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
去香港旅游時,同團有位女子,從山西來,卻有西湖的柔美氣質。她身材勻稱,穿淺米色上衣和豆綠麻質短褲,長發(fā)染成了微卷的栗色,還帶著小女兒。
幾日來,她衣著皆是豆綠色系,賞心悅目——“豆綠”,是一種稀世牡丹的名字,牡丹四大名品之一,清爽雅致如古時女子頭上的碧玉簪。
平時,她話少,但很得體。一般,她都和另一位帶孩子的女伴一塊兒進進出出,購物大手筆卻毫不張揚。那些時尚大牌她拎上車,撂下,便再不擺弄它們。
一日,她遇到點兒意外——她的行程被旅行社弄錯,她和女伴本來要從香港赴澳門,但香港旅行社卻說沒收到信息。眼看著行程上安排明日迪斯尼自由行后,后天一早就是赴澳,女伴有些急了,立刻就打旅行社的電話,那時已是夜晚,電話無人接聽。
第二天,香港導游言之鑿鑿,說公司沒弄錯,她們的行程將在今天晚餐后結束。這意味著,帶著兩個孩子的她們,馬上就得退酒店,而她們明明交了赴澳精品游的費用!女伴急了,“豆綠”女子一邊勸她,一邊自己打電話,她在行進的大巴內(nèi)以下午茶的語速兜了好大一圈,最終以香港旅行社承認工作有誤結束。
她打電話時我就在想,遇到這種事,我絕對做不到她這般從容——有理時被無理打倒,尚能輕言慢語,那是功夫。這種時候,多數(shù)人多半會以“急了”時應有的表現(xiàn)打這通電話,比如拔高音調,比如氣急敗壞。雖然,這對解決問題毫無助益。
行程完畢,大家各自散去。我回望一下,發(fā)現(xiàn)她除了加了副太陽鏡,再無多余裝飾,但依然有四兩撥千斤的迷人氣質。
有關女性優(yōu)雅的討論時常見諸報端,時尚界泰斗安東麗·德阿里奧夫人寫的《優(yōu)雅》更被喻為“時尚圣經(jīng)”。這位夫人說優(yōu)雅的女人應始終不變地用某種香水,而且最好讓洗手液、浴鹽、爽身粉,甚至內(nèi)衣抽屜的熏衣草香都具有同一種香味。她還談到外套、蕾絲內(nèi)衣,說如果想締造優(yōu)雅,連一條毫不起眼的拉鏈也不能忽略。
我們多數(shù)人,在談論優(yōu)雅時,可能和德阿里奧夫人一樣,談的多是新物質主義的外在。事實卻是,當你過多借力外物時,優(yōu)雅已漸行漸遠。
或許我此后都不會再遇見那個從容不迫的女人,卻能想見她在老去的路上會呈現(xiàn)怎樣一種優(yōu)雅之美。如同我曾在巴黎街頭某間小咖啡館遇見的那位老太太一樣,下午三四點鐘,坐在臨窗座位上,穿著灰綠色的絲質上衣,一邊悠閑地啜飲,一邊看窗外街景。她花白的頭發(fā),亦是歲月的恩典,讓我在幾步以外不由自主停下腳步,欣賞地觀望。
(摘自《讀者·原創(chu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