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海艷
(1.中國社會科學院財政與貿(mào)易經(jīng)濟研究所,100836;2.宜春學院經(jīng)濟與管理學院,江西宜春 336000)
我國個人所得稅現(xiàn)狀及再分配效應的實證分析
彭海艷1,2
(1.中國社會科學院財政與貿(mào)易經(jīng)濟研究所,100836;2.宜春學院經(jīng)濟與管理學院,江西宜春 336000)
通過計算稅前收入基尼系數(shù)、平均稅率、稅收集中系數(shù)、平均稅率彈性、累進性彈性和稅后收入不平等百分比變化等指標,實證分析了1995—2009年間我國個人所得稅的再分配效應及影響因素。結(jié)果表明:除2006年外,我國個人所得稅起到了正向、且進一步加強的再分配效應,但調(diào)節(jié)效果有限。其主要原因在于:個人所得稅總體收入水平比較低,各階層稅收負擔相對不公平;雖然平均稅率彈性和累進性彈性的絕對值呈上升趨勢,但數(shù)值非常小;稅前收入不平等迅速增加,平均稅率明顯偏低,以及累進性下降趨勢導致稅后收入不平等迅速上升。
個人所得稅;再分配效應;平均稅率;累進性;彈性
盡管全球經(jīng)濟持續(xù)增長,但收入分配差距持續(xù)擴大問題日益凸顯。近年來,發(fā)達國家的基尼指數(shù)一般在0.24~0.36之間,美國偏高為0.4,中國大陸和香港等發(fā)展中國家及地區(qū)的基尼系數(shù)都超出了國際“警戒線”0.4。收入分配差距持續(xù)擴大以及社會財富分配相對集中現(xiàn)象已成為影響社會穩(wěn)定與經(jīng)濟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大隱患,對此,世界各國普遍重視,并出臺了相應對策以緩解和縮小收入分配差距。政府可以通過稅收政策來調(diào)節(jié)收入分配,使得社會成員稅后收入的差距縮小。一般來說,所得稅調(diào)節(jié)力度較大,且影響較為直接。
國外關于稅收再分配效應的理論和實證研究歷史悠久。Musgrave&Thin等1948年撰文認為,最常用的分析工具是洛倫茲曲線以及從中計算得到的基尼系數(shù),一般采用稅前收入與稅后收入基尼系數(shù)的絕對差異、相對差異或比率來測量稅收再分配效應[1]。Zeljko Bogetit&Fareed Hassan 1995年利用保加利亞家庭收入、支出以及稅收的調(diào)查數(shù)據(jù),分析了所得稅對家庭收入的影響,認為城鎮(zhèn)居民稅收負擔比例要高于農(nóng)村居民,所得稅使農(nóng)村和城鎮(zhèn)以及全國的收入不平等程度有顯著下降趨勢[2]。橘木俊詔認為,1966—1996年,日本個人所得稅的再分配效應都較大(1996年除外),從而較好地達到了縮小收入差距的目的。不過,Bird&Zolt研究發(fā)現(xiàn)[3],在大多數(shù)發(fā)展中國家,個人所得稅制對于減輕收入不平等作用很小,主要是因為這些國家的個人所得稅沒有被實際貫徹下去,而且其累進程度也不高。因此,政府主要考慮其他政策如消費稅來減輕收入不平等程度。
相比較而言,國內(nèi)該領域的研究還比較缺乏。陳衛(wèi)東[4]和王亞芬[5]等采用基尼系數(shù)指標,實證分析了我國個人所得稅的再分配效應。認為我國個人所得稅2001年之前起到逆向調(diào)節(jié)作用,之后起到較小的正向調(diào)節(jié)效果。張世偉、萬相昱[6]采用微觀模擬模型,認為目前個人所得稅制度的實施沒有起到明顯降低城鎮(zhèn)居民收入差距的效果。胡漢軍、劉窮志[7]利用最新中國家庭數(shù)據(jù),運用面板數(shù)據(jù)計量模型,對中國居民收入不均等的財政政策效應進行了全面檢驗,發(fā)現(xiàn)個人所得稅政策工具對城鎮(zhèn)居民收入不均等具有較強的抑制作用。以上研究將我國個人所得稅再分配效應的實證研究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但在以下方面仍值得探討:一是簡單地以城鎮(zhèn)居民全部年收入和可支配收入分別代替稅前收入與稅后收入,來計算我國個人所得稅的再分配效應存在一定的誤差⑦事實上,可支配收入=總收入-個人所得稅-社會保障稅(費)-記賬補貼。;二是沒有考慮不同家庭人口差異對收入分配差距的影響;三是測算指標單一以及沒有對稅收再分配效應進行分解,深入闡釋平均稅率和累進性在決定稅收再分配效應中的作用。此外,沒有揭示稅收再分配效應和累進性的關系,而這是導致在該問題認識上出現(xiàn)模糊性和混亂性的主要原因。
基于此,本文在對我國個人所得稅現(xiàn)狀深入分析的基礎上,通過嚴謹?shù)臄?shù)學模型的推導,采用相關測量指標,實證分析我國個人所得稅的再分配效應,并深入分析其影響因素,為我國個人所得稅制的改革與完善提供科學的、數(shù)量化的現(xiàn)實依據(jù)。
稅收再分配效應為正、為負還是為零,不僅依賴于稅收負擔的分布,而且依賴于稅前收入概念的界定。稅前收入的界定有很多方法,通常有總收入、要素收入和調(diào)整后收入,有的學者甚至根據(jù)研究需要以及數(shù)據(jù)的可得性自行定義。不過,一些來源如出售財物收入、貸款和儲蓄等一般不包括在稅前收入范圍內(nèi)。目前,我國轉(zhuǎn)移性收入基本沒有納入到個人所得稅的征稅范圍內(nèi),這不利于真實地反映我國居民的總體稅收負擔水平。此外,從發(fā)展的角度來看,如果把轉(zhuǎn)移性收入排除在稅前收入之外,可能不利于比較分析,所以,本文將稅前收入界定為總收入。
如前所述,用稅前收入與稅后收入基尼系數(shù)的絕對差異來測量個人所得稅的再分配效應,表達式為式(1)中,RE為稅收再分配效應,GX為稅前收入基尼系數(shù),GN為稅后收入基尼系數(shù)。如果RE大于0,則稅收發(fā)揮正向再分配作用(縮小收入分配差距),否則相反,或者RE等于0,稅收沒有發(fā)揮再分配作用(沒有擴大也沒有縮小收入分配差距)。此外,還可以用相對差異測量稅收再分配效應α=RE/Gx×100%。
按照Kakwani的觀點,如果不存在再排序效應,RE可以進一步表示為平均稅率和累進性的函數(shù)關系②許多專家學者把累進性看成是稅收再分配效應,從函數(shù)關系來看有一定的道理,因為兩者的變動方向是一致的。但是,如果考慮再排序效應,則兩者的變動方向可能相反。
式(2)中,t和K分別為平均稅率和Kakwani累進指數(shù),且K=CT-GX,其中CT為稅收集中系數(shù)。而K大于0,等于0或小于0,分別表示稅制是累進稅、比例稅或累退稅。同時,結(jié)合式(1)和式(2),可以看出稅后收入基尼系數(shù)GN是三個變量的函數(shù):稅前收入基尼系數(shù)GX、平均稅率t和累進性K,即GN可以表示為
由式(3)可以計算稅后收入不平等關于平均稅率和累進性的彈性,分別為ηt和ηk,具體表達式為
式(4)和式(5)表明,對于一個累進稅制(或累退稅制)來說,收入不平等隨著t和K的上升(或下降)而下降(或上升)。顯然,可以看到兩個彈性ηt和ηK比率的絕對值大于1,表明稅后收入不平等對平均稅率比對稅收累進性影響更敏感。
此外,可進一步對式(3)全微分,且等式兩邊同時除以GN,整理可以得到以下等式
式(6)是稅后收入不平等百分比變化關于稅前收入不平等、稅收累進性以及平均稅率百分比變化的分解公式,表明稅后收入不平等百分比變化受到這三個因素的影響。
為使測量結(jié)果的誤差最小,本文采用直接計算法,考慮到數(shù)據(jù)不是等分組,采用以下計算公式③本文所有相關變量的基尼系數(shù)或集中系數(shù)的計算都采用該公式。不過,集中系數(shù)不是以自身排序為基礎,而是以其他經(jīng)濟變量排序為基礎。當然,如果不存在再排序效應,則基尼系數(shù)與集中系數(shù)是相等的。
式(7)中,G為基尼系數(shù)(或集中系數(shù)),F(xiàn)g為第g收入階層的人口比重,Ig為第g收入階層收入或稅收比重。
我國實施的是二元稅制結(jié)構(gòu),即對城鎮(zhèn)居民收入征收個人所得稅,而對農(nóng)業(yè)收入征收農(nóng)業(yè)稅(2006年已取消)。所以,如不做特別說明,本文的研究對象是城鎮(zhèn)居民。數(shù)據(jù)主要來源于《中國價格及城鎮(zhèn)居民家庭收支調(diào)查統(tǒng)計年鑒》、《中國城市(鎮(zhèn))生活與價格年鑒》及《中國稅務年鑒》。此外,采用家庭收入分組方法,將所有調(diào)查戶由低到高排隊分成7組,且考慮人口規(guī)模對收入分配差異的影響??紤]到稅制的一致性以及數(shù)據(jù)的可得性,樣本范圍為1995—2009年。
個人所得稅是以個人(自然人)取得的應稅所得為征稅對象所征收的一種稅,自1799年誕生于英國以來,已有200多年的歷史,目前成為許多國家開征的一個稅種。相對于西方發(fā)達國家來說,我國個人所得稅制存在的時間比較晚,大致經(jīng)歷了20世紀50年代個人所得稅制的設置,20世紀80年代個人所得稅制的建立,20世紀90年代及21世紀初個人所得稅制的改革和完善三個階段。
從宏觀來看,我國個人所得稅總額增長較為迅速。1994年稅制改革之后,個人所得稅收入以年均34%的增幅穩(wěn)步增長。1994年,我國僅征收個人所得稅73億元,2009年增加到3 949.35億元,其占稅收收入的比重由1.4%上升至6.64%。個人所得稅是1994年稅制改革以來收入增長最為強勁的稅種之一,目前已成為國內(nèi)稅收中的第四大稅種,在部分地區(qū)已躍居地方稅收收入的第二位,成為地方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當然,與世界各國相比,我國個人所得稅占稅收收入的比重明顯偏低。據(jù)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統(tǒng)計資料顯示,1986—1992年間,絕大部分經(jīng)濟發(fā)達國家的個人所得稅占財政收入的比重都高于20%,其中最高的為澳大利亞,1991年約為48.75%,其次是加拿大和美國。經(jīng)濟欠發(fā)達國家雖然比發(fā)達國家低很多,但低于中國目前水平的國家卻為數(shù)不多④各國稅制比較研究課題組:《個人所得稅制國際比較》。北京:中國財政經(jīng)濟出版社,1996年,第30頁。。
從微觀來看,個人繳納的稅額增長也很快。1995—2009年間,人均繳納個人所得稅從0.88元增長到121.89元,年均增長率高于50%,尤其是2001—2002年度,增長速度高達128.99%,其中,最低收入戶個人所得稅由0.03元增長到1.63元,年增長率為54.64%,最高收入戶個人所得稅由4.67元增長到831.23元,年增長率為49.29%。不過,各階層稅收負擔變動趨勢不一致。1995—2005年,最低收入戶呈先升后降趨勢,低收入戶呈先下降后上升趨勢,中等偏下戶到最高收入戶都基本呈上升趨勢。而2006年,所有收入戶的稅收負擔都下降了,其中下降最多的為中等偏下戶和中等收入戶,下降比率分別為43.7%和48.56%,這表明2006年免征額提高受益最多的是中等收入階層。之后,除最低收入戶和低收入戶以外,其余階層稅負穩(wěn)步上升。
在整個考察期間,我國個人所得稅在籌集財政收入的同時,基本上貫徹了“高收入者多繳稅,低收入者少繳稅或不繳稅”的立法精神,對縮小收入分配差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由于收入水平較低以及稅收負擔分布相對不公平,限制了稅收再分配效應的有效發(fā)揮。
不過,我國個人所得稅的增長潛力及空間非常大。首先,稅負較輕。無論是宏觀稅負還是微觀稅負,我國個人所得稅的稅負都非常輕。1994—2008年間,宏觀稅負從0.15%上升到1.16%,微觀稅負從0.02%上升到0.65%。其次,潛在納稅能力較強。1994年,我國城鄉(xiāng)居民儲蓄存款絕對額僅為21 518.8億元,2009年迅速增長到了260 771.7億元,但個人所得稅占其比重仍然偏低,從0.3378%增長到1.51%,表明大量收入仍然游離于個人所得稅征稅范圍之外。最后,收入水平提高,納稅人數(shù)增多。據(jù)統(tǒng)計,1998年,我國城鎮(zhèn)職工年平均工資為7 479元,2007年為24 932元,1998年工薪所得納稅人次為1.09億人次,2007年上升為8.5億人次⑤Thomas Piketty,EHESS,Nancy Qian.Income Inequality and Progressive Income Taxation in China and India,1986—2010,http:∥globetrotter.berkeley.edu/macarthur/inequality/papers/PikettyQian2004.pdf.。因此,隨著經(jīng)濟的進一步發(fā)展,居民收入水平和稅收征管水平的不斷提高,特別是全社會納稅意識的進一步增強,我國個人所得稅的重要性將日益凸顯。
以上分析主要是利用一些宏觀數(shù)據(jù)來描述我國個人所得稅的現(xiàn)狀,并以此推測和估計我國個人所得稅的再分配效應。而個人所得稅制度改革與完善的研究依賴于對稅收再分配效應的正確評價,下面將通過本文中第二部分的數(shù)學模型式(1)、式(2)和式(7)來計算我國個人所得稅的再分配效應,結(jié)果見表1。
表1 1995—2009年間我國個人所得稅再分配效應及分解
從表1可以看出,1995—2005年間,稅前收入基尼系數(shù)呈上升趨勢,從0.204 1上升到0.332 1,稅后收入基尼系數(shù)也呈上升趨勢,從0.204 1上升到0.329 7,表明稅前收入分布差距和稅后收入分布差距都呈擴大態(tài)勢。不過,稅后收入基尼系數(shù)都小于稅前收入基尼系數(shù),并且兩者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從絕對差異(RE)和相對差異(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這一點,RE從0.000 1增長到0.002 3,α從0.042 3%增長到0.699 9%。而2006年,我國城鎮(zhèn)居民稅前收入基尼系數(shù)和稅后收入基尼系數(shù)都呈下降趨勢,分別為0.328 5和0.326 3。稅收再分配效應也呈下降趨勢,RE和α分別為0.002 2和0.669 7%。之后,稅收再分配效應得到進一步加強,且高于2005年水平,2009年的RE和α分別為0.002 6和0.805 2%。表明在整個考察期間,除2006年外,我國個人所得稅制發(fā)揮了正向、且進一步加強的再分配效應,這與我國個人所得稅在這段時期較快增長是一致的。不過,其調(diào)節(jié)效果非常有限,明顯低于其他國家水平,如1996年,美國個人所得稅的RE和α分別為0.032和7.03%⑥根據(jù)http:∥www.census.gov/數(shù)據(jù)計算整理得到。,日本也達到了0.007和1.677%⑦根據(jù)The 1999 White Paper on Health and Welfare(Ministry of Health and Welfare of Japan相關數(shù)據(jù)計算整理得到。。
其影響因素主要有:一方面,我國個人所得稅累進性(K指數(shù))基本呈先降后升的趨勢(總體呈下降趨勢)。從1995年的0.431 3下降到2005年0.343,然后上升到2008年的0.405 6(2009年為0.390 4)。由于我國個人所得稅采用的是分類所得課稅模式,不同收入來源的稅率結(jié)構(gòu)和扣除模式差別很大。在稅率結(jié)構(gòu)方面,我國個人所得稅稅率包括超額累進稅率和比例稅率兩種形式。在費用扣除方面,主要采用定額扣除和定率扣除兩種方法。從理論上來說,工資薪金所得稅采用9級超額累進稅率和定額扣除的辦法,應具有較好的累進性。而且,我國工資薪金所得稅采用源泉扣繳的計征方式,不易存在偷逃稅行為,保證了稅收足額上繳。事實也證明,我國工資薪金所得稅是個人所得稅的最主要來源。1995—2009年間,工資薪金所得稅占個人所得稅收入的比重從42.7%上升到了63%。所以,不同所得來源會影響個人所得稅的整體累進度,如某些來源特別是資本所得來源不包含在稅基之中⑧資本所得是指資本所有人運用資本項目所取得的所得。包括股票交易所得、房產(chǎn)交易所得及其他財產(chǎn)轉(zhuǎn)移所得。目前,我國房產(chǎn)交易所得稅雖在試點階段,但總是雷聲大雨點小,而股票交易所得稅雖在個人所得稅法中列入,但仍未開征。因此,大部分資本所得不包括在稅基之中。,或按較低的單一稅率征稅,其實際總體累進程度可能更低,最終導致個人所得稅總體再分配效應有限。
另一方面,平均稅率(t)雖然呈上升趨勢,但明顯偏低。由1995年的0.02%上升到2005年的0.673 1%,而2006年下降到0.551 5%,之后上升到2009年的0.662 8%。這遠遠低于其他國家水平,如1970年,澳大利亞、加拿大和美國個人所得稅的平均稅率分別為14.45%、12.25%和13.73%[8]。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我國居民收入來源形式多樣化,而且一些收入來源分布越來越不均等,如1995年,工資性收入、經(jīng)營性收入、財產(chǎn)性收入和轉(zhuǎn)移性收入在總收入中的比重分別為79.06%、1.69%、2.11%和17.14%,對應的基尼系數(shù)分別為0.194 6、0.193 3、0.441 2和0.220 1,而2009年收入比重分別變?yōu)?5.63%、8.12%、2.32% 和23.93,對應的基尼系數(shù)分別為0.316 3、0.349 0、0.554 1和0.312 3。顯然,我國居民的“個人所得”構(gòu)成已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傳統(tǒng)的“勞動所得”不再是“個人所得”的惟一組成部分,“資本所得”和“轉(zhuǎn)移性收入”的比例正在不斷上升,這一比例尤其是在富人(高收入)群體中上升得更快。然而,我國“個人所得”的概念卻仍然主要停留在“工薪所得”這一狹隘層面上。此外,我國某些年份存在一定程度的通貨膨脹現(xiàn)象,但免征額和稅收級次沒有實施指數(shù)化處理,所以,如果剔除這兩方面的影響,(實際)平均稅率會更低。
值得一提的是,2006年并沒有如預期的那樣,稅收再分配效應進一步提高,而是出現(xiàn)暫時下降的結(jié)果。其原因在于:2006年1月1日起,工資薪金所得稅的免征額由原來的每月800元提高到每月1 600元,帶來了累進性的上升,但同時導致了平均稅率的大幅度下降,而累進性的上升幅度不足彌補平均稅率下降。2008年3月1日起,免征額又進一步提高到每月2 000元,之后,稅收再分配效應雖比2006年有所上升,但仍低于2005年水平。一般來說,隨著收入水平的提高,工資薪金所得稅的免征額應相應提高,但不是一味地、盲目地提高,而應根據(jù)經(jīng)濟發(fā)展情況、居民消費支出、市場物價水平等變化情況來做相應調(diào)整。此外,如果考慮偷逃稅行為,其再分配效應將更加有限,甚至可能為負效應。
平均稅率和累進性是影響稅收再分配效應的兩個重要因素,通過平均稅率彈性和累進性彈性的分析,可以進一步清晰反映其對個人所得稅再分配效應的影響,而且對稅后收入不平等百分比變化的分解分析可以找到緩解收入不平等進一步擴大的有效途徑。根據(jù)式(4)、式(5)和式(6)計算平均稅率彈性、累進性彈性以及稅后收入不平等百分比變化等指標,結(jié)果見表2。
1.從平均稅率彈性系數(shù)和累進性彈性系數(shù)來看 在整個考察期間,兩者都為負值,表明我國個人所得稅制總體上是累進的,即收入不平等隨著t和K的上升而下降。而且彈性系數(shù)的絕對值呈上升趨勢,但非常小。除2006年外,ηk絕對值從1995年的0.000 42上升到2009年的0.008 12,而 ηt絕對值由0.000 42上升到0.008 17,這進一步反映了我國個人所得稅再分配效應的有限性以及2006年再分配效應暫時下降的結(jié)果。此外,ηK和ηt的比率的絕對值基本等于1,表明稅后收入不平等對平均稅率和累進性的敏感性基本相同。從理論上來說,平均稅率在縮小收入分配差距方面更具有敏感性。20世紀80年代以來,國外個人所得稅的減稅浪潮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其主要措施是降低個人所得稅稅率、拓寬稅基以及簡化征管,結(jié)果是并沒有極大影響個人所得稅的再分配效應,有的甚至起到了更好的再分配效果,如2001年,俄羅斯的單一稅制改革。但我國平均稅率明顯偏低,如2009年,最高收入階層的個人所得稅平均稅率也只有1.62%,所以,要適應個人收入來源多樣化的新情況,調(diào)整應稅項目,擴大稅基,嚴格控制減免,提高個人所得稅的平均稅率,發(fā)揮其應有的作用。
2.從稅后收入不平等百分比變化以及其影響因素分解情況來看 1995—2009年間(1996年、2005年、2006年和2009年除外),稅后收入百分比變化大多為正值,說明稅后收入不平等仍然呈上升趨勢,尤其是2001—2002年度的百分比變化高達20.848 06%。而在三個分解因素中,稅前收入不平等性百分比變化為正值,且數(shù)值較大,與稅后收入不平等百分比變動趨勢相一致,表明其是影響稅后收入不平等百分比變化的主體因素;累進性百分比變化有正值和負值,但數(shù)值最小,表明累進性上升或下降起到較小的縮小或擴大稅后收入不平等的作用。而除2006年外,平均稅率百分比變化為負值,表明平均稅率的上升起到縮小稅后收入不平等差距的作用,不過,由于數(shù)值較小,不足以彌補稅前收入不平等以及累進性下降產(chǎn)生的擴大收入差距的作用。因此,我國個人所得稅的累進性和平均稅率在縮小收入分配差距方面的作用非常有限,稅前收入不平等是導致我國稅后收入分配差距持續(xù)擴大的最主要原因。
一般來說,市場經(jīng)濟崇尚效率,一定范圍內(nèi)的收入差距有利于調(diào)節(jié)勞動者積極性,這是合理的,也是應該肯定的。然而,由于我國處于雙轉(zhuǎn)軌時期,市場經(jīng)濟發(fā)展不完善,居民收入取得并沒有完全憑借市場供求法則,尤其是機會不均等以及制度性障礙普遍存在,固化了收入分配差距。此外,如前所述,收入分配方式發(fā)生了極大的改變,一些“資本所得”和“轉(zhuǎn)移性收入”在總收入中的比重越來越大,而且越來越不均等,但我國個人所得稅并沒有對此做出相應的改革。所以,在規(guī)范不合理的(稅前)收入分配的基礎上,對我國個人所得稅制進行全面改革勢在必行。
表2 彈性系數(shù)變化和稅后收入不平等百分比變化分解
本文在對我國個人所得稅現(xiàn)狀深入分析的基礎上,實證分析1995—2009年間我國個人所得稅的再分配效應及其相關影響因素。結(jié)果表明:除2006年外,我國個人所得稅起到了正向、且進一步加強的再分配效應,但調(diào)節(jié)效果非常有限。其主要原因在于:個人所得稅總體收入水平比較低,各階層稅收負擔相對不公平;雖然平均稅率彈性和累進性彈性的絕對值呈上升趨勢,但數(shù)值非常小;稅前收入不平等迅速增加、平均稅率明顯偏低以及累進性下降趨勢導致了稅后收入不平等迅速上升。此外,雖然稅后收入不平等對平均稅率的敏感性比累進性更大,但由于平均稅率明顯偏低而沒有發(fā)揮應有的作用。
收入分配差距過大不僅帶來了對社會公平的質(zhì)疑,同時也成為制約建設和諧社會的重要瓶頸。所以,應加大對收入分配差距的調(diào)節(jié)力度。目前,除了糾正市場缺陷,建立完善的資源配置系統(tǒng)外,改革和完善個人所得稅制是重要途徑,其主要措施有:采用混合所得稅制;適當降低個人所得稅邊際稅率,減少稅率級次;拓寬稅基,完善“扣除額”制度;對豁免和稅收級次實施稅收指數(shù)化處理;加強稅收征管,提高居民納稅意識,等等。當然,個人所得稅再分配效應的發(fā)揮需要其他稅種的密切配合,在現(xiàn)代稅制體系中,對個人收入起調(diào)節(jié)作用的稅種主要有個人所得稅、消費稅、財產(chǎn)稅以及遺產(chǎn)與贈與稅等。所以,應建立起以個人所得稅為主體稅種,社會保險稅、消費稅、一般財產(chǎn)稅、遺產(chǎn)與贈與稅為輔助稅種,多層次、多環(huán)節(jié)的收入分配稅收調(diào)節(jié)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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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Empirical Study on the Situation and Redistribution Effect of Personal Income Tax in China
PENG Hai-yan1,2
(1.Institute of Finance and Trade Economics,CASS,Beijing 100836,China;
2.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Yichun University,Yichun 336000,China)
This paper gives a deeply analysis the redistribution of personal income tax(PIT)and influencing factors with the data of 1995—2009 on the basis of calculating the Gini index of before-tax income,average tax rate,tax concentration index,the elasticity of average tax rate,progressive elasticity,and the change of percentage in after-tax income inequality.It shows that,except the year of 2006,Chinese PIT has a positive and increasingly strengthened,though inadequate,redistribution effect.The main reasons for that are:the total PIT level is low,whereas the tax burdens on different classes are relatively unfair;the absolute value of the elasticity of average tax rate and progressive elasticity has increasing tendency,but is too small;before-tax income inequality mushrooms,average tax rate is evidently on the low side and the progressive downtrend leads to the increasing of after-tax income inequality.
personal income tax(PIT);redistribution effect;average tax rate;progressiveness;elasticity
F 810.42
A
1004-1710(2011)04-0101-07
2009-08-28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10CJY067);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資助項目(20100470466);江西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JJ1001)
彭海艷(1976-),女,江西宜春人,宜春學院經(jīng)濟與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中國社會科學院財政與貿(mào)易經(jīng)濟研究所博士后,主要從事財稅、社會保障等相關領域的研究。
[責任編輯:靳香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