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浩

秋天的邀請

這個秋天 有多少事物

在邀請我加入它們的行列

它們的言語 像風一樣

出現在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讓我無處可藏 我已經

沒有別的道路了 即使最小的曲徑

也一直通向秋天 仿佛河流不可逆轉

我在這個秋天被萬物推擁著

一片樹葉 一聲蟲鳴 一縷花的香

天空的臉上也布滿微笑

全部莊稼正在田野里等待

村莊和城市 被秋天的風打成了結

無論白天無論黑夜 我內心的歌唱

無法抑制 這個秋天所有的事物

在邀請我 我早早聽懂了它們的言語

卻遲至今日才走向它們

和一群青草躺在一起

躺下來 和一群青草躺在一起

這個季節(jié) 青草們已不再絮語

不再瘋狂地生長 它們安靜了

安靜得仿佛在進行一次重要的思考

是的青草在思考 作為另一群

思想者 它們并不排斥我

它們的挺直與我的彎曲

是兩種不同的姿勢 在這個秋天

在青草的眼睛里 我這座龐大的

軀體 其實不堪一擊

草木的火焰 可以輕易掩蓋我的一切

在風中消失 在流水中消失

又一個秋天來臨 它不通知不發(fā)告示

我在青草的中間躺下來 我仰望天空

可是 就算我全身染滿青草的氣息和汁液

我終究成不了一棵真正的青草

秋意漸深時刻

八月的火焰 即將熄滅

最后的熱 要灼傷多少葉子和目光

時光的傷痛 再一次隱隱傳來

如同流水 緩緩地經過大地

所有的果子開始吐露內心的芳香

成熟其實意味著凋零

在風中在田野的上空 那些翅膀

搬運著多少新鮮的想法呢

我無法飛翔 即使我的思想

比羽毛輕盈 即使我張開的手指

能攬住風中的花香 而道路

緊緊地拽住雙腳和軀體

這無能擺脫的沉重 遠比生活龐大

我的呼吸細若游絲 穿行在

歲月的隙縫 它在編織

它所織成的圖案 沒有人能夠提前知曉

只有風中的清涼 雨水般滲出來

這個八月 這個秋意漸深的時刻

我將如一片落葉 在風中劃出弧形

在無數片落葉中隱姓埋名

徒 勞

秋天的光芒沉入水中 最后的青草

也將失去它們從前的顏色

而我是一縷風

在追趕一個無法預知的消息

從一條道路奔向另一條道路

從一個村莊到達另一個村莊

我在打探一個無法預知的消息

向一棵樹一塊瓦片一道斜斜的炊煙

眾多的光芒細弱的光芒正在消失

仿佛黑夜就要來臨

我是一個徒勞無功的人 所有奔跑

只有塵土記得我的喘息

秋風中的荷葉

滿池荷葉 正在枯萎

它們依舊在風中起伏

依舊把水面的平靜一點點打破

而荷花早已不見蹤影

在秋風中 荷葉們日夜憔悴

開始褪色、殘破甚至凋零

從盛到衰 從盈到缺

荷葉的一生 正被秋風說出來

而最后的綠 只是輕輕晃動

滿池荷葉 依舊你擠著我

我挨著你 這最初的依偎

仿佛在耳語 在相互叮囑

它們會說些什么呢 這個早晨

我站立在池塘邊 仿佛一個失聰的人

只是看到了荷葉們說話的姿勢

是的 秋雨還遠遠沒有襲來

而荷葉已開始殘了 在另一個深夜

在雨中 我應該再次來到池塘邊

秋 聲

秋的聲音是寂靜 這個深夜

我從城市的道路經過

所有的樹木 不發(fā)出聲響

所有的蟲 也閉住嘴巴

仿佛在期待著什么 而我的腳步

在這樣的夜晚 發(fā)出巨大而單調的

踢踏聲 打破秋夜的靜

路燈的光朦朧地照著

轎車的光急速而耀眼 它們

在一瞬間帶走了黑暗中事物

留下了更多的空白

黑色的輪胎碾過黑色的道路 也碾過

我深夜里的心跳 而樹葉和草

在繼續(xù)枯黃 無名的蟲依舊緊閉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