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能說出的話語都不是秘密
一
早上,江明遠在去菜市場的路上,碰到了刑偵隊的林隊長。林隊長說,昨天他見到了銹色,她問起了你。江明遠說,銹色是誰啊?林隊長說,你忘了嗎?三年前那個案子。銹色,三年前。江明遠說,我想起來了,她怎么會知道我?林隊長說,我也不知道。
江明遠今年三十五歲,是個心理咨詢師,開有一家獨立門診。門診營業(yè)的對象是有心理疾病的人,據(jù)說現(xiàn)代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有心理疾病,照理說,這個市場是無比廣袤,生意興隆。而現(xiàn)在的情況是,門診的生意只能算是馬馬虎虎過得去。朋友曾勸過江明遠改行,說誰愿意到你這里來呢?江明遠說,有病要治他不明白嗎?朋友說,話是這么說,可除非他已經(jīng)病得不行了,現(xiàn)在這人啊就怕別人說他有病,特別是這里的病。其實江明遠也明白,即使真來了這里的人也很少說自己是有病的,只會說來看看??山鬟h總覺得這是他的專業(yè),就這樣拋棄了太可惜。朋友又說,有時我想,你們心理醫(yī)生,做的事是挺卑鄙的,明知這是別人的痛處,還使勁地戳。江明遠說,你這話不對,不知道傷口,我們怎么替他們縫補和撫慰呢。朋友拍拍江明遠的肩膀說,聽起來是高尚啊,只怕一個人知道的秘密越多,煩惱就會越多。江明遠也想過這個問題,一般他的做法是腦子盡量少存東西,把病情記在紙上,用時翻閱,不用時遺忘。既然這些病情都是秘密,江明遠有個好習慣,能做到在街上不主動與病人打招呼,怕的是被病人的朋友見到。他的本意是讓顧客治好病后,最好能忘記,曾來過他這里。
江明遠記得當初剛?cè)W校的時候,校長在大會上說,歡迎你們加入這個未來最紅的學科,你們將來就是最紅的人。私下里江明遠還去問過校長,真的可以嗎?校長說隨著社會壓力越來越大,必然對心理咨向的需求日益增大,所以你家的門檻終有一天會被踏爛的,絕對會是這樣。時間過去很多年了,校長的話猶在耳旁,他的門檻卻沒有一點要爛的跡象。江明遠現(xiàn)在只能安慰自己,誰都不是先知,不是還有些學科現(xiàn)在都消失了嗎?更何況江明遠現(xiàn)在還算過得去,人前人后人們都還得稱他一聲老師。
其實在三年前,江明遠幾乎就拋棄了它。那時門診生意極其清淡,他整天無所事事,多數(shù)時間只能隱身于茶樓麻將館里。很多時候,江明遠覺得這個所謂的朝陽專業(yè),早已變成了夕陽。他對鉆研專業(yè)已毫無興趣,大部分時間用于研究麻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是江明遠的另一專業(yè)。
有一天,麻友小馬說有事找他。江明遠說除了打麻將免談。小馬說有一個賺錢的機會。江明遠聽了這話,就急急趕到了指定地點,到了地方,看見還有一個人。小馬說,這位是刑偵隊的林隊長,這位是江老師。他們握了一下手,算是認識了。江明遠說,小馬你怎么回事?怎么是個警察?林隊長笑著說,江老師,不急,聽小馬說,你是一個心理醫(yī)生。江明遠點點頭說算是吧。林隊長說,是這樣的,我有點事想叫你幫忙,既然不是外人,就直說了,你能不能叫一個不想說話的人開口。江明遠說,這可是你們的強項,我怎么行。林隊長說,江老師開玩笑了,你可以用你的專業(yè)。江明遠說,能行嗎?林隊長說,大致情況是這樣,有一個涉案人員失憶了,醫(yī)生鑒定過的,現(xiàn)在是無論對誰一句話都不說。用你的專業(yè),能有辦法叫她開口嗎?江明遠遲疑了一下說,這我可一點把握也沒有,按理來說,一個人失憶的原因,無非是腦部受過創(chuàng)傷?;蛘呤鞘苓^重大刺激。但如果不是真的失憶,即使這個人有堅韌的意志力,也有可能讓他開口。林隊長說,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據(jù)查這個人腦部沒有受過傷。倒是受過重大刺激,我們的心理專家也用過很多辦法,但沒起作用。一直沒開口,你說還有什么辦法?江明遠想了想說,這樣啊,也許有一種辦法可以讓她開口。林隊長說,什么辦法?江明遠說,催眠,你局里應該有人懂。林隊長說,我們也想過,只是局里的心理醫(yī)生不愿做,也沒經(jīng)驗。我聽小馬說你平時經(jīng)常跟他說,你是催眠高手,能讓人說出不想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江明遠臉一紅說,那只是吹吹牛的。林隊長說,我在電影上經(jīng)??吹剑F(xiàn)實中沒見過。你就直說究竟會不會吧。江明遠說,怎么說呢?會一點點,但沒把握,我在大學時主修是普通心理學,還有實驗心理學,無論哪一個,都對這個有提及,但是都沒系統(tǒng)學過,不過因為我很感興趣,曾自學了迪蘭摩根的《催眠入門》一書,所以只能說懂得那么一點點,但一直沒在成人身上試過,倒是對兒子試過,他晚上不肯睡覺時用一下。林隊長說,有用嗎?江明遠說,小孩子容易控制,應該說有點效果。林隊長說,現(xiàn)在只能這樣了,什么都要試試,就這么說定了,我明天聯(lián)系你?江明遠說我真沒把握。林隊長說,我明白,搞刑偵的人更知道,沒有什么事是有十足的把握,但咱們都得試,是吧。江明遠說那好吧。林隊長說你費用怎么算?因為我得請示局里。江明遠說小馬知道,還是明天看了資料再說吧。
林隊長第二天早上就答復了江明遠,說費用已沒問題了,叫他現(xiàn)在就去他的辦公室。那天江明遠在林隊長的辦公室,看了對象的資料,共花了二十分鐘,對象是一個叫銹色的十九歲女孩。林隊長后來又叫人拿來了女孩最近的照片。江明遠仔細對比了一下,沒發(fā)覺任何異樣。江明遠說林隊長,就這些嗎?他點點頭,說,你能做嗎?江明遠說,沒把握,其實在催眠之前要先做個心理測試,如果受暗示性不高,或抗拒能力比較強的人,是不適合也不能做催眠的。這樣吧,我們先做一個測試試一下。林隊長說,那好。你回去準備一下,我也把有些要問的問題整理一下給你,三天后我?guī)藖怼?/p>
回到家,江明遠想想又覺得剛才答應得太快了。對于一件自己從未干過的事,不免有些擔心,有些后悔,就打了個電話給林隊長。林隊長說,成不成都沒關(guān)系,試試吧。江明遠無法再推脫,心想看在錢的面子上就試試、吧。接下來的兩天,江明遠重新溫習了有關(guān)催眠的書籍,又在網(wǎng)上查了一些催眠的手法,看了幾個有催眠過程的電影。他知道在電影里人被催眠后能被隨意指使,這表現(xiàn)得太過玄幻,現(xiàn)實中這東西遠沒有這么神奇。但一個人要潛入另一個人心底,本身就是一個刺激的過程。年輕時江明遠常為這種刺激而著迷。但現(xiàn)在他卻為自己骯臟的想法感到可恥。每個人心底都有永遠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他卻以知道這種秘密為榮,有時還把它曬給別人看,從道義上來說,這怎么也算不上一個正大光明的勾當。曾經(jīng)還有人提出向他買過病人的資料,幸好他清醒地保持了職業(yè)操守。雖然那個人沒有得手,但這件事卻提醒了他,知道得太多就是一種危險。
二
三天后,江明遠看到了那個叫銹色的女孩,從她走進辦公室的一刻,他就開始觀察,看起來她的目光有些呆滯,不像是裝的。根據(jù)資料上說,她涉及到一個殺人案件。那個殺人犯是她的男朋友,根據(jù)男的筆錄,那件事都是他一個人干的,她根本不知情i。但在現(xiàn)場卻采到她的指紋,現(xiàn)在無法判斷是否與此事有關(guān)。林隊長對江明遠說,我們的原則是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走一個壞人?,F(xiàn)在的情況是希望能通過你搞清楚,這個女孩子是否參與了這起案件,如果是同謀,結(jié)果可想而知,即使是知情不報,且加以隱瞞,法律上也是可以定罪的。
江明遠感覺這個女孩子對他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的確不是正常人的表現(xiàn)。所有人離開了房間之后,江明遠說我不是警察,是個醫(yī)生,確切地說,是一個來與你交朋友的人。曾有一剎那。江明遠似乎捕捉到了她眼中的異動,但轉(zhuǎn)瞬即逝。江明遠腦子里閃過某種念頭,心想這人可能真有點意思,就對她說,我今天來也沒什么事,只想請你做幾個題目。女孩沒任何表示。江明遠說,你可以不說話,只要你做好題目,你就可以走了,我想說的是,這些題目與警察無關(guān),更與警察問你的那件事無關(guān)。我只是作為一個醫(yī)生,來幫助你,希望你能早點離開這里。江明遠背過身,感覺她身子動了一下,就說,現(xiàn)在我走出去,你什么時候做好題,就按這個按鈕,不多,就十道題,應該很快很容易的。j,江明遠走出了房間,林隊長問,她會做嗎?江明遠說,不一定,但我們必須給她足夠的時間與空間,這樣吧,你們就不要在這等了,等她做好了我通知你們。林隊長說,你那個試題管用嗎?江明遠說,試題不管用,但我只需要她能聽到指令,如按按鈕。林隊長笑了。說明白了。
大約過了二小時,按鈕響了。江明遠走了進去??匆娂埳系脑囶}她一個也沒有做,但江明遠笑了。
第二天,林隊長幫江明遠安排好了房間,就在公安大樓的頂樓,這里沒人會來打擾。與想象中的困難相比,江明遠沒料到催眠的過程會如此順利。他想這個女孩肯定與其他人一樣的,心里都有找人傾訴的愿望。而他只是通過另一種手段獲取了她的信任,只是這次與以前任何一次不同的是,他不是治病,而是為了套取她的口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自己,她是個嫌犯。為公家辦事他無需內(nèi)疚。在那個閃著柔和燈光的房間里,厚厚的窗簾隔絕了世上一切的喧囂,江明遠不斷地引誘她說出警方給出的問題,在另一個房間,有人在做著記錄,同時還有同步錄音,當然女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事情過去了這么久,江明遠不知道銹色從哪里冒出來,為什么又突然問起他,按理說她根本不知道他,可現(xiàn)實是她現(xiàn)在問到他了,這會是誰告訴她的呢?三年的時間。足以讓當初的那個女孩變成女人,甚至是母親。雖然江明遠覺得根本沒有與她見面的必要,但她既然問起了他,肯定有天會見面的,躲是躲不過去的。江明遠找到當時的記錄。重新看了一遍。當時催眠進行了三天,每次一小時,現(xiàn)場的記錄與錄音都已存入了警局。江明遠手中還有一份記錄,是他根據(jù)他回憶補起來的,原來只想記錄一下,晚上回家可以分析,所以并不是很詳細,有很多細節(jié)江明遠當時就忘了。今天再看一遍,等于像電影重看了一次。過程的描述并不復雜,看著看著,他突然感覺半邊身子有些冷冷的。因為他好像終于有些明白,一直以來,他的門診生意為什么不好的原因了。
2008年9月18日上午9點,第一頁,銹色的口述
一年前,我來到了義城,那天空中一直飄著細細的雨。幾天后,我的心情變得與這天氣一樣糟糕。路費用完,卻沒有找到工作,看來再走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我不得已停住了已經(jīng)僵硬的雙腿。
在昏暗的街頭,我四顧茫然,后來看見了一個公用電話店。我想應該往家里打一個電話,征求一下家里人的意見,是繼續(xù)在這里碰運氣,還是轉(zhuǎn)戰(zhàn)另一座城市。打完了電話,家里人的意思是叫我回去。我不甘心,可這有什么辦法呢?我沒有學歷,也沒有技術(shù)。我嘆了一口氣,正當要跨出店門,老板娘卻叫住了我,她說聽到我的談話,問我是否愿意留下來。我想不論如何先干著吧,就答應了。老板娘朱姐說,你的工作是收電話費,時間從早上9點到晚上12點,工資700元。
電話店在工業(yè)區(qū),遍地都是像我一樣的打工者,因為資費便宜,生意很好。朱姐跟找說,這里是什么人都有,你最好不要輕易跟人搭嘴,尤其是一些小青年,他們騙女孩子的本事高著呢,以前我這里就有幾個女孩子上了當。我說。朱姐那你不要招女孩子啊。朱姐說,如果不招女孩子,生意都少了一半。其實他們也不容易,白天干得累,晚上見了個女孩聊聊天,你不要往心里去就是了。如果你能長期干,我?guī)湍阏覀€房子,房費我付,以后就不用睡店里了。
半個月后。朱姐說她很滿意我的表現(xiàn),問我是否想好了長期干。我說是,但心里在想誰知道將來會怎么樣呢?幾天后,我搬進了附近的一個出租房。
搬到那里后,我早出晚歸,也沒見過什么人。有一次我回到房間已是12點多了,洗漱好了剛想上床,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接著是一串肆無忌憚的狂笑。我判斷聲音應該是從對面房間傳過來的,我起來檢查了房門。嘈雜過后外面靜了下來,我漸漸地閉上了雙眼,迷蒙中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你好,我是你的隔壁鄰居,請問一下有沒有開水?”是一個女生的聲音。
“我睡覺了,不好意思。”我不想開門。
“開開門吧,我晚飯都沒吃,就指望這一碗泡面了?!彼蟮?。
聽是女生的聲音,我感覺安全些,就起來開了門。-先是一顆綠色的爆炸頭伸了進來,然后擠進來一個瘦瘦的身子,嚇了我一跳,。
“你好,我叫青青,聽說隔壁搬來一個美女,果然不錯?!?/p>
我沒好氣地說,“開水在這里,我要睡覺了?!?/p>
她拿了開水,我以為她要走了,誰知她一屁股坐在我床上,我脫口叫道。“你要干嗎?”
“不要這么緊張嘛,只是想跟你聊聊,嗨,你從哪里來?”
“你問這個干嗎?我要睡覺了?!蔽野筒坏盟禳c走。現(xiàn)在才看清了這個女孩子,與我年紀相仿,臉上慘白,綠色眼影,黑色嘴唇,身上只穿著三點式,活像電視中的女鬼。
她見我注視著她,笑著說,“很吃驚?沒什么吧,說吧,你有男朋友了嗎?”
“什么呀?你半夜過來就說這些?!蔽覜]好氣地說。
“沒有呀,交個朋友嘛,跟你商量件事,我沒地方睡的時候想到你這兒睡?!?/p>
“為什么要到我這里睡?”我被弄得莫名其妙。
“切,這么小氣’,跟你說吧,有時我那里不方便,就在你這里混一夜了?!彼奶帍埻?。
“找什么?”我警惕地問。
“有沒有香煙嘛?!?/p>
“沒,我不抽煙。我要睡覺了,你走吧。”我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好,你睡吧?!彼嘀业乃畨刈吡?。
我躺在床上,心想天下怎么還會有這樣的人。這是個什么鬼地方,應該馬上搬家。
第二天早上起來,見對面的房門還是緊關(guān)著,我不好意思敲門,討還我的水壺。到了店里,生意又出奇的清淡,加上昨夜睡不好,我有點迷糊,就趴在臺上似睡非睡,突然被一陣拍桌子聲音嚇得跳了起來。
“你上班在睡覺,我要告訴老板娘。我跟她可是很熟的哦?!?/p>
“我沒睡,我……”是昨夜的那個小女生,我很是生氣?!伴_玩笑的,我打電話?!彼炀毜孛鰺煟c上了。還把一口煙噴在我臉上。我揮手趕散了煙霧,只見她一會笑,一會哭,一會破口大罵,一會苦苦哀求,手舞足蹈。我看得是目瞪口呆。等這像演戲般精彩的電話終于結(jié)束時,我說二十元。她好像很不開心,轉(zhuǎn)身就要走。
“你還沒付錢呢,青青,你怎么這樣呢?!蔽蚁肫饋砹怂拿帧?/p>
“晚上我給你,你先給我墊著。”她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我迫了出去,但一下子她就沒影了。
晚上回到房間,我一想起青青的錢沒給,心里就犯嘀咕。有幾次偷偷開了門,對面一點動靜也沒有。就在我終于堅持不住,躺在床上開始迷糊的時候,忽聽樓下大門咣當一聲,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我馬上醒了,應該是青青回來了。我在房內(nèi)糾結(jié),要不要過去討錢,如果不去,她會不會忘掉呢?過了一會,對面靜了下來,我想想還是穿衣起來,心想這錢的事一定不能馬虎,我決定現(xiàn)在就去討。
“誰呀?”里面響起是個男孩子的聲音,我嚇了一跳。門開了,是一個高大的男孩,只穿了件短褲。我有點窘,說,“我找青青?!薄斑M來吧,她在洗澡?!蔽业椭^走了進去,偷偷地掃視了一下四周,墻上貼著幾張發(fā)型海報,還有一張是一對擁抱著的外國赤裸男女。
“坐一下?!蹦泻⒄f,“要不要喝水?!?/p>
“不用?!蔽铱匆娝趽芘业乃畨?,立即說,“這水壺是我的?!?/p>
他哦了一聲,似乎發(fā)覺了我_的尷尬,就找了件褲子穿上。這時候又進來了兩個女孩子,跟我打了招呼,然后邊脫衣服邊大叫著,“青青,好了沒?”好像我與這個男的完全不在場。,我可沒見過這場面,只好低著頭。
可偏偏兩個女孩子還要走到我眼前,晃著一身白肉,高的說,“我叫小云,她是麗麗。你呢?”
我低著頭說道,“銹色。”
“秀色,哈哈,好名字呀。”麗麗叫道,“這位男生已認識了吧,青青的老公,也就是我們的老公,周小帥?!?/p>
我很吃驚地說,“是嗎,他真幸福。有這么多的美女老婆?!?/p>
“誰有這么多的美女老婆呀?”青青的聲音傳了過來。
“還不是你的死小帥?!眱蓚€女孩一起叫道,沖向了浴室。
我回頭望了望周小帥,他卻只靜靜地坐一旁,無論誰怎么調(diào)侃,還是悶聲不響。
青青從浴室里走了出來,一絲不掛,若無其事走到我面前,轉(zhuǎn)了一圈,說道,“你看我的身材,怎么樣。還好吧?!?/p>
我羞紅了臉說,“很好很好?!?/p>
“還害羞哪!我這叫骨感美人,懂不?”
“是,是?!蔽也挪欢裁唇泄歉校@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我只想討回自己的錢,“青青,今天的電話錢?!?/p>
“哦,那個是吧。我給你?!彼_始翻衣服褲子的口袋,取出來是鑰匙,紙巾,香煙,居然還有個避孕套,就是不見錢。她抬頭問周小帥,“我沒錢了,你有嗎?”
“多少?”周小帥去摸錢。
“20?!鼻嗲囝^也不抬,摸到打火機就點了根煙。
“這么多,打給誰呀?”周小帥不情愿地說。
“這不是打給你嗎?真小氣?!?/p>
“你什么時候打給我的,我可沒接到這么長的電話。”
“哦算了算了,我不跟你啰唆了,快拿來,人家銹色可是要墊付的?!鼻嗲嘁话炎ミ^錢。扔了五十元給我,“拿去”。
“不用這么多?!蔽壹泵φf。
“不用找了,先記著,下次我還要打?!?/p>
“好的,那我走了?!蔽艺酒鹕恚蛑畨?,拿起
來就走。就在關(guān)上門的時候,我回頭瞄了一眼,只見青青整個人已撲到周小帥懷里,叫了聲,“老公,我等不及了?!?/p>
回到了房間,但這一夜我就沒有睡著。
2008年,9月19日上午9點,第二頁,銹色的口述
我來自農(nóng)村,她們也是。記得母親跟我說過,像她們就是墮落,應該盡力避免與她們接觸??砂雮€月后的一天,青青又來借水壺。我說你不會買一個嗎?青青笑著說。我當你是朋友,你竟然說這樣的話。我被她一句話弄得不好意思。看著她轉(zhuǎn)身離去,我無比羞愧,過了一會兒,我把水壺送了過去。青青在看書,她說自己并不在意,對于她的大度,我忽然有了豁然開朗的感覺,是不是我過于小心了。青青,你還看書啊。青青說,你就小瞧人,看看這啥書,最紅的《十八不禁》。我說啥意思,說些什么呢?青青說,就是十八歲的時候玩什么都可以。等我看完了給你看,聽說過張明嗎?我搖搖頭。她說那總聽說過韓寒嗎?我又搖搖頭。她說,你這叫無知,以后就跟我混。
后來我看了這本書,書中的世界與母親跟我說的完全不一樣。我不知道是這本書改變了我,還是這個世界原本如此。至少我沒想過我要去改變這個世界,但我經(jīng)常表現(xiàn)出來的無知,卻讓我在人群中,感覺到呼吸困難。一次我對青青說,青青你一雙耳朵打了十幾個洞,幾乎耳朵都被打穿了,很痛吧?其實我意思并不是想說這痛不痛,而是我覺得這無比的丑陋。幾個人齊聲爆發(fā)出一陣轟然大笑。我羞死了,硬著頭皮說,我說錯了嗎?青青斜著眼看著我,哈哈,說得沒錯,怎么了,不漂亮嗎?這叫時尚,你看看現(xiàn)在街上有幾個男的不穿耳洞的。前天我店里來了一個男的,只留頭頂幾根毛,耳上掛個半尺長的耳環(huán),還說要染發(fā),這才是神經(jīng)病。你嘛,有空我?guī)闳ゴ驇讉€。聽得我是瞠目結(jié)舌,連忙搖頭。沒過幾天,她真的要帶我去,我嘴上說不去,但身子卻跟著她,也去穿了一個耳洞。青青說本來應該多打幾個洞,不過先適應一個再說吧,又帶我去她店里搞了個大波浪。連我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何況是朱姐,她驚訝地看著我,說銹色你這是怎么了。我說不漂亮嗎?她說,你變了。再這樣下去,我要換人了。我在心里說,誰稀罕你幾百塊工資。晚上跟青青說了,青青說沒事,我們的發(fā)型中心正缺人手,你隨時可以過來。
后來青青經(jīng)常跑到我房里睡。我尤其喜歡聽她說的那些男男女女之間的事。一次我問她,周小帥是做什么的?青青說,用現(xiàn)在的話的來說,他本是個富二代,家里很有錢,可是他吸那個,敗了不少錢,家里把他趕出來了,錢沒了來路。他沒法混,后來就去帶小姐了。我說什么是帶小姐?青青說你這都不懂?就是拉皮條唄。我說那你怎么還跟他?青青哈哈地笑道,沒辦法,上賊船了。銹色,你是想男人了吧。過幾天我?guī)湍阏乙粋€。我說我才不要男人呢。青青說你是口是心非。事實上我聽了她的話,還真期待了好幾天,只是后來她卻沒了動靜,我還失望了段時間。
大約半年后的一個深夜,在睡夢中我又聽到了敲門聲,心想是青青。我沒開燈就開了門?!斑M來吧,你想睡哪自己睡吧?!蔽乙幻酱驳诡^又睡著了。
在夢中,我夢到自己像青青那樣撲進了一個男人的懷抱,那男人使勁地抱著我,摟著我,可那模樣像誰呢?周小帥,不像,不管了。我全身發(fā)熱,各種渴望不斷涌現(xiàn),那種快感讓我想大聲嚎叫,多么希望這樣的快活永遠不會結(jié)束,我簡直無法形容這一切。
后來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怎么會有男人的聲音,可是我聽得真真切切。我倏地睜開了眼睛。睡意全消。天哪,我的床上真有個男人,大吃一驚,可我的嘴巴馬上被一只手死死捂住,那個男人說。別叫,是我。是周小帥,天哪,他怎么會在我的床上。
“聽我說,銹色,聽我說?!敝苄浾f。
“你是怎么進來的,你對我做了什么?”我驚恐地問。
“你自己開門讓我進來的,我什么也沒做。銹色,從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愛上了你,你就像那世間最純潔最美麗的百合?!敝苄浾f。
我說,“放屁,你是青青的男朋友?!?/p>
“誰說的,我和青青早分了,可她就是要纏著我,動不動以死想逼,有幾次真的割了手腕,我很害怕。但她卻又說只是嚇唬嚇唬我,我都快被逼瘋了。昨天我跟她攤牌了,一定要分,她哭著走了,今天我來找她,她那里沒人,我想到你這里看看,可你叫我睡在這,我想想就睡在這,等青青回來,還有是你說讓我抱你的,你看我衣服都沒脫?!?/p>
我羞愧欲死,心想,難道說起來一切還都是我的原因?看見他果真是衣服都沒脫。
我說青青她會去哪里呢?他說,“不知道,我最煩她動不動搞自殺,但她無論去了哪里,我都會等她回來的。你睡吧,我就坐在這里,天很快就亮的。”
“不用了,天也快亮了?!蔽乙泊┖靡路扇司瓦@樣坐在床邊。天亮的時候,我去水池洗臉,路過青青的房間,心跳得厲害。
2008年9月20日上午9點,第三頁,銹色的口述
過了幾天,我都沒見著青青。后來聽周小帥說,她家里有點急事,趕回去了,小云和麗麗都收過她的短信。我這才放下心來,去了她那里,東西果然還在,也就深信不疑。這段時間,周小帥每天都來我這里,我并不知道,他都是避開麗麗與小云,他說來我這兒等青青回來。但后來小云和麗麗還是知道了這件事,可她們什么都沒說,就像當初在他面前脫衣服一樣,當他根本不存在。不久后小云又接到青青的短信,說她家里有些事暫時回不來,叫小云把她的東西保管好。我想跟她們解釋,周小帥都是睡在地上的,但我根本開不了這口。
有一天,他從地上爬到了我床上,我不動聲色。可在第二天,小云就跟我說,“銹色,勾搭上了吧,虧你還把他當寶呢,他就是個禽獸,跟我們?nèi)齻€都談過,現(xiàn)在輪到你了?!蔽冶凰f得驚愕不已,小云說看你臉色就知道了。我見到了周小帥,問他有沒這回事。他對天發(fā)誓說沒有,還跟我說他爸媽已經(jīng)原諒他了。隨時可以回家,家里有用不完的錢,你就不用租在這里了,工作也不用干。我說真的嗎?他說你不信,就帶我去了他的家,他父母果然對他很好,對我也很客氣。當然我不知道的是,他對父母說,我是個大學生,而且有一份很體面的工作。后來有一次,他帶我去了他的出租房,他說很快就要不租了,因為他可以回家了。
直到一天,突然有人敲我的門,是我開的門,門口站著兩個警察。
警察說,你們與一起人口失蹤案有關(guān),現(xiàn)在跟我們回警局協(xié)助調(diào)查。
我們?nèi)チ司?,警察例行詢問了我,我如實回答了問題。警察說,你可以回去了,但最近你不能出城,必須隨叫隨到,知道嗎?我點點頭,說周小帥呢?警察說他還有問題沒交待,不能走。
我剛回到自己的房間,朱姐在那里等我,說,我都聽說了,這是你的工資,房租這個月到期。以后的事你自己決定。臨走前朱姐看著我說,銹色啊,我真為你可惜。我說我沒做什么,朱姐你要相信我。朱姐搖搖頭,不發(fā)一言走了。我在門口站了一個下午,小云看見了我,我說朱姐不要我了。小云說,明天到我店里干吧。我說青青的事真的跟我無關(guān)。小云點頭說我相信,你晚上就搬過來跟我們一起睡吧。我抱住她,真心地說小云姐我真謝謝你。晚上我們?nèi)齻€躺在同一張大床上,我在黑夜中睜大了眼睛,多么相似的畫面??涩F(xiàn)在我只想哭。
周小帥一直就沒出來,一次小云跟我說,銹色,是我報的警。我說我不怪你。
一個雨天,我在幫客人在店里洗頭,忽然進來幾個警察問,“銹色在哪?”有個警察說帶走。另一個說,讓她洗完頭吧。就在我看到警察一瞬間,我聞到了洗發(fā)水的味道,在房子內(nèi)突然爆開,掩蓋了店內(nèi)所有人的面目,眼前模糊一片。我的雙手仍舉在半空,遠遠地聽見了母親在喊道,銹色啊,你在哪,趕快回來吧。
此時,我看到有幾絲細細的雨穿過了窗子,輕輕地落在化妝臺上,鏡子中的我身上。
三
催眠結(jié)束后,林隊長曾對江明遠說,江老師,你覺得這份口供真實嗎?她說的是真話嗎?江明遠說,與麗麗、小云的口供對比來看,沒發(fā)現(xiàn)疑點。林隊長說,但從記錄上看,對于案情有關(guān)的事,她只提到過一句,她是去過周小帥的出租房,卻是在青青失蹤之后,這樣她就一點事也沒有了,你不覺得這次催眠太過順利了嗎?江明遠說,是有點順利,也許是你把它想得復雜了。林隊長說,我不能不把它想得復雜些,這是我的工作習慣。江明遠說。你想到了什么?我也想過,但沒看出有什么地方不對,你指的哪個方面?林隊長說,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太順利了,反而給我一種虛幻的感覺。江明遠說,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是這樣,但愿你這種虛幻只是種錯覺。林隊長說,你能不能再問問她。她在周小帥出租房時的情況,因為那是案發(fā)現(xiàn)場。江明遠說,我問過,她只說了這些。林隊長說,你還能想想別的辦法嗎?江明遠說我的能力僅限于此。從醫(yī)學角度上說,如果不停地對病人刺激某個點。有可能對她產(chǎn)生巨大的傷害,或者有可能直接發(fā)作,后果我無法承擔。還有一個問題,你對她測過謊嗎?林隊長說,測過,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江明遠說,既然如此,說明她是真失憶了。林隊長說,你真能令失憶的人說出以前的事?江明遠說,這我不肯定,理論上刺激她的潛意識應該是可以的,現(xiàn)在你不都看到了結(jié)果了嗎?林隊長說,醫(yī)生是這么說的,但我們還是懷疑她與周小帥達成了某種默契,周小帥并沒有供出她有參與的份,而她只要證明自己不在現(xiàn)場也不知情就可以脫罪。江明遠說,另外的事你們?nèi)ゲ榘桑抑荒茏鲞@么多。林隊長說,好吧,那你去財務結(jié)賬吧。
江明遠后來從報上看到,周小帥被判了死刑,而銹色是無罪釋放。通過這件事的交道,林隊長后來介紹了不少病人到他這里,也因為林隊長的關(guān)系。在某個圈子里,江明遠算是小有名氣。有時他會想,現(xiàn)在他還能守著這個店,其實跟銹色還是有點關(guān)系的。
四
吃午飯的時候,江明遠越想越覺得早上那事有蹊蹺,就打了個電話給林隊長,說,林隊長我想問的是,為什么銹色會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你們警局里有人泄露給她的。林隊長說,不可能,我們對當事人有嚴格規(guī)定。況且這案件是局內(nèi)的機密。接觸過銹色的沒幾個人,我都問過了,事后也都沒有聯(lián)系過她,所以請你不要懷疑我們內(nèi)部。我說,那她究竟從哪兒知道了我?又在三年后才問起我?會不會是她當初就認得了我,知道了我的名字。林隊長說,不可能,當時她完全處于失憶狀態(tài),這是醫(yī)生都鑒定過的。你做完了那件事,也完全脫離了,應該說她不應該知道。江明遠說,那先這樣吧,要不你下午來我這一趟,我們當面聊聊。林隊長說,下午我得開會,過來也得下班后。江明遠說那好吧。林隊長說,如果銹色找到你,你給我打電話,我主要是怕她報復。江明遠說,我又沒做什么對不起她的事,況且她的筆錄還為她做了無罪辯護,是我?guī)椭怂?,她應該感謝我才對。林隊長說,嗯,或許她只是問問吧,沒什么其他意思。
下午二點鐘的時候。江明遠坐在店里發(fā)呆??吹竭M來了兩個女人,他脫口而出,銹色。其中一個女人說,先生還記得我呀。江明遠說,快請坐,三年不見,你漂亮多了。同行的還有一個女人,大約三十來歲。銹色說,江先生過獎了,這位是我的老師,趙芳。江明遠點頭示意,回過頭說,銹色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銹色說,也沒啥事,過來看看你。順便來感謝你。江明遠說,我沒有幫過你忙,何來感謝。銹色說。你這樣說就見外了,沒有你也許就沒有我今天。江明遠說什么意思?銹色說,我獲釋后就去了廣東,然后有了一個機會讀書,我選擇的是心理學。江明遠心怦地動一下,說,這么巧合,祝賀你呀。銹色說,謝謝,這是我的老師,高級咨詢師,她聽說你會催眠,特地叫我?guī)齺戆菰L你。江明遠說那只是雕蟲小技,蒙人的?;仡^看到了趙芳的臉,但他在這一刻。他發(fā)現(xiàn)看到的不是趙芳的臉,而是一朵花,正在慢慢開放。
這是午后,厚厚的窗簾擋住了外面所有的光線?;璋抵?,氣氛有些沉悶,江明遠心里升起了一絲不安。從趙芳的臉上他讀不出任何信息,可那朵花還在不斷擴大,這真是怪事,就想過去拉開窗簾。聽見趙芳說,江老師你謙虛了,不用拉了,這樣挺好的。江明遠說那你們喝茶嗎?趙芳說不用謝謝。又聽見銹色說,當初的事我不怪你。江明遠說那就好。趙芳走到江明遠的身前,輕聲地說。江老師,你以前見過我嗎?江明遠搖搖頭。趙芳說,你看著我,認真地看著我,仔細想想。江明遠直直地看著她,只聽見趙芳說,坐下說吧。江明遠坐了下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是不是被催眠了?這種想法讓他大吃一驚,他想站起來,渾身已沒有一絲的力氣。江明遠的腦子里立即搜索有關(guān)抵抗催眠的方法。趙芳笑吟吟地說,沒用的,雖然你是心理醫(yī)生,但是你知道嗎?你以為催眠就像你那樣打個響指,搖一下手就可以了嗎?告訴你,你根本就不懂催眠,它里面的奧妙多著呢,現(xiàn)在我就教教你!江明遠聽見自己在說,你們要干什么?趙芳說,一份東西。江明遠說,什么東西?銹色那份記錄。趙芳突然笑了起來,這次不再是一朵花,而是無數(shù)朵花,在不斷變換著。趙芳說,江先生真聰明,這么快就明白了。聽到這句話后江明遠真的明白了一切。為什么她會知道我的名字,為什么她的敘述思路如此清晰?他覺得自己可笑極了。
銹色說。你不是很喜歡知道別人的隱私嗎?江明遠說我沒有,只是這是警方的事,我不得不幫。銹色說。東西在哪?江明遠說在辦公桌抽屜里,他看到銹色拿到了。然后她拿出一個打火機,那份記錄瞬間在面前化為了灰燼。趙芳說,我們這是為你好。江明遠說我有點不明白。趙芳說不明白最好,因為還有人在查這個案子。江明遠問,都過去這么長時間了,還會有誰?銹色說,我們以后都不談這個了,我現(xiàn)在最好奇的是,這么多年來,你做過了什么,難道一點都沒懷疑過?江明遠說,懷疑什么?想掙扎著起來,聽見趙芳說,別費力氣了,我們開始吧,到時我會挑一些大家感興趣的問題,銹色你要記錄好。
你叫什么名字?江明遠。
家里還有什么人?老婆和兒子。
你有情人嗎?有。
有幾個?兩個,一個前些日子斷了。
她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請你敘述一下最近與她相會的具體情況?
江明遠如實說了。忽聽趙芳說,你自己說,還是我來說,你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強哥你認識吧。
江明遠知道這問話終于戳到他的痛處了,上面這些雖然也是要緊事,但最不能說的是他為了贏錢,曾和強哥拼起來在麻將桌上出千,殺過許多人,包括小馬,還有他曾嫖過三次娟。但現(xiàn)在他已無力抗拒了。他只能把那些世人認為最可恥最可恨的行為,像倒垃圾一樣痛痛快快地倒給了兩個陌生人,這些行為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使他名譽掃地,甚至進牢房。江明遠崩潰了,他沒想過,在這幾十分鐘過后。自己居然成了這個世上唯一沒有任何秘密的人,而且這些秘密一旦被公開,他立馬就得完蛋。江明遠想除非這是一場夢。這真的應該是夢一場,無論如何。他一定得這樣想。
江明遠醒來的時候已是五點鐘。感覺空氣中似乎有某種東西燒糊的味道。他檢查了一下四周,沒有任何燒著的痕跡。他剛剛長吁了一口氣,他突然記起了一件事,兩個女人,記錄,連忙翻開抽屜,那份記錄果然不見了。這時聽見林隊長叫道,江醫(yī)生,在找什么呢?
江明遠說,沒有什么。林隊長來了。倒了茶,點了煙。江明遠說,林隊長,銹色好像來過了。林隊長說,什么是好像來過,怎么回事?江明遠說,我也說不清楚,但我清楚記得一點,銹色說那時她根本沒有失去記憶,也沒有被我催眠。林隊長大驚地說道,什么?還有此事?
江明遠說,她說我根本不會催眠,主要責任在于我。林隊長說,哦,那你怎么看?我說,那就是陰謀。林隊長說,不關(guān)你事,銹色失去記憶這事都有醫(yī)生簽字的。只是你真的不會催眠嗎?江明遠說,我不知道。林隊長說,這簡單,現(xiàn)在你可以試試。江明遠說對你試嗎?林隊長點點頭。
對林隊長進行催眠的時候,天色越發(fā)暗了,江明遠腦海里奇怪地出現(xiàn)了趙芳臉上的那朵花,他越想擺脫。越是不斷重復地再現(xiàn)了下午的場景??雌饋泶呙哌M行得很順利,不用一會兒,林隊長軟軟就躺下了。江明遠搖了搖他身子,這次應該是真的,林隊長這時是千真萬確被他催眠了,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他可以問話了。但還有什么值得他問呢?江明遠嘴邊掠過一絲微笑,他現(xiàn)在只需要坐著等著林隊長醒來,然后跟他說,我,江明遠不但會催眠,而且還是個高手,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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