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靈動的東方話語——解讀《喜福會》中龔琳達的女性形象"/>
⊙都 娟[廣東科學技術職業(yè)學院, 廣州 510641]
風
——清新靈動的東方話語——解讀《喜福會》中龔琳達的女性形象
⊙都 娟[廣東科學技術職業(yè)學院, 廣州 510641]
譚恩美在《喜福會》中塑造的龔琳達形象清新靈動,猶如東方來風洗滌著西方讀者對中國女性的刻板形象,為西方社會對東方女性、中國文化的理解注入了全新的解釋。本文將通過分析龔琳達這一人物形象,了解她對風的哲學的理解和運用,解讀她所承載著的東方話語。
風 東方話語 女性形象
一
美籍華裔女作家譚恩美的第一部作品《喜福會》一經(jīng)發(fā)表,便好評如潮,分析其成功的原因,應該源于她的雙重身份帶來的雙重文化視角。譚恩美代為“講話”的東西方人物及思維方式引起了雙方讀者對互為“他者”文化的審視、探究,既令東方人對遙遠的西方文化以及移民文化略見一斑,亦讓西方人管窺古老又神秘的東方,由此《喜福會》贏得了東方和西方廣泛的讀者群。
長久以來,西方社會將東方文化理解為“神秘莫測”的、極具觀賞性的異國情調(diào),是非常遙遠的、充滿兇險的“他者”。西方人對中國的了解至今仍然是模糊的、片面的,甚至錯誤的,筆者就曾多次被西方人問起“中國真的有個城市叫紫禁城?”“中國男人都打老婆?”“中國女人真的裹小腳?”等令人哭笑不得的問題。按照賽義德《東方學》論述,西方人對東方文化的理解是基于有關東方的文學作品、游記、傳奇文集中的存在而產(chǎn)生的,西方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程式化了的東方形象,西方文化中關于東方的話語,是刻板形象化的描述,“幾乎無一例外的是學術的東方,或至少是古代的東方……從來就不是現(xiàn)實的存在?!雹僖淖冞@一局面,東方需要各種形式的話語權,巴勒斯坦裔的賽義德在《東方學》的序言中提到:“長久以來,我感到我們這些學者與知識分子肩負著一種特殊的知識與道德責任。我認為將簡化的表述和抽象、有勢力的思想復雜化和/或否棄,對我們而言責無旁貸?!雹诹钪袊x者欣慰的是,譚恩美正努力使古老輝煌的中國文明表述自己,她以外婆和母親的經(jīng)歷為藍本的《喜福會》,賦予了中國人話語權,借中國母親和她們女兒的故事,用白描般的筆法繪畫出舊中國的蕓蕓眾生以及中國各地的民俗,使西方人對中國的了解更直接、更貼近真實。尤其是作者對龔琳達這一人物形象的描寫跳出了描述傳統(tǒng)中國女性的窠臼,對其女性自我的覺醒和抗爭不吝褒揚,以她對風的理解和她借風力的啟示而張揚自我的形象為全新的中國女性話語,舒展了在中華女性血液中蘊藏的柔中含剛的女性美,向西方展示了一位靈動、堅韌、智慧的東方女性形象,顛覆了西方人心中東方女性是懦弱、屈從、愚昧、依賴的刻板形象。她帶著中國風、中國話語進入西方讀者視野,改變了“他們無法表述自己,他們必須被別人表述”的現(xiàn)象,讀者因而感受到一股微小的、卻強有力的風從東方吹來,風拂過之處,“可以使人歡欣鼓舞”③。
二
作者塑造的龔琳達形象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借風力的聚、起與行,描述了她在封建婚姻制度下,從被動、盲從到自我意識覺醒及至沖出買賣婚姻牢籠的過程,構建了中國女性話語:女人如風,柔弱但具有剛性、微小但最有力度,這既是風的力量,雖“無法看見風,但我能看見它帶動河水緩緩地朝同一方向前去”④,也是譚恩美傳遞給讀者的中國女性的力量,勇氣如風,溫婉、柔韌卻堅定地走向目標。
1.風力聚集——龔琳達的形象傳遞的話語
在《喜福會》“紅燭淚”一章,作者用了大量筆墨描述了龔琳達在舊中國的經(jīng)歷:兩歲就憑媒妁之言與仍在襁褓中的“男人”定親,12歲就不得不嫁到夫家、忍氣吞聲做個巧手的童養(yǎng)媳,16歲則紅燭洞房,與性無能的小丈夫和急于抱孫子的婆婆周旋,之后巧妙用計逃出婚姻牢籠、跳出山西、客居北京并成功遠涉美國。整個過程中,龔琳達的形象如風力漸漸聚集,不斷積蓄能量,隨之產(chǎn)生出的女性自我話語也愈來愈強烈。定親時,“我是不可違抗,只能認命的。恪守迂腐的舊俗?!雹荽藭r,她是封建婚姻制度的犧牲品,自我完全失語。做童養(yǎng)媳時,把婆家的價值標準奉為自己的價值取向,“努力學著做個賢惠的妻子?!雹逕靡皇趾貌耍樉€活好到無法挑剔,將丈夫供奉為太上皇,此時,她是家庭男權至上陋習的踐行者,被洪家洗腦,自我話語被扭曲。而在女性話語漸強的過程中,龔琳達坐在梳妝臺前待嫁的一節(jié)十分精彩且極為重要。此時,她在思考什么是命,思考如何在變幻不定的環(huán)境中保持同一個自我,窗外挾持并狂暴地鼓蕩起窗簾的風給了她啟迪,她第一次感覺到風的力量,同時在鏡中,她看到了美麗健康的自我,對生命的穎悟也使她感覺到自我的力量,“我自己就像那空靈而持有力度的清風?!雹咴谛禄橹?,聰慧和勇氣使她對自己的命運大徹大悟,并促成她巧妙脫離那令人窒息的婚姻樊籬。作者在這里不僅向讀者交代了龔琳達自我認識和形象轉變的心理,還將其從弱小、隱忍中剝離出來,豎立起女性堅強、自尊的新話語形象,同時也將風力的聚合推向高潮,風,將拔地而起。
2.風起云涌——龔琳達的語言傳遞的話語
小說中龔琳達的語言更清晰地向讀者傳遞了東方女性的深層內(nèi)涵,從她不同階段的語言特色中,我們可以觸摸到她的脈搏、她的思想以及她作為生活在東方環(huán)境下的女性的真實話語。
起初封建婚姻制度迫使她明白她在洪家的地位,為了做好童養(yǎng)媳,不給娘家人丟臉,她會故意笑嘻嘻地說:“我運氣真好,在這里我會過上好日子的?!雹酁榘缪莺靡粋€稱職的媳婦角色,她不得不取悅和服從洪家人。但聰慧的她由心底發(fā)出質問聲:“為什么我的命運要讓別人來決定?為什么為了別人的快樂我就得獻上自己?”是那種看似無影無蹤,但力大無比的風掀動她內(nèi)心深處的靈氣,她決定離開洪家,她開始察言觀色,東方女性的聰明猶如風生水起,張揚著她的智慧,滌蕩那污濁的洪家。她用所謂的“夢語”,將洪家一個女傭推上了“天余命定的妻子,她會為他傳宗接代,延續(xù)洪氏的香火”的位置,自己得以乘風而去,成功脫身。
在“棋盤上的較量”一章中,龔琳達將風的理解運用到生活中,讓中國智慧、中國風在美國鼓動出奧妙的聲音。
“風,最厲害了,它無影無蹤,卻最有力度?!?/p>
“聰明人就會察言觀色,不會頂風硬干。你至少要學會見風使舵?!?/p>
在幫助女兒下棋時,龔琳達也運用風的哲學,傳授女兒要“來無影,去無蹤”,那股看不見、摸不著的風,越刮越烈,直至風卷殘云一聲“將”,頓時風止云靜!
她顯出勝者的笑容,對女兒說:“最強烈的力量是看不見摸不著的風?!?/p>
3.風行草靡——龔琳達的心理傳遞的話語
《喜福會》中龔琳達形象始終行于風中,又運用著風力,她感悟到了中國風的哲學,而這獨到的領悟也影響了她的心理發(fā)展,雖然作者沒有大篇幅描寫風,但讀者卻處處感覺到它的存在,所謂“風行草靡”,每當有風出現(xiàn),總能化險為夷,逆境中峰回路轉。
龔琳達自知自己是一塊誘人的噴香的可口的甜點心,卻被迫嫁給了生不出卿卿我我之情的小丈夫,在做兒媳、做媳婦還是保持自我問題上有一番心理上的身份掙扎,風,使她清醒,在被迫做嫁娘、被蒙在紅綢巾下時,她依舊十分明白自己究竟是誰,難能可貴的是,雖看不到出路,她卻能“經(jīng)常將雙親的期望記在心頭,但永遠不會忘記自我”。并選擇了機智勇敢地擺脫不幸的婚姻,贏得自己的尊嚴和新生。
觀其幾乎犧牲了自己的一生,只為了履行父母許下的諾言的心路歷程,讀者的確看到了傳統(tǒng)東方女性的弱小,但那不是東方女性的全部,從龔琳達的心理發(fā)展過程中,我們也看到東方女性還有心隨風行而產(chǎn)生流動化的生氣、有隨風而生的越來越強烈的自我意識,以及轉化成追求獨立、幸福行動的力量,這力量是東方主義者未曾關注的話語。
值得一提的是龔琳達對風的哲學的領悟和運用成就了她做母親的威望,曾屢屢使女兒甘拜下風。在不懂傳承中國文化、全面西化的女兒面前,龔琳達以親身經(jīng)歷去驚醒沉溺于物質豐腴、卻不知精神皈依的美國女兒,將她領悟風行哲學的悟性和智慧傳給了女兒,為女兒解開心鎖,也使女兒們終于明白自尊的女性要像風一樣有力并影響周圍環(huán)境,無原則的順從不是美德,沒有自我的女性是齷齪的,贏得別人的尊重必須建立在健全的自我意識之上,由此中國話語得以在新一代中延續(xù)。
三
譚恩美塑造的龔琳達的形象聰穎、開朗,猶如東方來風,吹落西方人固有觀念中軟弱、屈從、無主見的女性形象,我們有理由將作者對這一人物的塑造理解為她在向西方宣布:真實的東方話語是在西方對中國的簡化表述之外,在中國廣袤的土地上,有中國人創(chuàng)造的歷史和賴以生存的文化,還有堅強不屈和聰明智慧的中國人。
①② 愛德華.W.賽義德:《東方學》,王根宇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9年版,第25頁、第10頁。
③④⑤⑥⑦⑧ 譚恩美:《喜福會》,程乃珊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年版、第46頁、第39頁、第41頁、第46頁。
當代美籍華裔女作家譚恩美作品研究(上海市教委項目,項目編號09YS460)
作 者:都 娟,廣東科學技術職業(yè)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