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時，男孩駱謙21歲，剛大學(xué)畢業(yè)，在汽車站做檢查包裹的電腦監(jiān)控員。穿上制服后，駱謙很得意，板著臉指著別人說，嘿，你把包放上去。

呵呵，又帥氣、又有范兒、又能唬人的工作。

可工作三個月后，他煩了。

每天在烏煙瘴氣的汽車站候車廳，看著形形色色的旅人，人人都有一個目的地，可自己呢？像一棵扎根的樹，只能搖搖情緒的枝葉，然后繼續(xù)扎根。

遇見菲嫦的時候，是他挺倒霉的一天。他發(fā)揚嚴(yán)肅認(rèn)真的工作精神要求一個男人把背包放上去，被拒絕，再要求，他對他伸了伸拳頭：得瑟什么，小心廢了你。

那男人揚長而去，他呢，郁悶極了。只恨自己沒上去跟那人單挑。

所以，當(dāng)菲嫦也扭捏著不愿意把隨身的小包放在檢查帶上時，他發(fā)了脾氣說，你怎么了？大家共建和諧社會，全都像你，那不亂套了么？那不都不守規(guī)矩了么？

女孩很不情愿地把包放上去，然后警報器響了。

在電腦掃描圖上，一個小東西在包里鉆來鉆去。

他帶著女孩去檢查包，心里也明白得差不多。包一拉開，果然就看見一只藍(lán)眼白毛的小貓咪睜著一雙藝術(shù)的眼睛好奇地瞅來瞅去。

這不行這不行！駱謙繼續(xù)擺架子，寵物不能上車的。

女孩有些著急，說，那怎么辦？我的車要開了，我又不能扔掉小包子。它那么小，還不會自己覓食呢。離開我它會死！

沉默了幾秒鐘，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喊駱謙：哥哥，你幫我一個忙吧，我這輩子都記得你。

駱謙一頭汗。

女孩繼續(xù)說：哥哥，我把電話給你，以后請你吃飯。

女孩說著靠了過去，拽住了駱謙的胳膊，搖啊搖，蕩秋千一樣。

駱謙沒經(jīng)歷過這些，差點把持不住，但最后還是清了清嗓子堅持原則，他說，寵物不能上車，但是你可以把這個……小包子是吧，小包子留在我這，下次你回來帶它回去。

女孩同意了，說，你千萬要好好對它哦。它不愛吃魚，太小也不能喝牛奶。你要喂它幼貓貓糧！千萬！

2

之后，駱謙就擁有了小包子。它真是一只神貓，可以從他的手臂一直爬到頭頂去。駱謙身高一米八五，小包子就站在駱謙的頭頂，俯視一切。

擁有小包子的第三天，駱謙在電視上看到了那個對自己晃拳頭的男人，他被警方抓獲正在進行毒品交易，有200克冰毒就在那個被拒絕檢查的包里。并且他有槍。如果那天駱謙堅持檢查，說不定成了英雄。

那天，小包子原主人菲嫦打電話問小包子近況，駱謙欷歔不已，和她聊了那件事。她的回答是：看來，一時的憤懣可以失去一次做英雄的機會啊。

菲嫦每天都打電話來問小包子的情況，開始時駱謙很煩，恨不得甩出一句狠話：它死了。再后來，又不煩了。工作無聊的時光，和一個長得像林心如的小姑娘聊聊天還是很不錯的。

菲嫦在鄰城的學(xué)校讀大一，每兩個月回一次家?？墒怯辛诵“樱忝總€月回一次。每次都去找駱謙。

每一次見她，駱謙都有奇妙的感覺，這姑娘原來是這個樣兒。

她的頭發(fā)或直或卷，或長或短，眼睛顏色也都不重樣。好在小包子認(rèn)識她，每次都發(fā)嗲地喵喵叫，從駱謙的頭上蹦下來去爬她的胳膊。

她不喊他哥哥了。她喊他大叔。

她說，現(xiàn)在流行這個。管你多大年紀(jì)，20歲以上的都是大叔，20歲以下的都是正太。

作為一名新晉的年輕大叔，駱謙有些慶幸有些囧。

3

高中的時候有一個，長得不好看但是學(xué)習(xí)特別好。兩人是老師指定的一幫一，可是駱謙不爭氣，總是把人家小姑娘氣哭。有一次，不知怎的，他看見她哭，內(nèi)心就有無限的柔軟了。他強抱了人家，還啄走了人家晶瑩的眼淚。那段感情只持續(xù)了半年，駱謙讀了二流本科，女朋友申請到了美國的大學(xué)。

大學(xué)里有兩個，一個是現(xiàn)實中的，一個是網(wǎng)絡(luò)里的。駱謙本來想，兩個女孩一定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墒呛髞恚降资欠?。因為兩個女孩住同一個宿舍。駱謙很慘，并在之后的兩年大學(xué)生活中，再沒有戀愛。

再后來，駱謙就畢業(yè)上班了。與菲嫦認(rèn)識半年后，有一天晚上，他夢見了她。

是個有些禽獸的夢。夢里面，菲嫦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的樣子，頭發(fā)盤成髻，眼珠是黑色的，一邊搖著他的胳膊一邊跳……

他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笑。這莫名其妙又意味深長的笑讓他發(fā)呆了好長時間。小包子在旁邊爬上爬下，打翻了他的茶杯也沒讓他如夢初醒。

4

再見到菲嫦，駱謙總是有些臉紅。她穿著的雪紡裙竟然低胸，而露出來的那點溝溝竟然很美。

駱謙說話有些結(jié)巴，他說，你，你，為什么穿成這樣？

菲嫦說，不夠露？

菲嫦說，今天是個特別日子，我要和我的初戀男友約會。

駱謙的一顆本來熱烈蹦跳的小心臟剎那減速，人也頹廢了下來?？墒欠奇蠀s好像故意氣他似的說，我這么穿好看么？喂，大叔，喊你呢，作為一個成熟男人，你覺得我這樣夠吸引你么？

駱謙不知怎樣回答，悄悄摁響手機鈴聲，假模假樣地接起來說，喂，領(lǐng)導(dǎo)，什么？好，我這就去。

駱謙逃回到工作里，忙碌間卻無法控制失落在心里蔓延。

晚上回到家，駱謙抱著小包子往懷里擠。小包子掙扎著離開，他也不撒手，脖子被抓了血痕也不撒手。

5

有時，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很像走在森林里?？偸且吣敲匆欢螘r間，才能找到最心儀的那朵花。如果走得快，花還開著，走得慢，也許就敗了。

駱謙想，自己就慢慢地走吧，也許過段時間就忘了。駱謙暫時擱淺了對菲嫦的想法。也許是太心疼她，一想到小姑娘在知情后一副兵荒馬亂的神情，他便挺自責(zé)。做選擇對誰來說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拒絕一個不討厭的人需要內(nèi)心痛苦的掙扎。

菲嫦從駱謙的生活里進進出出，兩人各懷心思，慢慢地，交談時間越來越短，后來，她不再出現(xiàn)了，連汽車站也沒了她的影子。

有那么一段時間，駱謙陷入后悔，都多大年紀(jì)了，還玩暗戀，真不靠譜。喜歡就說嘛，不說她怎么知道呢？不說她就走了嘛。也許他該聽阿姨的話去和那個好脾氣的小護士相親。

現(xiàn)在，只有小包子陪著他。小包子從瘦小孱弱長到了強壯，經(jīng)歷了發(fā)情期，被駱謙抓去咔嚓了，之后情欲轉(zhuǎn)化為食欲，吃得愈發(fā)身體滾圓，伏在地上打個滾就和一個剛出籠的包子一樣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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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寂寞，人群匆忙。再見到菲嫦是兩年以后了，駱謙有了女友，就是那個好脾氣的小護士。阿姨對她夸到天上去了，阿姨住院時，她還幫她倒過便盆呢。自己女兒也就這么親吧。

阿姨逢人就說，駱謙很害怕女朋友被貼上便盆護士的標(biāo)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