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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夜聽雨

        2011-11-21 17:35:15
        文學(xué)港 2011年2期
        關(guān)鍵詞:腦波蛛網(wǎng)野獸

        葉 寧

        雨夜聽雨

        葉 寧

        有雨的夜晚,我的心情總是激動而沉郁。我總是失眠。黑夜曖昧地包裹了沉睡的一切,把罪惡的溫床偽裝成純潔的處子。然而雨聲正如一把尖利的刀刃,把玻璃敲擊得倔強又冷硬,刺穿了黑沉沉的夜,刺穿了我蛛網(wǎng)般粘稠的睡眠。

        雨一直下,一直下。我仿佛清晰地看到街道上的水歡快地奔騰嘯叫,夾雜著各種污物,和紙做的小船,滾入下水道。我仿佛覺得雨水越漲越高,越漲越高,直漫到我位于六樓的房子,漫過我的床腳,我的床從窗口漂了出去,漂向不知名的遠方。

        我希望我能漂過太平洋,背井離鄉(xiāng),到處都是海水包圍著我,好像母親的羊水包圍著我。我漂到新大陸,漂進密西西比河,整個國家的人擁到河岸上來看我,他們覺得我是行為藝術(shù)家。而我覺得自己是吟游詩人,向他們吟誦古老的中國的詩歌。

        雨還在下,還在下。我覺得上帝在哭。他的淚水落下來時滾燙無比,但經(jīng)過云層時碎散成無數(shù)細小的冰晶,我的木床漂浮在冰冷的雨水之上,感覺我的心正升起于北極。我雖然不至于淹死,我絕望地想,但我確實被上帝的悲傷淹死了。尼采原來一直是個騙子,他對有著信仰的人發(fā)誓說上帝死了,然而我聽見上帝在哭。

        我越漂越遠,像另一個世界的來客,品嘗著這個世界的苦難。人們在大都市間涌動,如同饑渴的動物遷徙著尋找食物和水源。他們像野獸一樣進食,像野獸一樣殺戮,他們洗去血跡用木簽子來清理齒縫間的肉屑,像野獸一樣滿足地打嗝狂笑。他們擁進溫暖的室內(nèi)躲避雨水,尋歡作樂,受到各種蠱惑。后來他們的關(guān)節(jié)銹死,化作暗綠的銅銹,窩在墻角如青苔一樣蠶食光明。

        他們活該。他們活該遭遇這樣一場酸性而劇毒的雨水,來洗刷作為罪人的丑與惡。

        這個星球上生老病死,人滿為患。而床上順?biāo)鞯奈绎@然被時間所遺忘。我想起過去我在紙上讀到的,一些碎散的文字。

        我想起蔣捷的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我想起蘇瞬欽的晚泊孤舟古寺下,滿川風(fēng)雨看潮生。

        我想起海子,他說雨夜偷牛的人摘走了他身上的葵花。他說雨是一生的過錯。

        我終于想起在床上,在雨中,小小的淋濕的我。我突然覺得很孤獨,很孤獨。我怕雨水混入血紅的酒杯。我怕遇見蒼白的游魂。

        只要雨還在下這個世界就不會有光明。我的太陽遺棄了我。我想我惟獨陷身于此時此刻,因為過去和未來都不會再有任何區(qū)別。

        然而雨聲漸小。奇幻的鼓點如潮般退去,留下我?guī)捉瞻椎哪X波。很快,粘稠如蛛網(wǎng)般的睡眠沉沉地覆蓋了我。

        責(zé)編 李全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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