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遠
哀牢山以南
◆陳德遠
1
如果江河的陰極在柔弱中被解釋清楚,陽光下一切計數(shù)都歸為零。
一座山川的崛起不需要理由,它僅僅停留在虔誠與博愛之間,用平靜代替運動,截斷江河的心跳。
我們又一次把自己當作物質(zhì)出賣,廉價中照見祖先的足跡,在云江和阿墨江之間,他們用汗水浸濕了哀牢山。
我要遠遠地拒絕風水先生和地殼運動,防止又一次習慣性地對它注入雄性激素,此時不應跪拜,止于抒唱。
我就在哀牢山以南的地方,秉去陰暗和光明,等待一切靜謐抵達內(nèi)心,所有的雄渾都被粉碎。
接近于母性的哀牢山同樣拒絕壯志的歌唱,她只在靈魂深處讓自己的乳汁——
滴落……
2
每一次江河的匯聚,都是火焰上的舞蹈。
紅河繞過戰(zhàn)亂和紛爭,與哀牢山柔情相依,浪濤滾滾,擦出了歷史的火花再一次上升。
古老的墨染黑了白紙,我們樂于這種鐘情的書寫——
完整的陰陽搭配,阻止了云貴高原和橫斷山脈的撞擊,緊緊依偎在這雄奇的兩大地貌間:輕吟淺唱。
再一次俯首,哀牢山的秀巧,沉于寧靜,歸于樸素。
3
有一種牽連讓人揪心,惟弦子獨奏懷柔——遼闊,跌宕。
哀牢山以靜制動,北起巍山,一路向南,所向披靡——蔓延,蔓延……
我追究于大理、楚雄、玉溪、普洱和紅河這五個地州都是誘惑的根源,我一直在尋找,前世今生都無法找到走出去的路口。
無需說出愛。一次又一次的波瀾起伏足以驚天動地。
哀牢山巍峨,壯闊……
最后在母性的思維中走完了云南的大半個山頭,止于金平,絕于河口。
4
我要頂禮膜拜——巧奪天工的神。
綠色的植被歸恩于這些水土,種下小草就充滿了神性,長成參天大樹,淹沒了整個哀牢山。
元江始終保持沉默,任憑風云幻化。
山谷中的煙霧呈白色,延著脊梁升騰上來,像仙女,輕盈,飄逸。
深藏在哀牢山中的湖泊,折射山五彩的光斑緩緩移動,猶如佛光,普渡人間。
我仰望,一切生命在心靈的平靜中尋得歸宿,從此不殺生,聽命于蟲鳥的指喚。
5
不用力的呼喊也許才接近于真實,才是生活,羅盤無法定位出——
王者自有王者的位置。
哀牢山脈用自己的血肉擠壓,波瀾起伏,在大雪鍋山制造了最高點。
站在大雪鍋山,我以謙卑的方式,盡量下蹲。
我這種明智的做法,保持了與天的距離。
平河從山腳下流淌,匯聚,離大雪鍋山越來越遠,無論是“大江東去”還是“滾滾長江東逝水”,都得到了很好的詮釋。
此時我仿佛回到了戰(zhàn)亂紛爭的年代,看到那些指點江山的英雄——
一夜帝王,一夜窮寇。
6
面對不朽,我們贊美,嘆息!
大浪淘沙——
祖先的記憶清晰,在時間的逝去中不斷地把經(jīng)典沉淀下來。
我們有理由懷念、尋找哀牢山中的行跡。
“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這種艱險離我們越來越遙遠。
今天的茶馬古道,靜靜地躺在哀牢山的懷抱中——
沉寂,凄美……
穿越幽暗的歲月,悠揚的馬蹄聲在山谷間響起。
馬幫隊伍從我們的眼前走過,浩浩蕩蕩,形勢壯觀。
叩動心弦。
7
我們同樣要追溯根源,盡管今天的腳步已經(jīng)停止——
我們只是用新的生存方式代替古老的方式。
我們不能忘記,茶馬古道所承載的,已經(jīng)逝去的,曾經(jīng)屬于先人的那部分生命和希望。
布匹,絲綢,鹽巴,茶葉,獸皮這些物品,從哀牢山開始,輾轉(zhuǎn)于西藏,印度,歷經(jīng)了風雨,顛簸在古道上——
疲憊,艱險,驚喜……
你聽,從馬幫隊伍中傳出來的聲音——
吆喝聲,山歌聲……
特別是病魔的低吟最凄慘。
來回至少需要三個月,長要達半年,更長則有不測風云。
我想象著那種生死離別之苦……
猜測著這條古道上到底演繹出了多少人間的悲歡離合?
似乎馬鍋頭更強壯,你聽他的壯言:弟兄們,繼續(xù)趕路吧,翻過哀牢山,道路就平坦了。
8
當人們在無知中變得無謂的時候,便走進了虛幻,于是瘋狂地構(gòu)想和創(chuàng)造。
然而只有美,發(fā)生于一種偶然。
也只有這種屬于巧合的美,才能永恒。
灌入哈尼梯田的水一直源源不絕,從高處流下,不斷地養(yǎng)育著哀牢山中的哈尼子民。
開墾,勞動……卻在無意中創(chuàng)造了美——
氣勢磅礴,景觀壯麗。
日落而息。頭戴篾帽,肩扛鋤頭,腰別鐮刀的勞作的子民,走在田埂上一晃一晃的,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當哈尼梯田走進夕陽,大自然散發(fā)出一股神奇的,無法表達的力量,在感召著一切事物。
抵達靜謐,歸于大美。仿佛一切事物都停止了運動,只有稻米在悄悄地生長,呼吸。
我仿佛又看見梯田中的稻米一片金黃,統(tǒng)統(tǒng)低下了頭,在向哀牢山致敬……
9
歷史追溯到宋代,我不需要認識皇帝,只要記住公元985年這個數(shù)就足夠了。
記住新平土司府,這個有創(chuàng)意而充滿神秘的詞,就源于宋代。
土司,這個響亮的詞,無比的榮耀和高貴。
可是我不贊美,我只歌頌——
你穩(wěn)固了國土,團結(jié)了民族。
哀牢山一直沉默,沉默在土司制度中。
10
一座山川無法阻擋一條河流的奔逝,正如瀾滄江繞過哀牢山的屏障,浩浩蕩蕩地徑流而去。
我就在哀牢山以南的地方,靠著山川的陽極在雄渾中走向遙遠。
葫蘆絲在哀牢山中奏響了——
樂聲清脆,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