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

摘要：小畜卦，象征微小的著聚，這是因為該卦在自然之道中所處的時勢是一陰蓄聚五陽，所以在陰的力量弱小，聚陽甚徽的情況下，處于從屬地位的陰對于處于主導地位“陽”所發(fā)揮的反作用，只能采取恰當的特殊方式，這就是小畜卦中所提示的，只能用“小”的方式，柔順的方式，在適宜的限度內發(fā)揮主觀能動性作用，這便是“小畜之道”。

主題詞:小畜聚陽甚徽小以成大

前言：小畜卦象征著微小的蓄聚。小畜卦畫結構乾下巽上，乾為天，巽為風，大象為風行天上，稍有微云而不雨的征候?！缎蜇浴吩疲骸氨缺赜兴?，故受之小畜”，意思是說，大家比合在一起，必然會形成一種畜聚的狀態(tài)，故在比卦之后接著是小畜卦。《雜卦》曰：“小畜，寡也”，寡即少的意思。《序卦》解釋“畜”是積蓄，畜用如蓄?！峨s卦》解釋小為寡。卦名小畜就是積蓄寡少的意思，即小有積蓄。

一、畜積之道，小以成大

“易以道陰陽”，陰陽作為《周易》思維方式的核心概念，一直貫穿于整個易之思維過程的始終，無論是取象運數，還是取義明理，都離不開陰陽關系，都緊緊圍繞陰陽這一范疇為軸心展開討論和闡釋的。在《周易》看來，整個客觀世界由陰陽兩大勢力組成，處在普遍聯系之中，是一體化的大系統(tǒng)，表現為大化流行的動態(tài)過程，生生不已，變化日新，其內在動力機制則是陰與陽的協調并濟、相反相成。陽之性為剛健，陰之性為柔順，陽之功能為創(chuàng)造，陰之功能為成全，陽居于主導地位，陰居于從屬地位，二者的關系既對立又統(tǒng)一，相互依存，彼此感應，由此而形成“天地交泰”的宇宙和諧與自然和諧?！吨芤住返倪@種象數思維方式的基本范疇是“陰陽道德”，“陰陽道德”可以說是《周易》象數思維方式兩對基本的核心概念和范疇，它既體現出象數思維的運作方式，又反映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價值觀念和哲學思維。由于陰陽象數包涵在數理詮釋之中，而數理詮釋又表現為“道德”觀念的運用，所以這種思維的內容又內含著思維主體對思維客體對象的價值取向，傳達出一種強烈的人文思想和人文關系，由此演譯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思想特征。

小畜卦由一陰五陽組成，雖然陽為主，陰為從，陽為剛健，陰為柔順的基本性質不變，但從處于從屬地位的陰反作用角度來看，作為陰對陽反作用的表述，它的含義要視具體情況而定，大體上說是一種聚合、吸引、蓄容的作用，因為陰是從屬的，它反作用于主導的陽，只能起這種微小的蓄聚作用。再說，小畜談的是一陰蓄聚五陽，因為陰為小，陽為大，以陰蓄陽就是以小蓄大，所以稱之為“小畜”。

卦辭稱“小畜，亨”，是因為小畜卦中唯一的陰爻六四以陰居陰位，得正，上下五陽都與它相應，這就是一陰畜五陽之象。程頤曰：“陰柔之畜剛，非一朝一夕能成，乃由積累而至，可不戒乎？”，所以本來處于從屬地位的六四，只能采取“小”的方式，柔順地、小心翼翼地團結、吸引、聚合，小蓄處于主導地位而性格剛健的五個陽爻，但使陰陽的和諧統(tǒng)一，這當社會是亨通順利的。至于卦辭“密云不語，自我西郊”，則是說西來的烏云密布，但聚積尚未達到飽和狀態(tài)，還沒有降雨，這正象小畜卦中以陰蓄陽的情況，這里借用陰氣的力量弱小，聚雨甚微，不足以各陽成雨這一自然現象，暗示處于從屬地位的“陰”對于處于主導地位的“陽”所發(fā)揮的反作用，只能采取恰當的特殊方式，這就是小畜卦中所提示的，只能用“小”的方式，柔順的方式，在適宜的限度內發(fā)揮主觀能動作用，這便是“小畜之道”。

《彖傳》作為解釋卦辭的文字，從五個方面解釋卦辭。（一）解釋卦名，同時說明卦辭“亨”的理由之一。“小畜，柔得位而上下應之，曰小畜”，柔上指全卦唯一的一個柔爻六四，柔爻占據柔位為得位?！吧舷聭?，卦象指六四上下有五個剛爻呼應，取義是說，柔順地占據了該占的位置，上上下下都來應合，這是亨通的第一個理由，同時柔爻為小，所以叫小畜。（二）從上下卦特性的組合說明亨的第二個理由。“健而巽”，指下卦乾為剛健，上卦巽為順，這就意味著，當“小畜”之時，陽爻雖有了強健之性，仍能順乎形勢，接受陰爻的蓄聚，即剛健又遇上風順，所以亨通。（三）從中位都是剛爻說明亨通的第三個理由?！皠傊卸拘校撕唷?，指全卦二與五兩個中爻位上都是剛爻，取義是說，剛健又能行中道，心愿就能得到推行。（四）“尚往也”解釋卦辭“密云不雨”，指六四是從姤卦初位上往四位，卦變?yōu)樾⌒?，小畜是巽風吹到乾天之上，濃云往上飄走，不能下雨。（五）“施來行也”解釋“自我西郊”，意為從西郊把濃云吹過去，這是流行而未施雨，取義是說，積蓄太少，恩澤還未能下施。因此，象辭作出這樣的提示，小畜卦通順，但不會有較大的恩澤利益的帶來?！懊茉撇挥辍倍湔沁@種“小畜”的比喻和寫照。風行于天上，也有密云不雨的征候，但是透過征候的層面，理應看到“密云不雨”過程本身就是仍在不斷醞釀之中，山雨欲來，其潛力甚大，必須先積極準備，未雨綢繆，先作積蓄，以應所需。本卦以一陰而畜五陽，以小畜大，以柔制剛，就蓄聚程度而言，是微小的，不過甚的。就蓄聚方式而言，是柔順的，小心翼翼的。就蓄聚主體而言，則又是安于本位，盡其本分，不騖其大而謹于小，積小以成高大，且切實做到積德積福至誠不息，猶如涓涓細流最終而匯成江河湖海。

二、蓄養(yǎng)的必要性和原則性

“天人合一”一直是《周易》中最為本質的核心思想精髓，在如何對天人關系的問題的認識和把握上，《周易》有一個基本觀點，就是強調天道與人道的基本一致性，用天道的已然性來論證人道的應然性。

在《周易》的每一卦里，先揭示卦所表示的天地自然之道以及該卦在自然之道中所處的時勢，然后把這個道與時勢作為對人類社會的一個大的制約，從而決定人們應當怎樣去行動。

《象傳》作為解釋卦象的爻辭，側重于講人事，且多以“君子”的言行、道德為喻，從卦象、爻象中推衍引申出社會人生的行為哲學?！缎⌒睢返呢韵笄沦闵?，乾為天，巽為風，構成風行天上之象。風有氣而無質，能畜而不能久，還處在逐漸積蓄力量的階段，這個階段還未能普及于天下，大展其才能和吹拂大地上的萬物生長，所以才說“君子以懿文德”，懿是美，文德是有文采的道德，意思是君觀此天象，應該想到，要效法天上聚積力量之象，不斷地蓄養(yǎng)自己的德性，使之逐漸充實，趨于完美，這便是“風之畜也，四時之氣，于茲潛運，是乃無為之化，元亨之教”的小畜之道的必要性所在。至于如何履行小畜之道，“小畜卦”的爻辭給我們闡述了具體的原則和方法。

初九：復自道，何其咎，吉

九二：牽復，吉

九三：輿說輻，夫妻反目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無咎

九五：有孚孿如，富以其鄰

上九：既雨既處，尚德哉，婦貞厲，月幾望，君子征兇

小畜卦以一陰畜五陽，是陽過盛而陰不足，是故需要適當的畜積功夫，而這積畜的功夫則是通過六爻陰和陽之間“蓄”與被“畜”的復雜關系來展示蓄聚過程。

初九，提出陽質薄弱時應避免被陰蓄聚的原則。初九剛居陽位，得正，但位最下，陽質尚弱，此時被六四蓄積，必然推動主導地位，在這種情況下，初九不宜急躁冒進，明智的做法是返身回歸于本位，潛伏于下，等待時機，初九能這樣慎重行事，就不會有危害，從事理上推斷是吉祥的。

九二，提示陽質薄弱時應聯合抵制陰的蓄聚原則。九二的情況與初九相似，同樣存在被六四蓄聚而失去自己主導性的情況，然而受到“初九”的牽連，使其回歸自己的本位，不再盲目冒進，所以是吉祥的，這是因為初九和九二地位較低，剛質未盛，被蓄必危，所以只有相互牽連地退守本位，聯合抵制六四的蓄聚，才可以求得保持自己的陽剛本質，這也是初九、九二兩爻皆吉的原因。

九三，提示陽受制于陽，造成陰陽離異的原則。九三處于下卦的上位，剛亢而躁動，又與六四比近，陰陽相悅，終被六四蓄聚，但是“六四”以陰聚陽，陰質凌陽，使“九三”不能以陽制陰，反而失去主導地位，破壞了陰陽平衡，這樣，陰陽沖突是不可避免的，必將造成“輿輻，夫妻反目”的離異局面，因為九三居下，根本無力“規(guī)正妻室”。

六四，提示以陰蓄陰必須心懷誠信的原則?！傲摹币砸魂幎靶⌒筘浴敝?，凝聚眾陽，是件極不容易之事。因為“六四”處于近君危懼之地，實行以陰蓄陽之事，弄不好不僅會遭到猜忌，甚至還會有蒙受傷害的危險，所以六四想要發(fā)揮以陰蓄陽的主觀能動性作用，促進陰陽和諧協調，而不危及陰陽平衡，不破壞主從關系，最要緊的是心懷誠信，以誠感人，取得九五的信任、理解和支持，這正是以陰蓄陽，以小蓄大，以下蓄上，以從蓄主的首要原則，只有這樣，才能達到上下“合志”，從屬者與主導者精誠合作，“小畜”之道才有可能順利完成。

九五，提示處于至尊的地位，應以至誠之心促使“小畜”之道實現，作為主導者的“九五”的態(tài)度對于能否完美地實現“小畜”之道至關重要，“九五”處在全卦的在中之位，唯一的柔爻“六四”來緊其下，九五戀六四，上下孚信相結，故為“有孚孿如”，在這一點上，九五能夠柔順聽命，發(fā)揮自己的調節(jié)作用，和睦眾臣，這正體現作為主導者的九五的主導作用，因為當“小畜”之時，九五的誠信尤其重要。

上九，提示以陰蓄陽過于盛滿，會有禍殃原則。到了“上九”，“小畜卦”的主題已經圓滿，密云已經降雨，陽氣已被蓄止，當此之時，陰蓄陽已經達到最大限度，陰陽對比已經達到中和平衡的最佳狀態(tài)，唯有保持這種平衡才能穩(wěn)定。作為從屬者的“陰”的一方要及時地停止以陰蓄陽，要像婦人堅守正道以防危險，要像月亮將圓而過盈，以避免出現盛極必危，物極必反的局面，而作為主導者，“陽”的一方的“君子”應該注意“陰”的動向，控制事態(tài)的發(fā)展，避免陰盛于陽而導致使陰疑于陽的后果。

總體來看，“小畜卦”的主題，是要蓄積陽氣，以陰蓄陽，以小蓄大，所以必須保持本位，須以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的態(tài)度，經之菅之，在適宜的限度內發(fā)揮主觀能動作用，就可以達到積畜之目的，切忌狂妄冒進，否則就會招致無妄之災，即使是積蓄到了一定的時候，那也必須小心安分，不能妄動，否則就會前功盡棄，遭遇危難，這就是“小畜卦”給我們有益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