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香順·
林黛玉“芙蓉”花簽考辨
·俞香順·
高蟾“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是《紅樓夢》中林黛玉的“芙蓉”花簽所本。唐代,秋荷具備了超邁自得而又夾雜清苦的人格化內(nèi)涵;木芙蓉是典型的南國花卉,北方稀見,其人格象征意義也一直到北宋才生成。高蟾詩中的“芙蓉”只可能指荷花。中國花卉文化中,木芙蓉和荷花、牡丹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都t樓夢》中薛寶釵抽得“牡丹”花簽,林黛玉的花簽則應該略遜于牡丹;牡丹與荷花的比量符合薛、林二人在《紅樓夢》中的定位?!伴佋废奢狻钡摹跋奢狻痹谥袊裨捴幸彩侵负苫?。所以,林黛玉的“芙蓉”花簽應該是荷花。
芙蓉林黛玉荷花薛寶釵牡丹
《紅樓夢》第六十三回群芳夜宴怡紅院時,林黛玉抽得一枝芙蓉花簽,上有詩句“莫怨春風當自嗟”,花簽詩句出自歐陽修《和王介甫明妃曲二首》。蔡義江《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和馮其庸主編《紅樓夢大辭典》均認為“莫怨春風當自嗟”脫胎自高蟾《下第上高侍郎》:“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p>
一般認為,高蟾詩中的“芙蓉”指的是木芙蓉,林黛玉的“芙蓉”花簽指的也是木芙蓉。筆者結(jié)合唐代文化語境考察,認為高蟾詩中的“芙蓉”應該是荷花;聯(lián)系林黛玉在《紅樓夢》中的地位、荷花在中國花卉譜系中的地位,認為“芙蓉”花簽也應該是荷花。
中國文學中,芙蓉既指睡蓮科草本水生花卉荷花,又名蓮花、藕花、菡萏、芙蕖等,亦指錦葵科陸生木本花卉木芙蓉;一為夏花之代表,一為秋花之代表。林維純《古典詩歌中的“芙蓉”辨析》:“至于《樂府詩集》的《碧玉歌》‘芙蓉凌霜發(fā),秋容故尚好’以及高蟾的‘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上高侍郎》)中的芙蓉,均指木芙蓉?!饺厣谇锝稀痪?,乍看似是水芙蓉,其實也是木芙蓉,因為有‘秋’字限制了它。從季節(jié)來判斷,這是最準確的區(qū)別方法?!雹倭志S純先生的看法非常具有代表性,但其實失之于武斷,割裂、抹滅了荷花與秋天的關(guān)系。荷花的花期從夏季延伸到秋季,并不是“一刀切”似的斬截,葉期則更長,秋荷在唐詩中并不鮮見。秋荷與早荷、新荷一樣是清新之景,體現(xiàn)了唐人對于“清美”的追求,如朱慶余《送盛長史》“秋水藕花明”、劉兼《蓮塘霽望》“新秋菡萏發(fā)紅英”、齊己《宿舒湖希上人房》“秋風新菡萏”等。
荷花是“夏芳”之花,這與爭奇斗艷、紅紫滿眼的春花時令不同,如陳羽《夏日宴九華池贈主人》:“池上涼臺五月涼,百花開盡水芝香”、齊己《題東林白蓮》:“色后群芳坼,香殊百和燃?!痹诤痛夯ǖ谋攘恐?,荷花具有特立清高、超然自得的人格象征意蘊;“夏芳”之荷花如此,“秋曜”之荷花更是如此,如賈謩《賦得涉江采芙蓉》:“獨披千浪淺,不競百花春”;李紳《重臺蓮》:“自含秋露貞姿潔,不競春妖冶態(tài)秾?!辟Z謩、李紳不約而同用了“不競”、“自含”之類主觀色彩強烈的詞語,取舍之間,頗有掉臂獨行之趣。
楊巨源《和盧諫朝回書情即事寄兩省閣老兼呈二起居諫院諸院長》:“……晚跡識麒麟,秋英見芙蕖。危言直且莊,曠報郁以攄。志業(yè)耿冰雪,光容粲璠玙。時賢儼仙掖,氣謝心何如”,芙蕖(“秋英”)與麒麟、冰雪、璠玙等對舉,都是超邁高標的士大夫人格。
與木芙蓉等眾多木本花不一樣,荷花不是叢生;即便有變異,絕大多數(shù)的荷花還是“守一莖一花”之節(jié)。荷花葉大而莖細,當單株荷花獨自在風中裊娜搖曳時,頗有一種孤芳自賞、落落不群的意味。唐詩中出現(xiàn)多處“獨芙蓉”、“孤蓮”、“一枝蓮”,如耿《晚秋宿裴員外寺院得逢字》:“仲言多麗藻,晚水獨芙蓉”、劉禹錫《酬樂天小臺晚坐見憶》:“幽禽囀新竹,孤蓮落靜池”、李商隱《崇讓宅東亭醉后沔然有作》:“孤蓮泊晚香”、白居易《玉真張觀主下小女冠阿容》:“瑤水一枝蓮”、羅虬《比紅兒詩》:“何物把來堪比并,野塘初綻一枝蓮”。
總之,唐朝時期,秋荷孤高超邁又夾雜清苦的人格化內(nèi)涵已經(jīng)形成且流行。正是在秋荷人格化內(nèi)涵形成的社會文化心理基礎(chǔ)之上,高蟾《下第上高侍郎》“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才應運而生,乃至引起廣泛共鳴。孫光憲《北夢瑣言》卷七:“(高)蟾《落第詩》……蓋守寒素之分,無躁競之心,公卿間許之”;蔡正孫《詩林廣記》“前集”卷七:“熊勿軒云:東野之詩,不如高蟾《下第》一絕,為知時守分,無所怨慕,斯可貴也?!?/p>
“芙蓉生在秋江上”的“芙蓉”只可能是指荷花,而不可能是指木芙蓉。除了上文筆者對秋荷意象展開的正面論述外,我們還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尋求“反證”。首先,木芙蓉的人格化內(nèi)涵是后發(fā)的,直到宋朝才相對明確,筆者將另有文章論述;其次,唐朝的文化中心是在北方,木芙蓉是典型的南國之花,并不為人所熟知。李德裕曾經(jīng)在“平泉山莊”中引種的木芙蓉分別來自浙江、江西,《廣群芳譜》卷三十九引《平泉草木記》:“己未歲得會稽之百葉木芙蓉,又得鐘陵之同心木芙蓉。”直到北宋時期,司馬光《和秉國芙蓉五章》仍然感嘆:“北方稀見誠奇物……楚蜀可憐人不賞。”木芙蓉在“北方”是稀見,在南方地位卻又是“司空見慣渾閑事”,未必為人所賞?!短撇抛觽鳌酚涊d高蟾是“河朔間人”,即便他曾親見木芙蓉,然而在托物明志的時候,也不大可能取譬于人所陌生的木芙蓉。
《紅樓夢》中的林黛玉、晴雯均被喻作“芙蓉”?!都t樓夢》第六十三回,林黛玉掣得一枝芙蓉花簽:“莫怨春風當自嗟”,在座諸人均贊只有林黛玉配稱“芙蓉”。《紅樓夢》第七十八回,晴雯去世后,賈寶玉作《芙蓉女兒誄》。根據(jù)《芙蓉女兒誄》一文的季節(jié)、物性描寫,晴雯被比成木芙蓉未有異議。芙蓉花簽卻是莫衷一是,然而綜觀已有研究,傾向于“木芙蓉”之喻者居多。
“紅學”權(quán)威俞平伯先生傾向于“木芙蓉”,并于“細微處見精神”,認為曹雪芹有揚薛抑林之意:“就真的花說,無論色、香、品種,牡丹都遠勝于芙蓉,此人所共見者,像《紅樓夢》這樣的寫法,不免出于我們的意外了”②、“對黛玉似抑,對寶釵反揚”③。陳平《“紅樓”芙蓉辨》則斷言:“事實上,大觀園(乃至《紅樓夢》全書)中,凡提到‘芙蓉’處皆為木芙蓉;只有在明確寫為‘蓮’、‘荷’、‘芰荷’時才指的是荷花。在授予‘植物學家’稱號也當之無愧的曹翁筆下,決沒有將此兩種花卉混為一談的情況?!雹茏髡叱帜拒饺刂f。張若蘭《“嘉名偶自同”——〈紅樓夢〉“芙蓉”辨疑》一文則全面疏證,力持木芙蓉⑤。文章旁征博引,闡明荷花與木芙蓉季節(jié)之異,一為夏,一為秋,判然有別。然而,“秋江”并不是木芙蓉的專屬,前文已經(jīng)論述了唐詩中秋荷的人格象征意義。在《紅樓夢學刊》的討論中,只有張慶善的《說芙蓉》持水芙蓉,亦即荷花之說,以林黛玉《葬花吟》“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和周敦頤《愛蓮說》“出淤泥而不染”參證,并且引用了清代無名氏之語:“蓮乃花中君子,唯君子能愛之。芙蓉,即蓮也,為黛玉所主?!雹?/p>
筆者以為,既然林黛玉“芙蓉”花簽淵源于高蟾的“芙蓉生在秋江上”已基本成為共識,那么對于“芙蓉”花簽的考辨也不應該與高蟾詩句的考辨脫鉤。而正如上文所述,在唐代文化語境之下,“芙蓉生在秋江上”的“芙蓉”只可能指荷花。另外一個問題是,既然曹雪芹“以花喻人”,那么應該從花卉文化的角度去解讀“芙蓉”,考量木芙蓉與荷花,這樣才可能另有所獲。從歷史“長時段”綜合考察,木芙蓉與荷花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中國傳統(tǒng)名花中,荷花與牡丹相比,水花、陸花各擅勝場,地位雖“不及”,卻亦“不遠”,這也符合《紅樓夢》中林黛玉與薛寶釵的比量。一般認為,薛寶釵和林黛玉是《紅樓夢》中“兩峰并峙”的人物?!都t樓夢》中薛寶釵抽到的是“牡丹”花簽,而如果林黛玉抽的是木芙蓉花簽,兩人實在是無法作比。
荷花與牡丹都是中國傳統(tǒng)名花,拙著《中國荷花審美文化研究》(巴蜀書社,2005年版)曾系統(tǒng)探討荷花文化內(nèi)涵;牡丹更是盛唐文化的“形象代言人”。荷花與牡丹的地位是伯仲之間,木芙蓉與二者相比,確實不是一個“級別”的。唐代羅虬《花九錫》:“花九錫亦須蘭、蕙、梅、蓮輩,乃可披襟。若芙蓉、躑躅、望仙,山木野草,直惟阿耳,尚錫之云乎!”“蓮”即荷花,“芙蓉”即木芙蓉;在唐朝,二者不可相提并論,羅虬對木芙蓉幾近呵責。即使是在木芙蓉地位最隆的宋朝,也有人對它頗有微詞,周必大《二老堂詩話》“木芙蓉詩”條:“花如人面映秋波,拒傲清霜色更和。能共馀容爭幾許?得人輕處只緣多。”⑦“馀容”是芍藥的別名,木芙蓉一叢一叢地怒放,開得不太“矜持”,所以為人所“輕”。
中國古人在花卉品評時,引入魏晉時期的九品制。《清異錄》“百花門”引蜀漢張翊《花經(jīng)》:“翊……嘗戲造《花經(jīng)》,以九品九命升降次第之,時服其允當。”《花經(jīng)》中,牡丹為“一品九命”、荷花為“三品七命”、木芙蓉為“九品一命”;明代張謙德《瓶花譜》沿用了九品制,牡丹、荷花的地位一仍舊貫,木芙蓉則略有提高,為“六品四命”;這應該與宋朝以后木芙蓉地位的提升有關(guān)。
2.委外加工形式五花八門,有帶料加工、不帶料加工、設計加工等,而且為趕進度普遍供需雙方約定先加工后定價,這與非標行業(yè)的特性有關(guān),很多非標組建的加工都沒有歷史可比價格,待整體加工完成再由雙方協(xié)商確定加工價格,故委外加工費定價期間也較長,有時產(chǎn)品已完工入庫,加工費還未對賬確定,導致成本歸集不及時。
中國古人又為“卉植敘彝倫,乃古修辭中一法”⑧,不僅有兄弟之序,更有主奴之分。明代袁宏道《瓶史·使令》:“牡丹以玫瑰、薔薇、木香為婢……蓮花以山礬、玉簪為婢……木樨以芙蓉為婢?!蹦档ぁ⒑苫ǘ际侵髯由矸?,而木芙蓉卻只能充當桂花的婢女。
綜上,牡丹、荷花相去不遠,木芙蓉則身份卑微?!都t樓夢》第六十三回,薛寶釵抽牡丹花簽在前,林黛玉抽芙蓉花簽在后。抽之前,心里念叨:“不知道還有什么好的被我掣著方好”,林黛玉是隱隱將薛寶釵作為自己的“假想敵”的,所以有點惴惴;抽之后,“黛玉也自笑了”。可見,林黛玉對自己的花簽還是滿意的。設若林黛玉抽的是木芙蓉,以林黛玉的多學、敏感,加之她無父無母、寄人籬下的身世,怎會不悵然觸懷,又怎會“笑”的出來?
《紅樓夢》之后的《鏡花緣》假上官婉兒之口有“十二師”、“十二友”、“十二婢”之目,可以補證古人對于牡丹、荷花、木芙蓉的認識。荷花、牡丹貴為師,而木芙蓉賤為婢;與袁宏道《瓶史》相比,《鏡花緣》更為詳細。上官婉兒“立場”堅定,即便是公主為“木芙蓉”分辨,她仍然不稍稍假以辭色。
《鏡花緣》第五回:“上官婉兒道:‘牡丹、蘭花、梅花、菊花、桂花、蓮花、芍藥、海棠、水仙、臘梅、杜鵑、玉蘭之類,或古香自異,或國色無雙。此十二種,品列上等。當其開時,雖亦玩賞,然對此態(tài)濃意遠,骨重香嚴,每覺肅然起敬,不啻事之如師,因而叫作十二師。他如珠蘭、茉莉、瑞香、紫薇、山茶、碧桃、玫瑰、丁香、桃花、杏花、石榴、月季之類,或風流自賞,或清芬宜人,此十二種,品列中等。當其開時,憑欄拈韻,相顧把杯,不獨藹然可親,真可把袂共話,亞似投契良朋,因此呼之為友。如鳳仙、薔薇、梨花、李花、木香、芙蓉、藍菊、梔子、繡球、罌粟、秋海棠、夜來香之類,或嫣紅膩翠,或送媚含情,此十二種,品列下等。當其開時,不但心存愛憎,并且意涉褻狎,消閑娛目,宛如解事小鬟一般,故呼之為婢?!鞯溃骸瓝?jù)我看來,芙蓉應列于友,反列于婢;月季應列于婢,反列于友,豈不教芙蓉抱屈么?’上官婉兒道:‘芙蓉生成媚態(tài)嬌姿,外雖好看,奈朝開暮落,其性無常。如此之類,豈可與友?至月季之色雖稍遜芙蓉,但四時常開,其性最長,如何不是好友?’”
可見,木芙蓉在古人心目中常卑處“婢女”,用來比喻晴雯則恰如其分,若用來比喻林黛玉則不倫不類。
學者們在爭論林黛玉是木芙蓉、水芙蓉時普遍忽略了《紅樓夢》第五回的《枉凝眉》:“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彪m然學界有一些異議,但是大致還是傾向于“閬苑仙葩”是指林黛玉,“美玉無瑕”是指賈寶玉?!伴佋贰钡涑觥都射洝罚骸拔魍跄杆訉m闕,在閬風之苑,有城千里,玉樓十二?!遍佋肥窍删车拇~。
《拾遺記》卷一“炎帝神農(nóng)”:“神芝發(fā)其異色,靈苗擢其嘉穎。陸地,駢生如蓋,香露滴地,下流成池,因為豢龍之圃。”《拾遺記》卷一“軒轅黃帝”:“青色,堅而甚輕。從風靡靡,覆其波上。一莖百葉,千年一花?!蕦幭壬紊澈F哐皂炘疲骸茽q千載舒?!?/p>
《拾遺記》卷三“周穆王”:“三十六年,王東巡大騎之谷。……又有者,出冰壑之中,取此花以覆燈七、八尺,不欲使光明遠也?!诌M洞淵紅花……昆流……千常碧·藕·?!?,一房百子,凌冬而茂。……扶桑國東五萬里,有磅唐山?!羲诎跆粕綎|,其水小流,在大陂之下,所謂‘沉流’,亦名‘重泉’。,長千常,七尺為常也?!?/p>
上引諸例中的“丹蕖”、“青蕖”等,從物種的角度來看,未必就是荷花;但是,對靈異之草、無名之花均冠之以荷花之名,本身就足以說明,在古人心目中,荷花已成為仙境的表征⑨。雖然在后代詩文當中,吟詠花卉動輒陷入“此花不應人間有”的窠臼,但若論仙境的“形象代言人”,仍非荷花莫屬。
“瑤池”與“閬苑”并稱,亦為仙境的代名詞;荷花應是長于瑤池,而“墮”“降”人間。陸龜蒙《和襲美木蘭后池三詠·白蓮》:“素多蒙別艷欺,此花端合在瑤池。無情有恨何人見,月曉風清欲墮時。”“月白風清欲墮時”中的“墮”字值得分析,陸龜蒙不入時流、落落寡合的心態(tài)、處境全賴以發(fā)之。李德?!栋总饺刭x》“且謂降元實于瑤池,徙靈根于天漢。悵霄路兮永絕,與時芳兮共玩”中的“降”字已啟其端,白蓮是從“瑤池”、“天漢”落入凡間,與群芳為伍的。吳融《高侍御話及皮博士池中白蓮,因成一章寄博士兼奉呈》:“看來應是云中墮,偷去須從月下移”。也認為白蓮是從“云中”而“墮”。
《紅樓夢》第一回絳珠仙子言道“我也去下世為人”,林黛玉即是絳珠仙子的世間之相。“下”與“墮”“降”如出一轍?!都t樓夢》中林黛玉的孤芳自賞、幽怨清苦的描寫在在皆是,都可以和前面提到的作品互相印證。
綜觀中國文學作品,“閬苑仙葩”非荷花莫屬,“絳珠仙子”也非荷花不能比;木芙蓉不具備這種“資格”。
結(jié)語
高蟾的“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是《紅樓夢》中林黛玉的芙蓉花簽詩句“莫怨春風當自嗟”所本。若將“芙蓉生在秋江上”置于唐代文化語境之下去考察,芙蓉非荷花莫屬?!都t樓夢》中林黛玉的“芙蓉”之比也只可能是比成荷花,而不可能是木芙蓉。中國花卉文化中,木芙蓉與荷花的地位懸隔,根本無法和牡丹作比;這不符合《紅樓夢》中對于林黛玉、薛寶釵的定位,也與《紅樓夢》中的“閬苑仙葩”、“絳珠仙子”邏輯矛盾。
注:
①林維純《古典詩歌中的“芙蓉”辨析》,《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1年第1期。
②③俞平伯《俞平伯論紅樓夢》,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994、997頁。
④陳平《“紅樓”芙蓉辨》,《紅樓夢學刊》1983年第1期。
⑤張若蘭《“嘉名偶自同”——〈紅樓夢〉“芙蓉”辨疑》,《紅樓夢學刊》2005年第1期。
⑥張慶善《說芙蓉》,《紅樓夢學刊》1984年第4期。
⑦[清]何文煥《歷代詩話》,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660頁。
⑧錢鐘書《談藝錄》(補訂本),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315頁。
⑨俞香順《中國荷花審美文化研究》,巴蜀書社2005年版,第61-67頁。
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責任編輯:胡蓮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