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
美麗的傳說
那還是南朝梁代的時候。有一個和尚,法號云光,他自幼出家,虔心禮佛,立志要勸世人向善,解救百姓劫難,就四處云游,講解佛旨。當(dāng)時佛教傳進(jìn)中國不久,信眾還不多,云光每到一處開講佛法時,聽眾都寥寥無幾,云光開始有點泄氣了。有一天傍晚,云光正坐在路邊嘆息時,突然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老太婆,她送給云光一雙麻鞋,叫他穿著去四處傳法,鞋在哪里爛掉,就可以在那里安頓下來時常開講佛經(jīng)。老太太說完話就突然不見了,云光明白這一定是菩薩在指示他要四處傳法,不辭辛苦。云光不知走了多少地方,腳上的麻鞋總穿不爛。
一天,他來到南京城的一座石崗子上,麻鞋突然斷爛了。他就在石崗上停下來,廣結(jié)善緣,開講佛經(jīng)。開始聽的人還不太多,講了一段時間后,信眾就越來越多了。有一天,他宣講佛經(jīng)的時候,講得非常好,一時感動了天神,天空中飄飄揚揚下起了五顏六色的雨。這些雨滴一落到地上,就變成了一顆顆晶瑩圓潤的小石子。由于這些小石子是天上落下的雨滴所化,所以人們稱之為“雨花石”,而把云光講經(jīng)的石崗子稱作“雨花臺”。
云光說法與雨花石的結(jié)合源自所處年代佛教盛行的社會背景。如今時過境遷,當(dāng)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唐·杜牧《江南春》)的情景早已被歷史的煙云所湮滅,而云光說法這一神話傳說伴隨雨花石賞玩活動的延續(xù),仍被人們津津樂道。
那砦風(fēng)雅韻事
雨花石文化的發(fā)展史與我國的賞石史、玉石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雨花石既有寶石的特質(zhì)(如蛋白,瑪瑙,水晶,玉髓),又有極高的觀賞價值,“玉與瑪瑙所不能及,故足貴也。”(明《靈巖石說》語)春秋末年,我國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xué)說的創(chuàng)始人孔子所著的《尚書,禹貢》記載:“揚州貢瑤琨”?,庣?,似玉的美石,瑪瑙也。而揚州的轄區(qū)真州(今儀征市)惟盛產(chǎn)瑪瑙,是雨花石的主產(chǎn)地之一。且今天的月塘鄉(xiāng)砂礦,仍多產(chǎn)瑪瑙,質(zhì)地尤其潤澤細(xì)膩,為社會所共認(rèn)。六合,儀征兩地砂礦眾多,星羅棋布,唯月塘名聲最響。故此,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便將此地之“瑤琨”貢至宮廷,成為達(dá)官顯貴的案頭清供或為皇室嬪妃裝飾點綴之物乃是至情至理之事。好一個“揚州貢瑤琨”,五言而已,足以讓雨花石的熱愛者,研究者興奮不已。
北宋中期,在退居江寧(今南京)的政治改革家王安石的《王文忠公全集》中,出現(xiàn)了以《雨花臺》為題的詩文。北宋末年,史部侍郎盧襄正式為雨花臺命名,都為雨花石文化發(fā)展史的研究提供了極其重要的信息和根據(jù)。而對后世賞石產(chǎn)生直接,深遠(yuǎn)影響的則非蘇軾莫屬。他在貶謫齊安(今湖北黃州市)任上往往于江中“得美石,與玉無辨,多紅黃白色,其文如人指上螺,精明可愛……既久,得二百九十八枚,大者兼寸,小者如棗栗菱芡……挹水注之粲然”,遂作《怪石供》,《后怪石供》,對所集之石從質(zhì),色,形,象以及陳列,鑒賞進(jìn)行了極為細(xì)致生動的描述。對今之雨花石賞玩,研究仍有重要的借鑒作用。而明人馮夢禎在賞品雨花石時也發(fā)出“恨不能起長公于九泉,與之品石耳”的感言,更有清人宋犖因景仰東坡而自號西坡,并足及黃州覓石而作《怪石贊》者。
宋代賞玩雨花石始盛,還因雨花臺的修建立名而漸成江南登臨勝地之故。人們于閑暇之時前往雨花臺不僅可以尋古探幽,一寄情懷:返歸自然,覽江采風(fēng),盡享川谷之野趣:還可搜石覓寶自得其樂。加之文人墨客時以詩詞歌賦竭盡文情渲染之能事,客觀上提高了雨花臺的知名度,帶動了雨花石賞玩活動的深入。因此說,南宋紹興年間“后東坡無幾時”(張輪遠(yuǎn)語)的杜綰著就《云林石譜》,涉及六合及同類石8種之多,從而確立了雨花石在觀賞石中的歷史地位,當(dāng)屬應(yīng)運而生,是我國石史上的一大幸事。
金元時代,雖然手頭沒有更多的史料反映這百余年中雨花石史的狀況,但《江石子記》可謂是這個時期的經(jīng)典之作,也足以說明人見人愛的雨花石連身處逆境的郝經(jīng)都會“如獲物外之奇寶,灌之以清泉,薰之以沉煙,置之盤盂內(nèi),而弄于明月之下”,(郝經(jīng)《江石子記》語)連原始人類都視如珍寶,是絕不會默默無聞沉睡百年的。
至明代萬歷年間,雨花石的賞玩活動呈現(xiàn)出盛況空前的熱潮。首先,賞玩的人數(shù)倍增。早期南京先民們曾把雨花石作為財富的象征,到了明代,文人騷客和士大夫們則承前賢之遺風(fēng),往往以“官定舊陶,一盎清泉”陳列雨花石,作為案頭清供,以求風(fēng)雅,鑒賞兼得,且爭相效仿,蔚然成風(fēng),一時涌現(xiàn)出很多藏家。如《素園石譜》作者林有麟、僑居金陵的新安別駕程克全、《醉石齋記》作者馮夢禎,六合縣令米萬鐘、《靈巖子石記》作者姜二酉以及“時過從里中藏石諸家”。(孫國敉《靈巖石說》載)甚至波及“新都”(今北京),足見此風(fēng)之勁,玩者之眾也。
“通靈寶玉”的前世今生
一部《石頭記》,今人爭相說雨花。眾所周知,《石頭記》(即《紅樓夢》)的主人公賈寶玉“一落胎,嘴里便含一塊五彩晶瑩的玉來”。(甲戍成本第二回),今人以為,此稱作”通靈寶玉”的就是雨花石。理由為:
1、質(zhì),色、形、紋類似。《石頭記》卷八云此玉“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hù)”與史料對雨花石的描述如出一轍。如宋代杜綰《云林石譜》載:”江寧府江水中有碎石,謂之螺子,凡有五色……紋理瑩繭,后面望之透明,溫潤可喜”。而自古以來,南京具上述特色的石頭惟雨花石與之相近,別無其他。
2、作者曹雪芹自幼在南京生活,至十三歲才離開,此后一直愛石、詠石、畫石,祖輩也極為好石。所以說,曹家三代四人在南京居住長達(dá)六十年之久,連他們家掌管的江寧織造府的衙役都愛石藏石,文人雅士上流社會自不待說,而一代文學(xué)巨匠是不可能對此熟視無睹、充耳不聞、一無所知,而在作品中生造出一個“通靈寶玉”來的。
3、此玉的背景描寫與古詩文對雨花石的描述極為相似。劉賡堯《雨花石》詩云:“曾聽生公來說法,媧皇補天是何年”,《石頭記》詩云:“無才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明·華成濂《詠靈巖石子》云:“君不見女媧補天幾千秋,猶有遺石存山丘”,《石頭記》詩云:“只因鍛煉通靈后,便向人間惹事非“,可謂遙相呼應(yīng)。如今,江寧織造府西苑遺址——曹雪芹早年生活過的地方,考古發(fā)掘出黃石、湖石、瓷片、瓦當(dāng)?shù)冗z存,但愿有一天也能出現(xiàn)“通靈寶玉”的生活原型——雨花石,以了卻“紅迷”、“石迷”們的一段懸念。
以“石”會友
隨著人們物質(zhì)文化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得天獨厚的南京人對既有“革命精神”象征,又充滿美感的雨花石更是珍愛有加。自五十年代到改革開放以來,雨花石愛好者,收藏者日益增多,工農(nóng)商學(xué)兵行行皆有,乃至國內(nèi)境外的愛好者也大有人在。韓國友人張俊寧在南京留學(xué)三年,歸國時行李中最多、最重的便是雨花石。臺灣朋友邱信明先生來南京后,很快就喜歡上雨花石,一如當(dāng)年東坡先生“一履斯土”而遇齊安石子也。十年下來投資不下百萬,獨居一寓,四處皆石,儼然一座寶庫,鐵定執(zhí)“石”不悟了。
經(jīng)常在“圈”中走動,以石會友,藏品質(zhì)量,數(shù)量達(dá)一定規(guī)模亦可稱為“家”者當(dāng)有數(shù)百,愛好者當(dāng)成千上萬。而一般喜愛者則不計其數(shù)。在眾多的愛好者、收藏家中,著書、作文。謳歌、研究者比比皆是,彰顯者有劉水著《雨花石鑒賞》、池澄著《雨花石譜》等,均有諸多新意,開卷悟讀,裨益自增。雨花石的私家藏館,也成為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藝術(shù)殿堂。
吟一首雨花曲
美麗的雨花石千百年來被人們欣賞、收藏。近來,古風(fēng)復(fù)起,雨花石倍受國內(nèi)外人士青睞,吟一首雨花曲,讓雨花石永久流傳。
“雨兒輕輕飄,心兒似火燒。
那是誰的淚,臉上輕輕繞。
雖有萬千語,不知何處訴。
我是一顆小小的石頭,
深深地埋在泥土之中。你的影子已看不清,
我還在尋覓,
當(dāng)初你的笑容。
我是一顆小小的石頭,
深深地藏在流水之中。
千年以后,繁華落幕,
我還在風(fēng)雨中,為你等侯?!?/p>
“雨花八法”
此法為東坡居士所創(chuàng)。他在《雙石》一詩中有“汲水埋盆故白癡”之句。雨花石浸入水中方可發(fā)色,此盡人皆知。民諺中有“雨花石,砂中埋,雨不灑,花不開”的說法,亦含雨花石需經(jīng)水潤之意。應(yīng)用何水,古亦有說。最佳為天落水,次為山泉,再次為川流,忌用井鹵、熱湯。水需一日一換,換水宜在清晨。宿水染塵,頓掃石趣。
將不同色彩、紋理的石子配置成趣,叫“配錦”,也叫“配碗”。其要訣是形要近似,紋、色要間隔。形似,特別是圓形或橢圓形之形,給人以圓潤之美。紋、色相間,則給人以繽紛錯落之感。書齋供養(yǎng),可用稍大的盆盂。如配以明清筆洗,更臻雅趣。還可以根據(jù)自己的收藏水平,配置成雙碗、四碗、八碗的組石。當(dāng)然,陳列的“盤子”也有講究,切記清一色的日用餐具。如果品類的石頭,可以用一只瓷質(zhì)好的果盤、或鄉(xiāng)土氣息的竹編果盒等。
有個別石子,照光比浸水更臻妙趣。池澄家中藏一石,粗看只是一朦朧黑影:迎光透視,素衣高髻,競似李清照端坐石中。迎光之法,選一個器口與石子相若的古董小壇,置石其上,置于窗前,舉目可觀,饒有別趣。
有的雨花石上有一自然生成的圓孔,如用紅繩穿扣,佩掛于頸,則有“祈年”之意。
明代米萬鐘任六合縣令時,常在書齋擺開“宣德窯器”作盛具,拭幾焚香,邀客賞石。賞石分三部曲:先上幾盤常品,后由石童一一捧獻(xiàn)珍稀,最后自己從袖中亮出以博奇賞的“尤物”,常能震驚四座。
清末民初,在南京、上海、天津出現(xiàn)過一個“握游派”。他們仿效米芾“漣水袖石”的遺風(fēng),選覓佳石,袖石握游,石不離袖,嘯傲園林。所謂“一拳一栗之中,孕千巖萬壑之秀”,所謂“摩挲掌上日相將,袖中常見煙云繞”是也。
上世紀(jì)30年代,天津王猩酋有與石同眠的雅趣,并諧稱為“小殉葬”。他曾有句:“世界正愁人太滿,我先鉆入石中游”。
當(dāng)年米萬鐘藏一石如柿。這枚美石與他的至寶“七十二芙蓉硯”一起,做了他的殉葬品。藏石界稱此為“大殉葬”。古人此風(fēng),當(dāng)然只可鑒知而不必仿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