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新夏

近代史上的兩個重要標識

○來新夏

辛亥革命、中國共產(chǎn)黨建黨，是中國近代史上值得紀念的兩個重要標識。盡管當時沒有那么驚天動地，但其影響卻關(guān)乎中華民族的命運。

清朝在近代以前實行閉關(guān)鎖國政策，自我封閉，拒絕開放，以致妄自尊大，不求新知。鴉片戰(zhàn)爭是英國以炮艦叩開中國大門，形成屈辱性的開放，虎狼般的殖民者闖入中華大地，盡興地吞噬中國的權(quán)利與資源，攫取財富。君主專制的帝國在撼動，無辜的生民遭涂炭，中國陷于水深火熱之中，但這也使得部分知識分子開始朦朧地覺醒。主持反鴉片戰(zhàn)爭的林則徐便是這些覺醒者中的一位代表人物，成為史家贊譽的“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至19世紀后期，清政府的威勢一落千丈。革新變法、興學練兵的呼聲紛至沓來，朝野之間議論紛紛，眾多的知識分子如洪仁玕、馮桂芬、王韜、鄭觀應等人，從各個角度，探求新知，介紹西方的具體先進措施，其影響所及是辦了兩件大事：一是袁世凱的“小站練兵”，它改革中國陳舊的軍制，練成一支北洋新軍，成為支撐清朝后十幾年政局的主力，也是把清朝貶入后宮的操盤手；二是康、梁主持的“戊戌變法”，僅僅百日，即被清廷扼殺。這使民眾進一步認識到改良難以有效，連曾上書策反李鴻章的孫中山亦失望而轉(zhuǎn)向革命道路。但20世紀初，外國侵略者乘機瘋狂地在華劃分勢力范圍，各地反洋教衍生的民眾起義和會黨群眾的紛起，終于匯集成義和團反帝運動。義和團運動有其一定的缺點，如盲目排外、愚昧無知、累及無辜等，但其以血肉之軀，奮不顧身對抗侵略者的精神，還是值得紀念的。各國侵略者借此出兵組織所謂“八國聯(lián)軍”，以更加野蠻殘酷的行為，荼毒中華。在這一暴行的壓力下，清政府只得屈從。慈禧的“寧贈友邦，勿與家奴”的治國方略，證明清朝已經(jīng)真正死亡。

清朝政府最后名存實亡的十年，是20世紀的最初十年，也是中國社會醞釀著大變革的十年。中國的政治舞臺上有各種政治勢力在較量。清朝政府這具政治僵尸，妄想借尸還魂，以求一逞。它廢科舉、興學堂、整軍備、行憲政，進行了種種掙扎，只是想撈救命的“稻草”，當然不能把這些行事都視之為“偽”，但是其結(jié)局依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已。

此時的袁世凱以所練的北洋新軍為基石——這是人才、軍械、財政、民望具備的一支勁旅，逐漸發(fā)展為掌握重要政府部門的八大臣。袁世凱既是清廷依靠的重臣，又是一種威懾力量，雖中經(jīng)貶損，但實力依然，遙控四方。朝廷中的隆裕、宣統(tǒng)的才干終不如慈禧、光緒，江河日下，只得聽命于袁世凱。各國侵略者又改定在華物色代理人的策略。于是以袁世凱為中心，結(jié)合各國侵略者的實力，成為這個舞臺上的一股政治勢力。另一股政治勢力是以民主主義者孫中山為中心。孫中山經(jīng)過十幾年海內(nèi)外奔走的歷練，認識到“不革命不得了”的道理，于1905年在日本東京成立同盟會，組織革命隊伍，在國內(nèi)依靠新軍先進分子和會黨群眾發(fā)動起義，規(guī)模大小不一，但對清政權(quán)都起到撼動的作用。這些革命黨人重視輿論的作用，創(chuàng)辦了革命機關(guān)刊物《民報》，國內(nèi)各地也創(chuàng)辦《蘇報》、《浙江潮》等報刊，作為革命的喉舌，確立了“驅(qū)逐韃虜，恢復中華，創(chuàng)立民國，平均地權(quán)”的政綱，關(guān)注民族、民生問題，深得民心。這股勢力日漸壯大，成為與袁世凱那股勢力的對抗者。兩股力量的較勁，促使政權(quán)轉(zhuǎn)移的瓜熟蒂落。辛亥革命的風雨終于來到人間，成為中國近代史上值得紀念的第一個重要標識。

辛亥革命的突破口是武昌起義，習慣說是新軍工兵營的熊秉坤的一槍所引發(fā)，這是孫中山在東京一次集會上的即興語詞，不一定準確。近年有些人在考證究竟是誰發(fā)的第一槍。其實，誰發(fā)的第一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槍沖破迷霧，使革命烽火遍地點燃，眾人紛紛響應。這時遠在海外籌款的孫中山倉促回國，在南京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孤兒寡母的清朝帝后，茫然無措，只能依附在袁世凱的羽翼之下，聽任擺布。袁世凱認清局勢發(fā)展的態(tài)勢，以其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北洋新軍為基礎(chǔ)，運用縱橫捭闔的手段，打打停停，進進退退，尋求其個人利益的平衡。最后，清朝帝后得到優(yōu)待條件，退居皇宮后院，又過了十二年舒適享樂的生活，贏得了歷來末代皇帝最好的下場。袁世凱玩弄雙方于股掌之上，在縫隙中獲利益，終于從革命黨方面，換得中華民國大總統(tǒng)的寶座。辛亥革命之所以走向失敗，有人說是資產(chǎn)階級軟弱性所致，也有人說是由于孫中山的退讓，更有人說是因為袁世凱的竊取。實則為當時社會大背景的各種因素所造成。

辛亥革命的最大功績是鏟除了君主專制制度，帝制在中華大地上永遠絕跡。其次是沒有造成遍地兵燹，沒有過多地涂毒生靈，卻完成了一次大變革。孫中山用以鉗制袁世凱的兩大法寶：一是“中華民國約法”，后被袁世凱所篡改，面目全非；二是遷都南京，迎袁世凱南下，使之脫離北洋巢穴，卻被袁世凱制造京津保兵變和誘服南方代表，迫使孫中山遷就。袁世凱正大位后，他多建政黨，操縱國會，同時增強其北洋軍的實力，殺害和鎮(zhèn)壓革命黨，完成了脆弱而扭曲的中華民國統(tǒng)一。

隨著袁世凱個人私欲的膨脹和復辟勢力的喧囂，袁世凱逐漸走向帝制的夢幻，在群小的慫恿和帝國主義國家的默許下，妄圖實現(xiàn)“洪憲帝制”。由于“帝制”逆潮流而動且不得民心，“在位”83天的袁皇帝，終于在一片喊打聲中逝去。幾年后“張勛復辟”的失敗，更證明民主理念已深入人心。袁世凱自斃后，手下諸大將不甘再臣服于袁氏后裔，紛紛自立山頭，主要有直、皖、奉三大系統(tǒng)，互不服氣，只求獨大。

辛亥革命有成功的一面，也有不足的一面，于是有些知識分子覺醒，要完成辛亥革命未完成的事業(yè)。特別是陳獨秀、李大釗、毛澤東等，在五四運動中脫穎而出，成為最先進的部分，支持革命，打倒軍閥，并在一定理論基礎(chǔ)、實踐經(jīng)歷和十月革命影響下，于1921年7月建立中國共產(chǎn)黨組織。

中共建黨是中國近代史上另一重要標識。從此幫助孫中山制定三大政策，進行土地革命，更廣泛地發(fā)動農(nóng)民，抗日戰(zhàn)爭的全民抗戰(zhàn)和三年解放戰(zhàn)爭，經(jīng)歷了28年艱苦卓絕的奮斗，終于奪得政權(quán)，實現(xiàn)中國真正的統(tǒng)一，建立中華人民共和國。

辛亥革命和中共建黨，是前后相關(guān)相承的兩大標識。對此，中國共產(chǎn)黨和毛澤東都有過明確的闡述。早在1941年10月，中共中央曾在慶祝雙十節(jié)的決定中表示：“我們共產(chǎn)黨人和全國一切真誠的革命志士，都是辛亥革命最忠實的繼承者?！?947年2月，毛澤東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曾說：“革命高潮快要到來。這種高潮在近半個世紀的中國歷史上有過三次：第一次就是辛亥革命，第二次是北伐戰(zhàn)爭，第三次是抗日戰(zhàn)爭。這三次都是全國規(guī)模的。” 1956年11月，毛澤東為紀念孫中山90周年誕辰時所撰《紀念孫中山先生》一文中曾說：“紀念他在辛亥革命時期領(lǐng)導人民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國的豐功偉績……現(xiàn)代中國人，除了一小撮反動分子以外，都是孫先生革命事業(yè)的繼承者?！敝厣甓咧g的繼承關(guān)系，足見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尊重歷史和胸懷寬廣的風范，亦可以幫助我們深入理解二者的歷史意義。

（時年89歲，年高體弱，難以檢書，僅憑記憶，草成一文，以賀辛亥百年及中國共產(chǎn)黨建黨90周年。所述毛澤東等論說，轉(zhuǎn)引自《百年潮》2011年第6期盧毅所撰文。）

（本文編輯 謝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