成舟。人是他要的,現(xiàn)在又是他的部下,不好用,怪誰呢?這下,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閆范冰索回這些文檔資料時,很虔誠地問方向明有什么意見,請方向明指教。方向明想,閆范冰已經(jīng)成了自己的同事,而同事之間是平等的?,F(xiàn)在,還不好多說他什么了,心里雖然不屑,心里想著這樣的人以后要控制使用,嘴上卻這么說:“蠻好,你很勤奮,也寫得蠻好……”

        “哪里,比起您,我差多了?!遍Z范冰說起客氣話倒是比他的作品要更自然一些。

        “你是農(nóng)村來的吧?”方向明明知故問。

        “是的。我父母都在農(nóng)村,沒有文化,您要像家長一樣嚴(yán)格要求我,關(guān)照我呀……”看上去,閆范冰一臉真誠。

        方向明感覺毛孔豎了起來。他已經(jīng)意識到,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尋常人物??墒?,人家說了這么動情的話,你也不能一無表示吧。勉勉強強,還是說了幾句“希望”:“農(nóng)村出來的不容易,嗯,不容易……這個,喔,做事要大氣,不要,不要搞雕蟲小技……”

        后面還說了些什么話,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不過,閆范冰工作還是非常勤奮的,也愛學(xué)習(xí);呼來喚去,編輯部的許多雜事也都是他做了……這些,方向明都看在眼里,他自問,對閆范冰的期望值是不是太高了?年輕人可塑性強,他應(yīng)該會一天比一天地好起來。碰到閆范冰有一些不堪的作為時,方向明就會想起了《紅與黑》中的于連,自言自語道:“下層社會出來的,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于是,就容忍了他。

        他們至今相處很好,而且,有越來越好的趨勢。

        窺 探

        政治編輯室的馬仁合主任來找方向明副社長談工作。方向明心不在焉地聽著,心里卻在想著社里昨天聘任副編審的事。

        小馬談了工作的困難,主要原因是手下的兵不好使,不聽話,素質(zhì)差,電大畢業(yè)的老編輯程慶松尤其差。諸如此類的話聽多了,方向明也愛聽不聽的。他還是想著聘任的事,為什么不搞社內(nèi)“戶口”,把所有的人都給聘了?在門蟲出版社,評上副高的有三十八人,而副高職數(shù)只有三十四個,這樣,就有四個人要評聘分離,雖然評上了副編審,卻無法聘,享受不到副編審的待遇。副編審絕大部分是編輯室的正副主編,既然他會當(dāng)編輯室主任,就說明他業(yè)務(wù)上也有相應(yīng)的水平,所以,他們肯定是要聘的。上不了的四個人只能是沒有行政職務(wù)的一般編輯。小馬說的程慶松,就是其中一個。

        程慶松住方向明對門。真正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方副社長聽說程慶松工作狀態(tài)不怎么樣,但昨天投票的時候,還是投了鄰居一票。不僅是鄰居,他覺得程慶松年齡大了,也應(yīng)該上副編審了。年輕人來日方長,還有機會。至于水平嘛,誰能說誰的水平特別高?你這方面高,也許那方面就不那么高了。水平的事最難說。投票結(jié)果出來了,程慶松在人才辦十一張票中只得了一張票——所謂“人才辦”,是由社領(lǐng)導(dǎo)和各部門負責(zé)人組成的。

        這時,坐在他對面的馬主任還在數(shù)落著程慶松的種種不是。也許都是事實吧。可是,這不都是你們編輯室自己的事嗎?犯得著什么事都到我這里說嗎?方向明希望最好都沒有人找他,這樣可以保持心情寧靜,可以考慮一些學(xué)問上的事。每每聽了這類雜事,他都很煩躁。

        突然,他有了惡作劇的念頭。喝了一口茶,打斷了馬主任的喋喋不休,假裝很嚴(yán)肅地打著官腔:“中層干部不容易,下擠上壓,是夾心餅干。我這里是不會給你什么壓力的,工作的事,你主要向社主要領(lǐng)導(dǎo)匯報,只要社主要領(lǐng)導(dǎo)認定的,我都不會有什么不同意見。至于對部下,一定要寬容,用人所長,你不依靠他們干活,又能依靠誰呢?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

        馬主任頻頻點頭,面有諂諛之態(tài),不停道:“對對,對對……”

        方向明接著說:“程慶松雖然有很多毛病,但畢竟是老同志了。昨天聘任副編審,就要投自己部下的票。每個部門都差不多,都這么干,對內(nèi),批評從嚴(yán);對外,都是為自己的部下力爭。內(nèi)外有別……”

        “是的,您說得對,這樣的事絕對不能含糊,”馬主任用十分肯定的口氣說,“我是投了他一票的。唉,他還是沒上,可惜……”

        馬主任沒有參加社委會,當(dāng)然不知道程慶松只得一票;他不是方向明,當(dāng)然不知道這惟一的一票是方副社長投的。方向明聽馬主任如此肯定的表態(tài),心里不由得冷笑,但同時,他又升起了一股快感,一股戲弄人的惡意的快感,一種窺探到別人心靈深處的隱秘的快感。他笑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會投他的票的,你的為人我是清楚的?!闭f罷,站了起來,意思是他要忙別的了。馬主任也只好站了起來。

        馬主任走了。方向明倒了一杯茶,咂一口,心里嘀咕道:“他要解決什么問題呢?什么問題也沒有……”看看鐘,嘆了一口氣,下班時間到了,他又在心里自問道:“上午做了什么事?什么事也沒做,唉……”

        方向明回家了。路上,他又自問,我為什么要去窺探馬仁合呢?這不也同時窺探到了自己心靈隱處的無聊嗎?唉,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不無聊還不行。正作如是想,突然,腳崴了一下,好痛!方向明蹲下身子搓腳,嘀咕道:“他媽的,平平的馬路,腳也會扭,見鬼!”方向明一拐一拐地拐回去,心里灰灰的,很是郁悶。

        責(zé)任編輯 石華鵬

        国内精品久久久久国产盗摄| 国产毛多水多高潮高清| 无码va在线观看| 乌克兰少妇xxxx做受6| 8090成人午夜精品无码| 久久少妇高潮免费观看| 中文字幕有码无码人妻av蜜桃| 免费观看性欧美大片无片| 国产精品流白浆喷水| 亚洲一区二区三区一区| 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专区| 中国丰满熟妇xxxx性| 五月天国产精品| 在线精品亚洲一区二区三区| 久久精品av在线观看| 无码av天堂一区二区三区| 欧美一欧美一区二三区性| 国产成人夜色在线视频观看| 91精品国产色综合久久 | 啪啪视频一区二区三区入囗| 国产av午夜精品一区二区入口| 蜜桃视频免费进入观看| 国产av无码专区亚洲av极速版| 毛片无遮挡高清免费久久| 中文字幕人妻激情在线视频 | 国产精品麻豆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成人精品日本亚洲专区61| 精品国产18久久久久久| 国产伦码精品一区二区| 亚洲av综合色一区二区| 少妇被粗大的猛烈进出69影院一| 欧美aⅴ在线| 综合图区亚洲偷自拍熟女| 久久夜色精品国产亚洲av动态图| 欧美成人一区二区三区| 国内精品视频成人一区二区| 国产精品亚洲一区二区三区在线看 | 国产A√无码专区| 亚洲成人激情在线影院| 色大全全免费网站久久| 国产乱人伦在线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