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昌調任江北市公安局長,同時兼任政法委書記和市委常委。新官上任三把火,黃金昌給全市公安干警約法三章:一、早上七點整裝出操;二、中午吃飯不得喝酒;三、下班一律不用公車。
黃金昌還設立了局長熱線,定時接待上訪群眾。一時之間,江北市的老百姓交口稱贊,一批冤假錯案浮出水面,黃金昌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這天是局長接待日。黃金昌剛坐到椅子上,就聽到院子里人聲嘈雜,他急忙出門去看,只見一個乞丐和警衛(wèi)發(fā)生了沖突,那乞丐蓬頭垢面,身上油膩膩的,兩只腳一只穿的是黑布鞋,另一只穿的是白球鞋。
黃金昌見此情景,便上前問道:“怎么回事?”
乞丐看見了他就哭喊道:“黃局長啊,俺在大門口等你一個星期了,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他們卻不讓俺進來,這叫啥局長接待日呀!”
沒等警衛(wèi)解釋,黃金昌就讓乞丐進來,乞丐“噔噔”跑上樓,一進門就“撲通”跪在地上,像是見到了久別的親人,抹著眼淚說:“黃局長,俺冤枉呀……”黃金昌把乞丐拉起來,讓他坐在沙發(fā)上,又給他遞了杯礦泉水,要他慢慢說。
乞丐把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抹了下嘴,這才說道:“俺叫方寶旺,住在本市方家鄉(xiāng)方家村,為了告狀已經傾家蕩產了。媳婦也跟俺離了婚,怕壞人暗害,俺才扮作乞丐。哎,我可見到你了……”
這個方寶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說起自己的遭遇。
三年前,方寶旺的兒子方小生來江北市打工,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在商場站柜臺的工作,沒想到老板嚴建平是個販毒分子,他見方小生是從農村來的,老實可靠,就給他吸了含有海洛因的香煙。方小生不久就上了癮,被迫成了嚴建平的販毒走卒。
方小生恨死了嚴建平,但毒癮時時發(fā)作,又控制不住自己,只能任嚴建平擺布。他想離開這里,可一想到自己眼下到了這步田地,只好聽天由命了。后來方寶旺來城里看兒子,正碰上方小生毒癮發(fā)作,方寶旺這才知道兒子被嚴建平給毀了。
方寶旺知道這樣下去兒子必是死路一條,便苦苦勸說兒子去舉報嚴建平,立功贖罪。方小生遲遲不肯,他知道,自己也是嚴建平一伙的,也參與了販毒,販毒可是死路一條啊。最后,在父親的一再勸說下,方小生終于下了決心舉報嚴建平。
一天晚上,方小生偷偷溜出商場,和等在外面的方寶旺一道準備去公安局,沒想到被嚴建平發(fā)現(xiàn)了。嚴建平帶著手下,在街上攔住了他們。
嚴建平讓手下搜查他們,在方小生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包海洛因。嚴建平氣急敗壞地說,只要方小生服下他手上的毒品,就放他們走。
這些毒品,正是嚴建平的罪證。方小生想掙扎,被嚴建平的手下摁倒在地上……
方寶旺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眼睜睜地看著兒子痛苦地死去。方小生至死都沒有瞑目。
方寶旺勢單力孤,斗不過歹徒,只好寄希望于公安部門,但有關人員認定方小生是吸毒過量,查了幾天就不了了之,一晃就是三年。在這三年里,方寶旺磨破了嘴唇,踏破了鐵鞋,跑遍了有關部門,終于迎來了局長接待日。
黃金昌聽完方寶旺的話,頓時肺都要氣炸了,販毒團伙真是無法無天,太囂張了。他說出的話板上釘釘:“在家安心等著,如果證據確鑿,半年結案?!狈綄毻胄虐胍傻刈吡?。
黃金昌說干就干。經過兩個多月的明察暗訪,果然掌握了嚴建平的犯罪證據,犯罪團伙很快被一網打盡,受到嚴建平一伙欺壓的人們無不拍手稱快。方寶旺也得到了喜訊,他在第一時間趕到兒子墳上,哭著對兒子說:“兒啊,你可以瞑目了!”
嚴建平被法院判了死刑,在押解途中,警車出了意外,嚴建平僥幸逃脫了。
嚴建平恨死了黃金昌。他逃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報復黃金昌。他在黑市搞到了一把手槍,晝伏夜出,每天像幽靈一樣守候在黃金昌家不遠處,等待時機??墒屈S金昌因工作忙,很少回家,生活也沒有規(guī)律,嚴建平一直沒能碰到他。
一個月后的一天深夜,黃金昌騎著一輛自行車,慢慢悠悠地到了家門口。月光下,嚴建平看得分外真切,他神不慌心不跳地慢慢靠了上去,槍口一下抵住了黃金昌的后腰,然后用陰森、低沉的聲音惡狠狠地說:“黃局長,久違了!”黃金昌突然扭過臉來,嚴建平一看,嚇得心都差點蹦出來:眼前這人扒了皮他都認得,但不是黃金昌!
第二天,黃金昌還沒起床,床頭的電話突然響了,下屬向他報告:“局長,您家門口出人命案了,您快出來看看吧!”
自己家門口出了人命案?黃金昌心頭一震,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就在這時,他愣住了——昨晚隨手掛在床前的警服不見了!他找遍了大櫥小柜,連洗手間都看過,就是沒有找到。沒辦法,他只好穿著便服走出門來。
黃家門外,警察已經設置了警戒線。見黃金昌出來了,大家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他,沒有一個說話的,圍觀的人也靜了下來,好像空氣凝固了似的。黃金昌看到死者有兩個,其中有一個穿警服的,便問道:“叫法醫(yī)了嗎?能確定死者是誰嗎?”
一個警察支支吾吾地說:“一個可能是嚴建平,子彈穿心而過;一個還不能確定,身上沒有傷,但是……”
黃金昌平時最討厭做事不干脆、說話支支吾吾的,于是就嚴厲地問道:“快說,但是什么?”
“但是……但是警服是您的?!秉S金昌嚇了一跳,他翻看了一下趴在地上的死者,死者的臉是陌生的,但穿的那件警服確是他黃金昌的,連上面的警號都絲毫不差!
晚上竟然有人闖進自己的房間,偷了自己的警服,而自己竟然毫無察覺?被自己批捕在逃的嚴建平竟被打死在自家門口,槍是誰的?偷警服的人是誰?偷警服的人顯然對自己沒有惡意,要不后果不堪設想!黃金昌暗暗責備自己。
一個月過去了,案情沒有任何消息。
黃金昌正等得焦急,方寶旺來了,他面如死灰坐在黃金昌面前,張張嘴想要說什么,卻又似乎難以啟口,黃金昌問了好多次,他才囁嚅著說:“我考慮了很久,還是來了。那個穿警服的死者像……像是俺的兒子。”
黃金昌眼前一亮:“你有幾個兒子?”
“俺就一個兒子——方小生?!?br/> 黃金昌吃了一驚,從板凳上霍地站了起來,詫異地看著方寶旺:方小生不是被嚴建平他們逼著服了過量毒品死了嗎?
方寶旺吞吞吐吐地說:“黃局長,俺腦子沒病,俺也覺得這事怪異……俺扒開兒子的墳看了,里面什么也沒有……”
黃金昌聽了,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死者到底是誰,一時成了江北市百姓茶余飯后的話題,這案子也就成了懸案。但有一點令人欣慰:從此以后,黃金昌再也沒有接到過恐嚇電話。老百姓都說,那天,嚴建平是去報復黃局長了,是黃局長高尚的警魂救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