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秀美/文 張所卿/評
不知哪天起,聽到了熱鬧的嘰嘰喳喳的鳥鳴。
鳥鳴透過窗戶,清亮地,在耳邊一刻不停,寫字時,它在筆底溜達(dá)跳躍;看書時,它又頑皮地流連于書頁,像初生的幼芽,帶著清新的綠意與生命力,互相應(yīng)和的軟語呢喃中,似聽到泉水的滴瀝、樹梢的風(fēng)動,又好比葉尖兒輕觸湖面,蕩開圈圈漣漪。
抬頭望向窗外,眼前花影亂,耳畔鳥啼歡,宛如唐宋詩詞里傳來的清音,是翠尾分開紅影、軟語商量不定的雙雙燕子嗎?是伴著流連花兒的蝴蝶恰恰啼的自在嬌鶯嗎?這美妙的聲音調(diào)皮地將春天一頁一頁地翻開、任意涂抹。可愛的小精靈兒,在枝葉間草叢里隱隱藏藏,難以捕捉靈動的身影,唯有那率性自然的歌喉抖落開來,或高亢或空靈或急切或舒緩,有時噴珠濺玉,有時池荷跳雨,有時高高地飄上去,過了一峰又一峰,然后倏地落下來,戛然而止,似在思考,又似在休息。有時幾只鳥兒的聲音起勁兒地疊加在一起,互相爭個不休,似為些皮毛小事盡逞口舌之快,終于戰(zhàn)敗者歇下陣來,勝者得意地長鳴幾聲,低頭梳理羽毛,從一高枝飛向另一高枝。不知道鳥兒之間為何事交流爭論,卻是讓人從心底里喜歡這極悅耳極動聽的天籟之音!
鳥語中,黃鶯的鳴囀特別清脆動聽,唐人金昌緒《春怨》里的女子因遠(yuǎn)征的丈夫短時間內(nèi)回不來,便期待夢里相見,又擔(dān)心這“歌唱家”驚醒她的好夢,便要先“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因為“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不是不愿意聽鶯兒的歌唱,實乃夢里良人不能時時見到,可見山長水遠(yuǎn),相見無期而至相思之深。
敦煌曲子詞《鵲踏枝》里的鵲兒便學(xué)精了,自己先來報喜,卻不料被女主人鎖進(jìn)籠子,還落了埋怨:“叵耐靈鵲多謾語,送喜何曾有憑據(jù)。幾度飛來活捉取,鎖上金籠休共語?!毕缕区B兒的心聲:“比擬好心來送喜,誰知鎖我在金籠里。欲他征夫早歸來,騰身卻放我向青云里?!敝劣谶@段話是怎么用它靈活的語言來表達(dá)已無從得知,但仿佛看到興沖沖的鵲兒本待邀功,卻遭誤會,在籠里委屈地轉(zhuǎn)圈搖頭,盼征夫早歸,以證自己所言不虛。想法匪夷所思,橫生妙趣,此靈鵲實在可人。
“鳥鳴嚶嚶,求其友聲”,《詩經(jīng)》里提到過35種鳥,河心島上的雎鳩關(guān)關(guān)地唱,山谷的黃雀嘰嘰嘰地叫,一派生機盎然。這是“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的大好季節(jié),是“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的溫軟春時,花香與鳥語是春天最美好的事物?!皟蓚€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色彩鮮明,清新養(yǎng)眼,更兼上上下下的鳥鳴,一動一靜,畫面如臨其境。
關(guān)于鳥鳴,還曾見過一聯(lián):母雞下蛋“谷多谷多”只有一個,小鳥上樹“酒醉酒醉”并無半杯。用象聲詞將雞叫與鳥鳴入聯(lián),形象生動,惟妙惟肖。想昔日陶淵明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閑適淡遠(yuǎn),卻也有“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之自然的動態(tài)美感,倘若少了飛鳥美妙的剪影與其“酒醉酒醉”的鳴叫,縱然身邊無限山光水色,那也是無甚意趣。
友人傳來一首《錢塘湖春行》,曲聲未起,鳥鳴先至,或圓或扁或尖,一點點一絲絲一線線,為聽覺織起一張歡快清脆的網(wǎng),為“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做了最貼切的詮釋。汨汩而來的春意里,間以緩慢深沉的詩句吟誦,古琴、古箏與鳥啼穿于其中,滴滴清圓,心醉處,恍如身處唐時的西湖,隨白樂天騎馬游春,淺草漫漫,興盡悠悠,鳥語花香啊,當(dāng)真是美哉樂哉!倏忽一曲終了,如夢方醒,不覺花影早隨人影去,唯有鳥聲仍在耳東西,余音裊裊……
[感悟]文章開篇一句“不知哪天起,聽到了熱鬧的嘰嘰喳喳的鳥鳴”便把我們帶進(jìn)了一個鳥鳴的世界。在作者筆下,鳥聲就像一個頑皮可愛的精靈,在作者的筆尖、書頁間穿梭,在作者的耳畔回響,作者巧妙地運用了比喻、擬人、通感等修辭方法,把鳥聲描摹成“極悅耳極動聽的天籟之音”。不僅如此,作者還由現(xiàn)實中的鳥鳴聯(lián)想到與鳥相關(guān)的古詩詞,作者對古詩詞種種詩意的猜想,增加了文章的內(nèi)蘊。文章語言華美,富有詩意,意蘊深厚,富有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