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一朵云里
　　不動聲色的雪
　　一只無名的黑鳥　在把鮮嫩的雪
　　一朵一朵裝入胸里　雪不大
　　裝入胸里沒有碎過后
　　這只黑鳥看問題用的眼睛
　　是雪的形狀
　　郊野在冬季　草根生冷水變硬
　　這時的雪不完全在平地上
　　到山頂上的也不少
　　白的雪在高處閃耀像月光
　　呈遙遠(yuǎn)的形態(tài)　這只黑鳥就是
　　從雪背面來的　有人還看見
　　這只黑鳥抖落的羽毛　有雪的輕
　　嗅之　有雪的三兩味道
　　雪是從天上來的　天上的人家
　　對雪的態(tài)度曖昧從不說雪花的是非
　　也不談雪的軟硬任雪零落
　　地上的人們仰望雪　懷里不揣幽暗
　　一直也沒看出雪的來意
　　只是從脖子的酸痛處　聽到這只黑鳥的怪叫
　　像寓言這叫聲在雪與雪之間
　　游刃有余從沒有擦傷過哪朵雪
　　或其他什么　這是技術(shù)也是藝術(shù)
　　于是這只黑鳥的眼睛里那朵雪
　　春夏不化這不是誰說的
　　在這座小城的上面　紅瓦上
　　行的一只黑鳥就是這樣
　　食過鮮嫩雪花的這只黑鳥
　　不再啄食野豆粒冬季停在嘴上
　　風(fēng)聲寒聲讀書聲
　　響在耳里　不記心上
　　而在這只黑鳥腦袋中一直存活的
　　不是某一袖口的曲折枝條
　　是在一朵云里不動聲色的雪
　　觀古畫讀古文人
　　古時的文人都在干一些啥
　　從斑駁記錄的畫中就能讀到
　　一張條桌橫在面前　一炷香在腦袋里成云
　　一般好會友　愛過小橋橋下春秋皆流水
　　冬天雪厚在山上鳥蹲在橫枝上
　　雪是一種色彩　自
　　鳥是一個顏色　黑
　　走在路上　樂在驢背上吟哦
　　前有牽驢者為仆后有抱琴者為童
　　風(fēng)雪大一些那就是踏雪尋梅
　　歸來時飲酒作樂　有琴聲奪弦而來
　　有美女廣袖長舒欲仙欲蝶粉嫩如桃花
　　更多時靠賣字畫為生
　　悵嘆依靠著柴門
　　風(fēng)雪沒了　有鴨子紅掌撥清波
　　雨打芭蕉　那就是春天
　　短笛橫吹　有三兩牧童坐在牛背上晚歸
　　蹲在蓑衣下垂釣的老者釣上的魚不多
　　十足于樂水但都是愛者上鉤
　　夏熱聽蟬坦懷是時尚
　　小酒微醺
　　夢醒了一般是秋天高云淡
　　別的活兒先放到一邊采菊東籬下
　　胡須一捋　嘆味人生一把
　　吃茶　有童子燒水　有嬌妻舉案齊眉
　　圍棋在一架木幾上不見輸贏
　　蘭花在一旁暗香幽幽
　　水墨畫里竹葉婆娑不見西風(fēng)來
　　路
　　總是在山谷中　多石　多曲折
　　不管是寒冷還是炎熱　狼毫筆下的墨是活的
　　大小由之知黑留白
　　穿長袍是那個時代文人的一大特征
　　包裹著一顆帶韻腳的心
　　住茅屋懷舊生情喜歡推窗望月
　　出門走在途中皆叫行旅圖
　　在這半明半暗的黃昏里
　　在這半明半暗的黃昏里
　　人們選擇沿著不絕足音的古道做事
　　把內(nèi)心的頓挫感交給了公交車
　　這時誰會平靜地坐在廣場中的長椅上
　　華燈初上看一本詩集
　　把當(dāng)天的一張揉皺的小報墊在臀下
　　卻不屑一顧
　　如妖的夜行的短裙
　　我即會這樣從嘈雜的社會聲音中
　　挑選出　夏季才有的蛐蛐的鳴唱
　　那鳴唱　在角落里因缺少光有些憂傷
　　像一首婉約的古詞向隅而泣
　　這是東方式的情感　比露水濕
　　也會像露水一樣容易感染路人的衣袖
　　我出現(xiàn)過在這樣的境遇里
　　當(dāng)時的身份是一個流浪者
　　后來自己給自己加了一個頭銜叫游客
　　多么吊詭黃昏的深處是彎曲的
　　但不空洞　有一只很少見的貓頭鷹
　　在里頭藏匿好長一段的時間了
　　說不明白為啥　眼睛里的火是螢火蟲的
　　而不是蠟燭的　我為之迷惘
　　酗酒了嗎小城的春秋也患上了此病
　　攥著幾個硬幣的一個小攤販推著貨車
　　吱吱呀呀從我面前徐徐而行
　　我感之不是從我的面前
　　是在這座小城的面前
　　家是夢的窩藏地點　用被子捂蓋著
　　沒有累的地方　除了遙遠(yuǎn)還是遙遠(yuǎn)
　　始點又都在掌中線起步
　　問題是誰會在這個時候把哲學(xué)的寡淡
　　拿來擺在茶桌上耐心去品味
　　天空上的星星一直在窺視
　　好奇心很重的風(fēng)來自哪兒最后又回到哪兒
　　它看到了什么　橫七豎八在高處的電線
　　是哪個蜘蛛編織的　我只是朦朧地看見
　　一只風(fēng)箏被捕捉　沒有其他
　　那是一個夢想一夏的孩子的向往
　　我要停頓下來在這座城
　　學(xué)習(xí)一點風(fēng)俗　給某個小神打一份工
　　為了讓走在后面的日子　不再吵吵嚷嚷
　　不再空虛　貧困　我要把腦袋里的，
　　每一根不開花的梢頭
　　折斷
　　交給守候黃昏的小火爐
　　但不會把孤獨出賣給火焰
　　因為孤獨隨時會把丟失的我找回
　　一個中年男人·—瓶酒
　　酒瓶打開　把酒倒入玻璃杯子里
　　內(nèi)容瞬間有了奇妙看酒花燦爛
　　嗅酒的芬芳　事若夢若幻
　　這是一瓶老酒　一點一滴浸潤在月光下
　　桂花樹上理還亂的思緒像遠(yuǎn)方的去
　　把孤獨搬出來小城故事多
　　在胸中翻撿一二　即有七八滋味涌起
　　酒不忘事琥珀色的瓊漿
　　微瀾輕動　深淺由表入里
　　一顆天邊上的小星映照　杯酒如一方小潭
　　有夜下小蟲的啁啾也有清風(fēng)浮動
　　冷暖心上有知
　　高在枝頭上的鴉雀　在酒之外
　　低在袖下的菊香在酒之內(nèi)
　　誰能把這杯酒　擱置痛處拿給風(fēng)吹冷
　　舊日幾十年的陳釀情感經(jīng)幾多風(fēng)雨
　　十之八九　愁在霜上厚
　　小呷一口孤身一人自醉
　　對影成三人　月光是何時如水的
　　隔著酒杯看燈紅　五六不懂
　　知深淺的一支蓮清靜獨秀
　　多了的是夜長不多不少的是微醺
　　把空了的酒瓶舉起睜大一只眼看
　　那里很安寂看見了誰
　　空了的是什么
　　放下手上的　放下頭里的
　　放下沉重的　放下暫時用不著的
　　再放下腳步　輕輕地走回
　　領(lǐng)出自己深處的自己
　　煮酒論英雄今日英雄不在
　　一個中年男人　一瓶醇厚掛杯的老酒
　　一個夜晚　在一座南方的小城里
　　只論自已　不說三道四
　　(選自《詩選刊》電子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