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李進

與古人PK 工資和物價

文 _ 李進

如今，經(jīng)濟形勢“大好”，加上央行增發(fā)貨幣等多種原因，致使物價猛漲，到處都能聽到有人抱怨“什么都漲，就是工資不漲”，即使收入還不錯的人，也長嘆工資漲幅跑不過CPI。于是常有人回憶起30年前、改革開放之初，那時的工資多少，物價多低，云云。那么，再往前看，說說300年前，明清年間“老祖宗”的工資和當時的物價又是怎樣的？我們今天就和他們PK一下。

一兩銀子相當于多少人民幣

明清年間的工資和物價，可以通過兩個方面了解和證實：一個是明清時期寫就的小說，一個是正史記載和當時的賬本、見聞錄。明清的通貨主要是銀兩和銅錢，怎么把它們換算成現(xiàn)在的人民幣？有一個經(jīng)濟史研究方面最常用的等價物—米。

為什么選擇米？“民以食為天”，米一直是中國人最重要、最普遍的生活物品，而且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食”，且具有半貨幣的性質(zhì)—米可以抵租，可以交稅，因此也可以用它來折算銀兩，計算當時的工資和物價?，F(xiàn)在超市里普通大米的售價是一斤2塊左右，長粒米2.3元，雜交米1.6元。至于一些精品大米動輒一斤10塊，不算老百姓的生活必需品，就將現(xiàn)在的米價按平均2塊一斤算。

明清時期白銀對米的購買力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幾百年間波動頻繁。比如，明朝崇禎末年（約1640年前后）米價就很高，民間的一石米售價高達5兩銀子（約20元一斤），常發(fā)生人吃人或易子而食的慘??；清朝康熙年間（1661年～1722年）米價比較低，7錢銀子（0.7兩）可以買一石上好的大米（約2.5元一斤），用韋小寶的話說，現(xiàn)在康熙做皇帝，人人有書念，人人有飯吃。不過按照《明史·食貨二》記載：“戶部定，銀一兩，折米二石?！边@是當時官方規(guī)定的價格，執(zhí)行時間比較長，也比較穩(wěn)定。按此計算，明清年間一兩銀子平均能買2石大米，一石約等于現(xiàn)在的94.4公斤，按照現(xiàn)在大米均價計算，一兩銀子約合人民幣752元。

明清時官員和老百姓掙多少錢

工資方面，明清官員的俸祿以米的計量單位“石”為標準。明代官員俸祿制度始于洪武四年(1371年)，朱元璋規(guī)定：“正一品九百石……正七品九十石……正九品六十石?！鼻宄诠儋悍矫婊狙匾u明朝，下面一并按米價折算。

公務員

太師或首輔：正一品官員，級別相當于現(xiàn)在的國務院總理，年俸900石，相當于年薪33萬8千元。

知縣：正七品，年俸90石，年薪3萬3千多元。古代的縣治轄范圍比現(xiàn)在的要大一些，相當于小規(guī)模的市。甘肅地級干部每月的工資差不多有5000元，沿海發(fā)達地區(qū)肯定要更高一些。老百姓

秀才：《明史·食貨志六》記載，凡是考上秀才的，“廩膳米人日一升（約1.8斤），魚肉鹽醯之屬官給之。”政府財政寬裕的時候，每個秀才每月還能領取1兩銀子的“食廩”費，所以明清時期秀才即使不干活也能生存，只不過不干活只吃“廩膳”會很窮，所以有“窮秀才”一說。

油販：明天啟年間成書的《醒世恒言》中有一篇《賣油郎獨占花魁》，主人公秦重原本只有3兩銀子本錢，在街頭賣了一年油，得銀16兩。加上日常開支費用，一年收入算作20兩，折算人民幣15040元。如今油販子掙的遠比這多，搞地溝油的可是月入過萬的“黑領”。

馬夫：給政府官員和驛站養(yǎng)馬趕車的人，年收入40兩，擱現(xiàn)在一年差不多能拿3萬元。除了收入不錯外，隨長官外出還能混吃喝，私底下還有紅包可拿。這么看來馬夫算是當時老百姓能從事的好工作了?，F(xiàn)在給領導開車的，差不多也是這個待遇。

士兵：明朝，戚繼光募兵籌建戚家軍，規(guī)定每人一年餉銀10兩；北方守衛(wèi)長城的士兵，年餉18兩（約13536元）。非戰(zhàn)區(qū)士兵因為不用打仗，待遇就沒這么好，普通士兵“日餉（銀）一分”，算下來一年也只有2744元。今天的普通士兵，每月津貼310元到340元，每年下來有4000元。不過，軍隊里管吃管住，兵餉基本屬于純收入。

如此對比下來，我們會發(fā)現(xiàn)，當時老百姓的收入和現(xiàn)在的差不多，而下層官員的收入更低些。不過明清的公務員也有老百姓沒有的好處：住宿出行全由政府埋單。

古人的物價幸福指數(shù)

這樣的收入，在當時生活得怎么樣？我們來看看當時的物價。還是通過大米，將銀兩和人民幣掛鉤，換算出銀兩的購買力。

總體說來，1兩銀子的購買力在明清時期還是很可觀的。明初寫成的《水滸傳》中對1兩銀子的購買力有比較詳細清晰的描述：第九回，陸謙在滄州李小二店里招待管營和差撥，“只見那個人將出一兩銀子與李小二，道：‘且收放柜上，取三四瓶好酒來?？偷綍r，果品酒饌，只顧將來，不必要問?！钡谑幕?，吳用去勸說阮氏三雄入伙劫生辰綱，“吳用取出一兩銀子付與阮小七，就問主人家沽了一甕酒，借個大甕盛了；買了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對大雞?！比绱丝磥恚粌摄y子在當時確實不是一筆小錢，照一兩銀子折算752元算，即使按照現(xiàn)在的物價，3個人到小飯館去，摸出7張“紅票”，菜也確實可以隨便點。

清中期完成的小說《紅樓夢》里面提到的銀兩購買力也基本接近明清時的物價水平。第三十九回，劉姥姥二進賈府，適逢賈府吃螃蟹宴，劉姥姥道：“這樣螃蟹……再搭上酒菜，一共倒有二十多兩銀子。阿彌陀佛！這一頓的錢夠我們莊稼人過一年了。”劉姥姥家不是貧下中農(nóng)，有房有地，跟著女兒女婿過，另有一對外孫。當時的二十多兩銀子就夠農(nóng)村五口之家支用一年，說來也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有研究明清經(jīng)濟史的學者曾就此推算過清朝人的生活費用支出，當時普通百姓五口之家每年如果有30兩銀子(22560元)，日子已經(jīng)可以過得不錯了：每年日常生活所需口糧為15石至18石，以常年米價為2石值銀1兩為準，約需銀9兩；副食（包括油鹽、肉葷、菜蔬之類），全年每戶支出銀7兩；全年每家用布支出銀3兩；柴薪每年支出銀3兩；其他支出8兩。這筆錢花起來相當富余。

舊時的物價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么低。知縣沈榜的《宛署雜記》中，詳細記錄了當時這個臨近北京的小縣城在明朝萬歷年間（1573年～1620年）的生活用品物價指數(shù)（明清時一斤等于現(xiàn)在的1.2斤）：8斤生豬肉：白銀1錢六分，合人民幣12.5元/斤；5斤重大鯉魚：白銀1錢，合人民幣12.5元/斤；4匹白布：白銀8錢，合人民幣125元/匹；1斤棉花：白銀6分，合人民幣37.5元/斤。

看過后我們會發(fā)現(xiàn)，原本以為現(xiàn)在物價夠貴了，結(jié)果當時大多數(shù)生活材料都比現(xiàn)在還貴。

不過，因為那個時候地多人少、城市少，大多數(shù)人也都有自己的住房，也沒有炒房團，房產(chǎn)倒是比現(xiàn)在便宜好多。低檔的房子，如《警世通言》中《趙春兒重旺曹家莊》一篇記載：“在墳邊附近，有一所空房要賣，只要50兩銀子?！币蛔鶋炦叺目辗?，只要37600元即可買下。即使是大宅子四合院，以當時的銀子購買力換算也比現(xiàn)在便宜很多，《警世通言》另一篇《桂員外途窮懺悔》記述了一起房產(chǎn)交易：“施小舍人急于求售……只值四百金”。在口語中“金”實際上指的就是“白銀”，這大宅子面積不知有多大，也只賣了30萬元出頭，現(xiàn)在二線城市里隨便一套單身公寓都比這個貴。

再看清朝的物價?？滴鯐r期，經(jīng)過若干年的休養(yǎng)生息，米和調(diào)味料等生活必需品的價格都已經(jīng)相當便宜。據(jù)《中國近代手工業(yè)史資料》記載：一文錢到康熙年間北京的醬園店，可以買到醬醋油酒各一碗，謂之“四碗一文”。這是什么價錢？康熙年間1兩銀子可以兌換1680文銅錢，如此算下來醬醋油酒四碗一共才5毛錢，幾乎就是白送。

但是，康熙年間也只有米鹽便宜，其他物品與現(xiàn)在相比還是貴。當時有個比利時傳教士魯日滿，在常熟、蘇州等地布道。他是一個極細心的人，留下了一本從康熙十三年到康熙十五年的生活賬本，很有意思：買3磅牛肉，130文；買一磅糖，80文；1磅羊肉，55文。英制1磅相當于現(xiàn)在的9兩，換算的結(jié)果是這樣的：牛肉約28元一斤，糖約51元一斤，羊肉約35元一斤。貴吧？當時不僅老百姓吃不起，甚至一些富戶也舍不得吃。

吃不起葷食的不僅僅是老百姓，當時的公務員如果清廉的話也一樣清苦。康熙時期的江蘇巡撫湯斌是個有名的清官，因為常吃野薺菜燒豆腐，綽號“湯豆腐”。一個江蘇巡撫，相當于現(xiàn)在的江蘇省委書記，從二品，國家一年給發(fā)多少工資？130兩。折合人民幣還不到10萬塊錢。湯斌學習海瑞做清官，吃的野薺菜都是夫人在野外采的。這并不是作秀，因為做官的也要養(yǎng)一大家人；有各種應酬，禮尚往來；三年一次的覲京朝見，匯報工作。據(jù)說湯斌死后，家中僅余銀八兩。

那么，為什么民間會有“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一說法？這涉及清代的養(yǎng)廉銀制度。因為微薄的工資甚至不足以養(yǎng)家糊口，明清時許多官員便鋌而走險，貪污受賄。明朝第一大貪太監(jiān)劉瑾抄家后得銀5000余萬兩。清朝第一大貪和紳，其家產(chǎn)折銀達9億兩，相當于清政府10年的財政收入。這是有名的巨貪，其他各種“小貪”更是不計其數(shù)。為了防止官員腐化、為害百姓，清政府于雍正十二年（1734年）開始實行“高薪”的養(yǎng)廉銀制度，來合法地確保官員能夠擁有比較高質(zhì)量的生活。正七品知縣一年的養(yǎng)廉銀有1000兩左右，總督（從一品）的養(yǎng)廉銀每年則高達2萬兩，養(yǎng)廉銀高出正俸20多倍！

政府從哪得來的這筆發(fā)放給官員的巨款？答案是美洲?？滴踔螅捎诿乐薮箨懢扌豌y礦的發(fā)現(xiàn)和新航路的開辟，加上清朝對外長年的貿(mào)易順差，大量的南美白銀經(jīng)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之手流入中國。清朝中后期這些流入的外來白銀，總量保守估計也有十幾億兩，遠超過清朝后來所有不平等條約的賠款白銀總數(shù)。大量白銀流入引發(fā)了類似今天的通貨膨脹和物價革命，CPI上漲飛快，作為貨幣的白銀，購買力不斷下降。對于這一時期的工資和物價，再用米價和銀子來換算，就毫無章法可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