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高原
黃土高原是幸福的。
幸福得就像那依山而箍的一孔孔窯洞;那秉性粗獷耿直的陜北漢子:那一首首信天而游的陜北民歌:那一段如火如荼的歷史;那背洼洼地里開艷了的山丹丹花;那一道道梁、一面面坡上的綠樹秀色……
看——連綿起伏的山巒,支撐起溝坡峁梁的雄渾。碧空之下,群山巍然。大山深處的村莊,或依溝底平川一字順排,或靠地處避風的陽灣簇擁一團,或屈于地勢而分散零落。那一孔孔窯洞錯落有序、排列整齊,像一副精工細雕的藝術(shù)品,點綴著黃土高原的神韻,把高原人家的光景鑲嵌在風雨難以消改的原色之上。
村莊在陽光之下閃閃發(fā)光。熟悉的山路條條密布,通向了大山以外的方向,連接起遙遠的希望;坡上的土地褪去了最初的光芒,卻有新生的綠盡顯鋒芒,秀美的山川披上了錦繡的衣裝;一道道新修的梯田,長滿了的五谷正浮散著芳香,同高原裊裊的炊煙一起升起……
黃土地的漢子,心向高原。把內(nèi)心的渴望和夢想。寄托于那一道道梁、一面面坡。他們甩開了的臂膀,像一面高舉的旗幟,把方向明確在了力上。樹兒像初升的朝陽,把無限的光芒輻射給黃土高原的每個地方。滿山濃郁的綠,遮掩起黃塵紛飛時的那份張揚,過去的歲月,舊年的痕跡,已不再復(fù)返顯現(xiàn)……
聽——那久聽不厭的民歌,伴隨著信天而游的粗獷悠揚。一次次把高原隆重地歌唱。滋潤了祖祖輩輩高原人的心田,填補起黃土地緊缺的營養(yǎng)。無論是胡須滿腮、白發(fā)蒼蒼,還是正值年少、氣傲力壯,或男或女,只要是哼出個聲來,就會有那么幾分讓人情動、幾分讓人心顫。
黃土坡鼓聲四起,節(jié)奏明快的鼓點響徹了高原的山山峁峁溝溝岔岔坡坡洼洼。硬朗的后生們一個個激情滿懷,揮舞著多姿的身軀,扭出高原最轟動的樂章。陜北人的日子就在這鼓聲巾轟轟烈烈地過著,從過去的黃塵飛揚變得如今是分外的明朗。
這就是黃土高原,我摯愛熱戀著的地方。
我站在靈魂的高度,用一顆虔誠的心,不斷地仰望,不斷地吟唱……
歸鄉(xiāng)的路
多年后,我走向了村莊。
踏在黃土沸騰的土路上,一些腳步走得匆忙,一些腳步來得沉重。
我不知道,到底是誰背叛了村莊?還是村莊拋棄了本該屬于它的人兒?
當初,母親告訴我:這里不該是你要呆下去的地方。而現(xiàn)在,母親打老遠就滿臉慈祥面帶著笑容接納了我的歸來。迎面相視,無語。淚水涌滿眼眶的母親搶著接過我的行囊,一個勁地默默顫語: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母親拖得有些冗長的話語,讓我覺得是不是我走得太久了?或是離鄉(xiāng)野隔得太遠?
我疑惑著。這世間的路到底該伸向哪里?
信天而游的民歌
黃土高原在沉默中吶喊。
抑或是情意纏綿、輕柔流暢;抑或是悠揚委婉、細膩清脆;抑或是撕心裂肺、肝腸寸斷;抑或是粗獷豪邁、高亢悠遠。
你聽——那渾厚的嗓音,在對壩壩的圪梁粱上回響,滿天的白云飄過,留下一片清澈蔚藍色的天。山溝里的回音傳來,帶來了遙遠的佳音。此刻,無限的孤寂靜靜地融化。從心底里再一次翻騰……
你聽——一個個攔羊漢的嗓音放牛娃的嗓音在盡情地唱著,那白格生生的臉毛格閃閃的眼;那花格格襖襖大麻花辮;那白羊肚子手巾三道道的藍;那山丹丹開花紅艷艷;那東山上的糜子西山上的谷;那走頭頭的騾子趕牲靈的人;那走西口的哥哥妹淚花花地流;那蘭花花的俊俏三十里鋪的村……
是誰的聲音來自于靈魂的深處?是誰把一顆顆熱燙的心無遺地拋灑?是他們,像黃土一樣素面的高原人兒。他們用最原始的方式,陳述著生活的存在狀態(tài)和方式。亮一亮嗓門,哼一下調(diào)調(diào),唱那么幾聲,所有的順心與不順都在歌聲里流露。就像高原人的性情,恨就恨個明白,愛就愛個死去活來。
是誰在用靈魂盡情地歌唱?是誰又把心底的憂傷淋漓盡致地釋放?是他們。像信天游一樣自由的人兒。他們把生活的苦楚與幸福、愛情的憂傷與美好、黃土地的悲涼與希望。在黃土高原的天地間輕唱,或是一聲聲動聽的心吟,或是一聲聲悲愴的哀嚎,或是一陣陣歡快的清唱,或是一陣陣質(zhì)問的吶喊。
信天而游的民歌,在陜北人的心里澎湃。那吼亮了的音調(diào),把一聲聲苦悶宣泄,一陣陣痛快釋放,一幅幅美景高歌。那自由的韻律,伴隨著黃土高原的日月輪回,一路風塵一路情吟。
信天而游的民歌,在黃土高原的天地間奔放。那撕破的天際,把一道道梁峁覆蓋,一面面坡洼淹沒,一條條溝壑震徹。那靈魂的呼喊,回蕩在高山大川之間,像一汪汪清泉般明澈。
陜北民歌,信天而游的歌唱,黃土高原就像是一個歌的海洋,明亮的日子在歌聲中流淌。
陜北民歌,信天而游的歌唱,唱出黃土高原的幸福和希望……
懷念,有羊群的村莊
記憶,或是懷念,都能讓我觸摸到兒時的陽光。
一面面土窯洞,幾處羊圈馬廄雞舍。一棵老槐樹,一個童年的村莊。
那時的太陽從對面的山梁爬上來。陽光從半山腰照到窯洞再到鹼畔的光景。我正與伙伴們追趕著出罔的羊群,穿過老槐樹,順坡而下,羊兒們都圍著那條小溪暢飲。
鄰家大爺也肩打著羊鏟,背著半粗黃布袋子干糧,不緊不慢地跟著羊群。偶爾會喊那么幾聲,羊兒就一股腦兒沿著河灣前行。像一群聽話的孩子。
這是一天里最好的時光。
羊群沿著溝灣爬上山坡,一時間布滿了坡洼,一道道被羊兒溜白的網(wǎng)狀小路,在黃土高原的身軀里密布。那坡地的田埂下的坡洼間,羊群無數(shù)次地經(jīng)過,那些草葉兒一次次地被嚼咬,一次又一次地萌生茁壯。
攔羊的大爺就坐在田畔上,有時也小躺一會兒?;锇閭冏汾s上去,圍著老爺爺讓講毛野人的故事。我只是一個勁兒喚著尾隨而至的白脖犬兒,高興起來會拿起攔羊鏟鏟起土塊順著羊群的方向撂那么幾下。老爺爺笑著說,看你個碎孫都不是塊攔羊的料。聽了,我也圍坐了過去。他摸著我們幾個毛孩子的腦袋,不停地講著一個又一個聽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傍晚時分,羊群也該回圈了,我們圍著圈門,老爺爺數(shù)著歸來的羊群。我們有時也跟著一起數(shù)數(shù),經(jīng)常會打亂老爺爺?shù)乃季S,被罵得都跑回各自的家里。
有羊群的村莊,懷念中只會覺得有童年的模樣。日子依舊是那么單純,生活依舊是那么陽光。
多年后的日子里,我想起了一群羊兒,想起了攔羊的老爺爺。
我走在那一座座山梁上,看著那滿坡的樹兒,靜靜地凝望,久久地思量,我知道這是新生的光芒。
是誰帶走了那群羊兒,把綠還給高原村莊?
是誰讓群山染綠披了新裝?一個時代都會有一個時代的信仰。
炊煙的味道
鄉(xiāng)村就像我們每個人的乳娘。有田野、莊稼、井水,干凈的空氣……
我喜歡這些賦予人生存的源泉。
在五谷上升的高原,我嗅出了田野里彌漫的芳香;在炊煙繚繞的村莊,我忍受過粗茶淡飯的饑餓。
每每炊煙竄出煙囪順著村莊的上空肆無忌憚地擴散的時候,是我感覺最為饑渴的一段時光。母親一邊忙活著鍋灶,一邊提著木桶和著豬食。時光在那一刻仿佛注定要停滯了許多,與我欲飽餐的急切心情分明是成了冤家對頭。
我不得不選擇站在靠近鹼畔的土墻根下,仰望遙遠的星空,看著父親摸黑里鍘草的身影。那一刻,我開始極力地思索著一些未知的疑惑。
如果把田野比作鄉(xiāng)村的胃,炊煙就像是鄉(xiāng)村的口糧。它散發(fā)出來的味道填補了我童年對食物的渴望,也溫暖了一個個童年熟睡的夢鄉(xiāng)。
炊煙的味道是鄉(xiāng)村的味道。有炊煙的地方,我就會想到鄉(xiāng)村和那些遺留在鄉(xiāng)村里美好的童年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