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的春天(組詩)
從時間邊緣探索水的枯榮
黃河之水天上來還要回到天上去
明天從菖蒲的根部從黃河的肌理之中
帶來水嫩的黎明
長袍藏虱的智者首迎第一滴圣水
再用一滴水劃開淚流滿面的江湖
菖蒲在黃河之水的尖端飄香
黃河之水領(lǐng)悟的生活有些苦澀
但菖蒲不會知道
只有水上的黎明能夠體會黑夜的蒼白
和懷才不遇
茫茫水霧不是讖語有些浪花爬到哲學的高度
從時間的邊緣滾滾而來
智者懷抱春天行走
智者懷抱著水又站在水上翻閱水
公孫刺水的長劍被歷史擋在水外渴望水
歷史被滾滾洪流折斷沒留下痕跡
無論有多少逼視的鋒芒
都不忍心和切不開
紛紛揚揚桃花下
水做的美麗
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英雄在水中沉浮
河流挑選曲折的驛站約會未來
一滴水夭折于包容的天空仍追求洪流
流水不是流浪不會像人和草那樣落魄
人和草都會在水的立面上枯萎
只有水的枯榮讓草無形或者無聲
讓人不是人或者更加像人
山坡之上開滿梅花
陽光從梅花上彈回來在山坡上撞出回聲
仄逼山路上的清風死盯著梅花的清麗和清白
梅花開了一坡又一坡
好心情挨挨擠擠
不讓一朵浮云側(cè)身過去
清晨土坡上擺放著濕漉漉的詩詞
我故鄉(xiāng)的田地一生懷著陳子昂的憂思
炊煙一圈兒一圈兒扯起
天藍色的夢想
學童從被窩里爬起來
熱騰騰的未來帶有舊時的平口韻
被子里還留有陸游
《卜算子·詠梅》的余溫
打牛屁股的老伯
牛鞭上的晚年燦如梅花
拖一根旱煙桿讓人生在梅花叢中忽明忽暗
村姑鏡子里的青春梅花一樣嫩綠
今夜,門鈴沒有命中朱紅的大門
很晚了我才拖著寂寞回家
夜色流逝的歲月
和啤酒瓶一樣
東倒西歪
理想一不小心就被絆倒
酒杯懷抱斑斕的生活
背起城市的天空
讓鳥兒放棄飛翔
讓深度的孤獨放棄滿天彩霞
門鈴沒有命中朱紅的大門
斜靠著卑微
我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
幾間掛紅燈籠的發(fā)廊開始糜爛
有的嫵媚很像毒酒
一杯下去
青春就爛了一些邊角
頭重腳輕的夜晚
我用什么來攙扶未來
帶著殘腳少腿的詩歌
以及雙目失明的堅毅
我怎么打撈杯中的月光
迷離的眼神看不清模糊的愛情
一次摔跤
手里抓著的憧憬
就會散架
啞巴
沉默幫語言擦亮靈魂的天空
手勢接續(xù)沉默的生命
命運對尊嚴做最后守護
耳朵是一種存在方式
斑駁瘦弱而沉毅
是黑色道路在生命中的游走
是茫茫草原一生一世命定的寂寞
時光一秒一秒地丟失
聲音一點一點地脫落
行動被手杖無情地扔掉
吶喊和微笑被嘴巴生硬地拋棄
愛情轉(zhuǎn)角撞到秋天
我面前站著一片玉米地
飽滿的玉米低著頭等待火紅的愛情
如春天側(cè)邊村姑黃裙子上開放的牡丹
與城里發(fā)廊妹的肉香
有不一樣的柔媚
天一轉(zhuǎn)黑我就轉(zhuǎn)身
愛情一轉(zhuǎn)角就撞到秋天
一個籃子裝著金魚的妙齡
金魚退出籃子一層層褪去幼稚和淺白
薔薇花謝了又開
這個秋天不會遺漏青春
這個秋天太多淚水
把天空灑給思念
如火爐上嗶嗶啵啵燃燒的詩句
如平原對愿望熨帖的安撫
如群山對露水的擁抱
江面上擠滿了人
江面上擁擠的是塵世的事情
誰都擠不過命運
酒后紅顏色的男孩在江水中蘇醒
江上的漁火在點燃前就已經(jīng)熄滅
誓言付之東流
掛在嘴上的心跡有嘩嘩的水聲
江風分流了江上號子的
寬容和偉岸
晌午的陽光
推開窗戶
滿窗子的風吹了我一身
爬滿窗戶的陽光
花蕊般沾了我一手
民歌繞著爬墻草生長
我十個指頭上的光芒莽莽蒼蒼
這是青梅成熟的季節(jié)
我用青春煮老酒
朝著相思的方向擁楫而歌
這個晌午肯定會誕生千古絕唱
躺在情歌里的詩人
就能夠承受生活的朝拜
懷著詩歌情懷進入別人內(nèi)心
任何愛情都不可能蒼老和蒼白
任何故事都會高潮迭起
紙面上行走著的文字
魚背上貼著的花紋
掛鐘里奔跑的盛世
都是我站在低處看到的風景
人比身份還低
就給自己留下了位置
生活就有了余地
良心就能平穩(wěn)安放
我就能平靜地寫詩
把生命交給明天
把詩歌交給心情
(選自《詩潮》、《山花》2011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