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鳹
剛開始并沒看上兒子選中的、將做我兒媳的那個女孩兒:算得上清秀,但絕沒有兒子所形容的驚艷;交談過幾次,精神內涵似乎也沒發(fā)現(xiàn)特別的過人之處。心里是失望的,嘴上倒也沒說什么,這點兒自知之明我有。
但卻慢慢從兒子身上發(fā)現(xiàn)了變化。
兒子是獨子,有獨子常有的問題,最讓我不能容忍的是,生活能力差,對我不體貼。在家中,對母親尚且如此,到社會上,對他人呢?
有段時間,看著一米八的兒子在家中晃來晃去,什么都不知道干,很是發(fā)愁。這樣子下去肯定不行,但,怎么才能夠“行”?從小沒給他養(yǎng)成好習慣,都這么大了,再從洗碗、疊被、掃地的瑣屑小事開始,盯著他訓練,別說他不接受,我自己都不耐煩。
一度下決心送他去當兵。我16歲就當兵了,很了解部隊。部隊可以使人迅速成熟,首當其沖的就是生活能力。從進軍營那天起,自己的一切,從頭到腳、從里到外,自己負責。更關鍵的是,部隊特有的高度集體化生活,能讓人在最短時間內認清個人在整體中的位置,個人與他人的關系,從根兒上消除獨生子女的自我中心意識。
兒子拒絕了我的建議:“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跟我搞你們那一套?”
整個兒是雞對鴨講!
但兒子還是有了變化。他的變化是從細微處開始的。先是關注我的冷暖饑飽,有一次為我出門不肯聽他的建議加衣服,發(fā)起火來。從前,在我的感覺中,他認為他母親我是鋼鐵煉成的。
他開始對炊事感興趣。去商場,會在從前絕對視而不見的炊具、副食前久久徘徊著挑選。女孩兒學校距我們家一條馬路之隔,他要為她做好吃的。
他叫她“傻妞”,跟我說起來是“這傻孩子”,顯而易見,她使他進入了家長角色——從前,他年齡成年了,心理沒有——這種角色的成長,惠及到了我。
他自然就懂得了要分擔家事。出國讀書前的那段日子,每天由他采購、做飯。去美國大使館辦簽證那天,他提前為我做好了午飯才走。
出國后一次通話,他聽我聲兒不對,馬上問怎么了,我說有點兒感冒,他讓我立刻上醫(yī)院去看,別是甲流。我滿口答應,心說我肯定不去。他過去肯定也常這么應付我,很有經驗,緊接著又道:“去看了后把看病的病歷拍下來發(fā)給我!”我只好說好,乖乖“就范”。
一起出門時只消跟著他走,他會事先在網上把路線查得清清楚楚。去年冬天他寒假回來,我和妹妹跟他一起去北京人藝看話劇《窩頭會館》。時逢大雪,所有交通工具中只有地鐵可以坐,中間得換一次車,換車時人多到隨時可能發(fā)生踩踏事件。緊急時刻,他背抵欄桿站住,一手攬住我,一手攬住他姨,清楚地對我們說:“都帶手機了嗎?我們有可能被擠散!記住,到東四下車!從東北口出!”那一瞬間,我真切感受到了何謂男人。
夏季,我應邀去大連獐子島,帶了兒子和他的“傻妞”一起。幾天近距離接觸下來,我了解并由衷贊同了兒子的選擇。
那是個女人味十足的女孩兒。本色、自然、樸素。囿于篇幅無法一一列舉得出這結論的細節(jié),何況許多感覺性細節(jié)很難描述。只能說,這兩個孩子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女人是女人,男人是男人。女人是了女人,男人才能是男人。像女人的女人,一定會擁有女人的幸福。
(摘自《中國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