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斌,李 強,楊小明
(東華大學 紡織學院,上海 2016200)
《詩經》中的紡織考辨
李 斌,李 強,楊小明
(東華大學 紡織學院,上海 2016200)
由于春秋時期紡織文物很少保留下來,導致這一時期的紡織技術史研究過于單薄。然而《詩經》中卻蘊藏著豐富的紡織技術知識,更顯《詩經》在春秋時期紡織技術史方面研究的重要性。但很多文獻對《詩經》中紡織技術的研究存在著諸多誤解,通過考證和辨析前人的研究成果,以期更清晰地了解中國春秋時期紡織技術的情況。
《詩經》;紡織;考證
《詩經》中的紡織考證歷來是研究春秋時期紡織技術史強有力的工具,這方面的研究成果很多,同時疑問也很多?;趯Α对娊洝分屑徔椌湔逻M行重新考證和辨析,以期更清晰地了解春秋時期的紡織技術。
1.1 葛及其葛產品
關于葛植物的描寫集中在《周南?葛覃》《邶風?旄丘》《王風?采葛》《唐風?葛生》。春秋時期葛履、葛屨都是指葛鞋,葛鞋的描寫集中在《齊風?南山》《魏風?葛屨》《小雅?大東》。絺指葛纖維織成的精細織物,綌指葛纖維織成的粗糙織物。關于絺的描寫集中在《周南?葛覃》《鄘風?君子偕老》,綌?shù)拿鑼懼辉凇吨苣?葛覃》中體現(xiàn)。
《詩經》中關于葛植物描寫的解釋有兩個誤解。
誤解一,是對葛植物的利用沒有區(qū)別對待。有的研究者認為凡是《詩經》中葛的描寫就是用于紡織[1],顯然這是錯誤的。葛植物用途之一,葛藤蔓可供編織筐籃箱篋等用。葛藤蔓的利用情況《詩經》中沒有提到,但藤蔓的描寫則在“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周南?葛覃》)和“葛生蒙楚,蘞蔓于野”“葛生蒙棘,蘞蔓于域”(《唐風?葛生》)句中可見。葛植物用途之二,葛藤蔓用水煮泡后所剝取之莖皮纖維可與麻媲美,供紡織及鞋用。在《周南?葛覃》中明確描述了利用葛莖皮纖維的紡織過程,“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綌,服之無厭”。這句話提到葛紡前的兩道工序“刈”和“濩”,同時提到絺、綌兩種葛織物;除了《周南?葛覃》外,《鄘風?君子偕老》也有關于絺的描寫,“蒙彼縐絺,是紲袢也”(上衣罩著的葛衫,是她素色的內衣啊),可見絺用于制衫。此外,關于葛鞋的描寫有“葛履五兩,冠縷雙止”(《齊風?南山》)“糾糾葛屨,可以履霜”(《魏風?葛屨》)“糾糾葛屨,可以履霜?”(《小雅?大東》)。不難發(fā)現(xiàn)《魏風?葛屨》和《小雅?大東》同是“糾糾葛屨,可以履霜”一句話,卻意思完全相反。到底葛屨能不能履霜呢?可從《韓非子?五蠹》“夏葛冬裘”即可知葛植物纖維對于防霜防寒很勉強,所以周代葛類產品多用于內衣和春、夏、秋三季服用和鞋用。葛植物的用途之三,食用。葛根可以提取淀粉稱為葛粉,是上好食品;葛的嫩葉還可作蔬菜食用?!对娊洝分兄挥小锻躏L?采葛》一詩中談到葛植物的食用,詩中“彼采葛兮”顯然是采取葛的嫩葉食用,因為“采”即是采嫩葉之意,如采桑、采茶等。葛植物的用途之四,藥用,《詩經》中沒有論及。
誤解二,有些學者從《王風?葛藟》“綿綿葛藟,在河之滸”“綿綿葛藟,在河之涘”“綿綿葛藟,在河之漘”中的“綿綿”“河之滸”“河之涘”“河之漘”推知葛藟是一種用于紡織用的纖維植物,且在春秋時期已經進行了人工栽培[2]。筆者認為葛藟并沒有人工栽培,更不是一種紡織用的纖維植物。原因在于:首先,《中國果樹分類學》《中國高等植物圖鑒》都認為葛藟是一種野生葡萄[3]。其次,《周南?樛木》中有“南有樛木,葛藟累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南有樛木,葛藟縈之”,從“累”“縈”可知葛藟是一種藤蔓植物,從“荒”(使荒之的意思,說明其野生)可知葛藟是一種野生的藤蔓植物,并沒有人工栽培。再次,直到戰(zhàn)國時期的秦國才允許大規(guī)模開墾荒地,此前大部分華夏土地都一直實行井田制(雖然魯國在公元前594年實行初稅畝,變私田為公田,但真正廢井田開阡陌是戰(zhàn)國時期秦國商鞅變法完成的,可見井田制一直是戰(zhàn)國時期各國的主要農業(yè)經濟制度),井田之外的野地——河澤山川并不能任意開荒的,河澤山川之利屬于王室所有,所以生長在“河之滸”“河之涘”“河之漘”并不能說明已經人工栽培了。
1.2 麻類植物及麻類織物
《詩經》中的“麻”特指大麻,中國早在新石器時代晚期,就開始人工種植大麻。中國最早所知的大麻織品實物是距今約5 630年在河南滎陽青臺村仰韶文化遺址中發(fā)現(xiàn)的碳化大麻織物,通過研究已證明大麻纖維為人工栽培[4]?!对娊洝分袧a麻類纖維的描寫可在《陳風?東門之池》“東門之池,可以漚麻”“東門之池,可以漚纻”句中得到反映,“麻”指大麻,“纻”指苧麻,大麻和苧麻是《詩經》中提到的兩種麻類植物。隋唐時期鴻儒孔穎達(公元574―648年)認為[5]:“然則漚是漸漬之名。此云漚,柔者。謂漸漬使之柔韌也。”可見,春秋時期漚麻的方法是自然漚泡。成書于春秋戰(zhàn)國之際的《考工記》,已明確提出自然漚麻后堿煮的重要性[6]。從《曹風?蜉蝣》“麻衣如雪”的描寫中可以印證《考工記》漚麻、堿煮的存在,同時也可以推斷至少春秋末期(因為《詩經?曹風》最遲成詩于春秋末期)已有堿煮的工藝。
麻類植物漚泡、堿煮后的下一步工序是績麻?!墩f文解字》對“績”的解釋為把麻類纖維劈開接續(xù)起來搓成線。有的研究者將“績”理解為把絲紡織成絲織品的過程[7],這顯然是錯誤的。從《陳風?東門之枌》中“不績其麻,市也婆娑”和《豳風?七月》中“八月載績”兩句里可知,績麻至遲在春秋時期已成為平民百姓的一項日常的生產活動??兟槭亲钤嫉募徏喒に囍?,中國在舊石器時期晚期就已經出現(xiàn),剛開始用手搓績,進入新石器時期后使用紡專,商、周時期麻紡的主要工具應該還是紡專。甲骨文“專”有3個象形字表現(xiàn)形式“”“”“”,“專”的象形字表示人們用手()轉動紡輪(、)集合纖維()的紡紗操作[8]。商代文字“?!北磉_紡專紡紗,從另一個層面上說明紡專紡紗的普及性。直到西漢、東漢的帛畫、石畫像中才有大量紡車的信息出現(xiàn)。在《小雅?斯干》中有“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褐,載弄之瓦”,“瓦”即是紡專,全句的意思是生了女兒,放在地上睡,把她包上小褓被,給她玩紡專??磥砑弻<徏喪桥⒆訌男”仨殞W的??梢姟对娊洝分兴鑼懙穆榧徱欢ㄊ且约弻橹?,當時的紡紗工具正處于紡專向紡車普及的過渡時期。
雖然《詩經》中對麻類植物的描寫只提及大麻、苧麻,但其麻類紡織品描寫卻集中反映在大麻織物和苘麻(俗稱白麻)織物上。大麻織物描寫為“麻衣如雪”(《曹風?蜉蝣》);苘麻織物描寫為“碩人其頎,衣錦褧衣”(《衛(wèi)風?碩人》)和“衣錦褧衣,裳錦褧裳”(《鄭風?豐》)。褧通苘,其意為用苘麻布制成的單罩衣,織物比較粗糙。苘麻除了做禪衣,還用于喪服,后來逐漸用作繩索之類的物品[9]。
《詩經》中對大麻、苧麻、苘麻的織造過程并沒有描述,但可以通過其他古代文獻將織造水平勾勒出來。周代,平民和奴隸穿用的都是大麻布。此外,大麻纖維由于較粗也用于做喪服——五服,五服也有各自標準:當哀悼父母時,子女應穿斬衰,它的經線密度僅有5根/cm,說明它是很粗糙的織物,但斬衰是五服中最重要的服飾;當哀悼祖父母、曾祖父母時,哀悼的晚輩要穿戴齊衰,它的經線密度是6~10根/cm;當哀悼兄弟姐妹時,哀悼者必須穿7~9升布制成的大功(80根經紗為1升。周代一匹的布幅2.2尺,合今0.508 m,在這個固定寬度內觀察其升數(shù),可知布的精美程度),它的經線密度是11~15根/cm;當哀悼叔叔、姑姑等父母輩的長輩時,哀悼者必須穿戴10~12升布制成的小功,它的經線密度是16~19根/cm;當哀悼遠房親戚時,哀悼者必須穿戴7升布制成的緦麻,它的經線密度是11根/cm。此外,周代苧麻布的生產也有精細的規(guī)格和標準,它們也可反映當時的紡紗水平:7~8升粗苧麻布供奴隸使用,或作包裝使用;10~14升供一般平民用;15升以上細如絲綢,供貴族用;最精細達30升,供王公貴族制帽用[10]。由此可見,周代苧麻織物較大麻織物要高級些。
《詩經》中對麻類植物的描寫也主要體現(xiàn)在大麻上,“黍稷重穋,禾麻菽麥”(《豳風?七月》)“丘中有麻”(《王風?丘中有麻》)“麻麥幪幪”(《大雅?生民》)。對于種麻,《齊風?南山》有明確的描述,即“執(zhí)麻如之何?衡從其畝”(怎么種植那大麻?橫的直的把地耙)。從這些描述中可得出春秋時期已人工種植大麻,但必須厘清的是上述描寫的大麻主要用于食用而非紡織用。因為大麻的果實(苴,麻子)是商、周時期重要的糧食,曾被列為“五谷”之一;在《豳風?七月》中“八月載績”“九月叔苴”“九月筑場圃,十月納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麥”句章中,不難看出問題,如果“九月叔苴”(九月份收大麻種子,是《詩經》中描寫拾麻種的僅有的一句),又如何“八月載績”(八月人兒績麻忙)呢?因為八月份大麻都被紡織用了,那還會有九月結麻子呢?看來當時種大麻主要是為了獲取麻子食用(商、周時期大麻作為果蔬食用,而非榨油。榨油用的芝麻直到西漢張騫通西域后才從大宛,即中亞傳入華夏區(qū)域),績大麻只是一種副業(yè),八月績的是上年的大麻莖皮。
1.3 植物染料及其工藝
《詩經》中提及的衣飾顏色有“綠衣”“緇(黑色)衣”“錦(彩色)衣”“素(白色)衣”“黃裳”“朱(紅色)幩”“毳衣如菼(蘆葦般顏色)”“毳衣如璊(紅玉般的顏色)”“青青(青色)子衿”“縞(白)衣綦(綠色)巾”“縞(白色)衣茹蘆(絳紅色)”等,可見春秋時期的染料庫豐富多彩。之所以春秋時期的染織如此發(fā)達,一是因為春秋時期已有紅、黃、藍3種原色植物染料,構成調色板的基本顏料,只要有紅、黃、藍3種原色即可調出各種各樣的顏色。從詩經中“縞衣茹藘”(《鄭風?出其東門》)“終朝采綠”(《小雅?采綠》)“終朝采藍”(《小雅?采綠》)可知茹藘可染紅色;綠即是藎草,可染黃色;藍即是藍靛,可染藍色。二是因為春秋時期已有多次浸染法和套染法的工藝。多次浸染是指在同一染料中多次染物,這樣使染色濃艷。據(jù)青海都藍縣諾木洪塔里他里哈遺址出土的紡織品可知,從實物層面上證明早在西周時期染匠已摸索出一套多次浸染和套染的工藝。成書于春秋戰(zhàn)國之交的《考工記》有載“三入為纁,五入為緅,七入為緇”,從文獻層面上證明多次浸染法的存在。此外,《詩經?邶風?綠衣》有云“綠兮衣兮,綠衣黃里”,綠色并不是紅、黃、藍3種原色,一定是通過3種原色套染而成,故可以推定早在春秋時期中國紡織技術中已有套染法[11]。
2.1 毛類制品
《詩經》中毛紡品的描寫可見“無衣無褐,何以卒年?”(《豳風?七月》),褐就是一種粗制的毛織品,當時所用的原料就是綿羊毛,《豳風》反映的是今陜西彬縣以北一帶,但羊毛紡織生產又何止在西北少數(shù)民族中進行呢?周代金文中即有“毛”的表達形式“”“”“”和“羊”的表達形式“”,可見毛和羊在當時社會生活中占有一席地位,否則是不會反映到文字上去的?!缎⊙?無羊》中“誰謂爾無羊?三百維群”反映的正是周人已從事畜牧業(yè)最有力的證據(jù)。
但毛紡織品在春秋時期并沒有在貴族中流行。由于毛紡源于少數(shù)民族,周人對華夏之外游牧民族文化多有鄙夷,如從對少數(shù)民族所謂東夷、北狄、西戎、南蠻的稱謂即可見一斑。此外,毛織物不如絲、麻織物精美。這樣的文化心理和生產現(xiàn)狀導致當時貴族們對毛紡并不看重。但毛褐卻為貧苦奴隸所依重,借以御寒過冬,紡毛織褐的人,必定不在少數(shù)[12]。
獸皮的描寫僅在“文茵暢轂”(《秦風?小戎》)“獻其貔皮”(《大雅?韓奕》)中表達出來,“文茵”是虎皮,“貔皮”是狐皮?;⑵ぱb飾車輛,狐皮作為珍貴的禮品,可見皮制品的服用非普通老百姓所能用的?!锻躏L?大車》中有“大車檻檻,毳衣如菼”“大車啍啍,毳衣如璊”,一方面反映早在春秋時期就已有制氈技術,因為“毳衣”是毛氈衣。《周禮?天官?掌皮》記載“共其毳皮為氈”,是用毛鋪墊,潮濕后擠壓引起縮絨而制氈。制氈是一種無紡布。從這個意思上講,早在春秋時期已經出現(xiàn)了無紡布。另一方面,毛氈制品為貴族服用,因為周代尚禮,從車馬服輿即可見主人身份,“大車”上穿毳衣的人必定是貴族了。裘服是《詩經》中描述最多的毛類制品,裘服以羔裘和狐裘為主,且多為貴族服用。在《邶風?旄丘》《鄭風?羔裘》《唐風?羔裘》《秦風?終南》《檜風?羔裘》《小雅?都人士》都可見“羔裘”“狐裘”的描寫?!稒u風?羔裘》中“羔裘逍遙,狐裘以朝”“羔裘遨翔,狐裘在堂”,從“朝”“堂”可見穿羔裘、狐裘的貴族身份。
2.2 絲織活動
絲織過程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包括養(yǎng)蠶(備葦、整桑枝、養(yǎng)桑、采桑、采蘩)、繅絲、織帛。備葦在《豳風?七月》中有記載,“七月流火,八月萑葦”是指暑退將寒的八月要在湖中砍蘆葦,把它編織成蠶箔,以供來年春年飼蠶之用。詩經中關于桑的描寫涉及18首詩24處,其中涉及桑的描寫有7首詩8處之多。關于桑需要厘清2點:一是很多研究者認為凡是《詩經》中關于桑的描寫都是蠶桑之用,其實不然。桑樹是商周時代的神樹,它是溝通人與神的媒介,是世界樹、宇宙樹、生命樹。商、周二代有桑林和桑田之分,桑林是從事宗教儀式的場所,桑田為種桑養(yǎng)蠶所用。所以桑林樹木高大,以便通神;而桑田矮小茂盛,以便采摘。商代開國之君曾在桑林祈雨,可見當時人認為人在桑林中可與神相通。正是由于商、周之人對生殖的崇拜,桑林又成為男女愛情故事的場所,《鄘風?桑中》中有“期我乎桑中”,足見在桑林中男女幽會是受宗教保護的。周朝始祖后稷、商代名相伊尹、圣人孔子都是受孕于桑林之中。二是桑分為魯桑和荊桑。魯桑(又名地桑)枝干條葉豐腴低矮,少椹,所以用于蠶桑;荊桑樹型高大,多椹,用于食用桑椹。流傳于陜西一帶的《豳風?七月》中有“女執(zhí)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詩句中描寫采桑女只帶筐,沒有帶上梯和竿,定是魯桑無疑。原產于齊地的魯桑不遠千里已在秦地人工種植,可見魯桑用于蠶桑。從西晉時期的《嘉裕關七號墓室壁畫一婦提籠采桑圖》也可得到驗證,只要氣候允許,即使遠在西北也種植矮小的魯桑。
采蘩在《召南?采蘩》中有記載,“于以采蘩,于沼于沚”。采蘩的目的是水煮蘩草,澆向蠶卵可催其早生。
《詩經》中沒有繅絲的描寫,但繅絲卻早在商代已經存在了。首先,“繅”在甲骨文中有“”“”“”“”的表達形式。這些形象中有水(“”“”),有繅釜(“”“”“”),有絲(“”“”),有手(“”)做抽絲(“”)狀,這些形象構成熱繅絲的操作圖景。其次,商、周時代曾留下一件“壬繭”甗(圖1),這一青銅甗是當時的繅絲釜,可以加熱繅絲湯。繭絲從熱湯中的繭子抽出,合并后繞于輪狀的“壬”上??梢娍壗z工藝和工具在商、周代已經具備[13]。
圖1 “壬繭”甗Fig.1 Ancient cooking utensil for silk
織帛在《詩經》中沒有直接出現(xiàn),但卻出現(xiàn)大量絲織品的描寫,如稠、鎬、錦、絹等,足見當時絲織技術的發(fā)達?!缎⊙?大東》中“小東大東,杼柚其空”就有織造工具的部件“杼”“柚”的記載,對于這兩部件的解釋眾多,但“杼柚”應該代指織機。春秋時期的織機應該介于原始腰機和踏板織機之間,因為踏板織機直到戰(zhàn)國時期才出現(xiàn)。筆者認為,《列女傳?魯敬姜說織》中的魯機(圖2)最為接近春秋時期的織機。魯機中的幅即幅撐,畫即筘,物是一種棕刷,梱是開口桿或挑花桿,綜為綜桿或綜統(tǒng),均為分經木,軸為卷布軸,樀為經軸??椘郊y織物時,織工坐在坐板上,卷布軸用腰系于腰際??椆ひ皇帜镁C桿,提起奇數(shù)(或偶數(shù))經紗,形成一個梭口,另一手拿起梭子從梭口中穿過,引進緯紗。然后放下綜,靠均形成自然梭口,拿起梭子放入梭口,把上一次引進的緯紗打緊,同時穿過梭口,引進緯紗。這樣無限循環(huán)織成布帛??椩鞎r經紗張力靠腰際來控制,織成一段,轉動一下樀,放出經紗,使織成之布卷在軸上。
圖2 魯 機Fig.2 Lu loom
考辨《詩經》中的紡織句章,可以發(fā)現(xiàn)春秋時代是中國古代紡織體系由原始紡織技術逐漸向手工機器紡織技術過渡的時期。在紡織用纖維獲取方面,既有人工養(yǎng)育也有野生采刈,后世主要紡織用纖維葛、大麻、苘麻、毛、絲都已普及,并在生產活動中總結出豐富的經驗。在染色方面,已能染出后世各種顏色,已掌握了多次浸染和套染工藝。在紡織機械方面,紡紗出現(xiàn)了原始紡車的萌芽,雖然它不太成熟,但深刻地影響到后世??棛C方面出現(xiàn)了魯機,它是原始腰機向踏板織機過渡的中間環(huán)節(jié)。由此可見,春秋時期不僅在政治、經濟、文化上處變革轉型時期,而且在紡織技術體系形成方面也是不可或缺的中間環(huán)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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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extile technology and products in Shih Ching
LI Bin, LI Qiang, YANG Xiao-ming
(College of Textiles, Donghua University, Shanghai 201620, China)
It is very difficult to study on textile history in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for lack of cultural relics. However there is much information about textile technology and products in Shih Ching, so it is very important for textile history in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but many studies on textile technology in Shih Ching isn't conclusive. Based on critical analysis of some research on textile technology and products in Shih Ching, this paper attempts to detail the technical condition of textile product in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Shih Ching; Textile; Textual criticism
K876.9
A
1001-7003(2011)03-0050-05
2010-10-26;
2010-12-10
李斌(1979― ),男,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紡織工程。通訊作者:楊小明,教授,博導,ynide@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