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仁明
一碗米線
◆成仁明
女兒大學畢業(yè)了,工作卻難找。這可愁苦了我這鄉(xiāng)下人。在我的意識中現(xiàn)在想要一份好工作,只有兩條路,一是用錢買,二是靠關系。要說錢只有兩間瓦房,一頭大牯牛。要說關系只有倆人,一人教書育人,一人在國企。都是人微言輕無職無權,幫不上忙。我和老婆一商量,還是把這難題和親友說了,俗話說三個臭皮匠,抵得一個諸葛亮,事后不久,有一表弟找上門來,說某一企業(yè)招工,工資待遇甚好,還可繳納保險。不過話鋒一轉,說得出點血本。你看這些年社會上哪個不送禮請客,這叫做關系,沒有這些作鋪路,這好工作哪兒輪得到自己?
我和老婆一商議,想來想去只有將家里的那頭大牯牛賣了,前兩天有牛販子上門買牛,對那頭牛親眼有加,給價六千五,我和那頭牛相伴了四年,一同耕作,勞累了就看著那??星嗖荩袩┬氖碌臅r候我還不停地和牛說話。那牛見我割著青草來給它吃總是撒歡子,牛生病的時候打電話給獸醫(yī),我都是一整晚地不睡覺,直到牛有滋味地咀嚼稻草我才安心地睡上一覺。老婆說這些年供孩子上學,錢都用光了,還和親戚朋友借了一些,不賣牛哪有錢給孩子鋪路搭橋。見我默然不語,老婆說,就這么定了。那牛賣給村里的老王家,老王那么喜歡那牛,也虧待不了它。我點了點頭。
我找到老王家,老王在劈柴,洗臉盆般粗大的一棵樹,轉瞬就被老王劈得塊是塊,并整齊地碼上了,老王喊他兒子搬過來一條凳子,讓我坐下抽煙。老王說,“他叔啊,找我有啥事啊?”我說:“你買牛不。”老王愣怔說:“買啊,是不是你那頭牛想賣了?”“想賣了。牛販子給了六千五,我想要七千。你看中不?”老王呵呵地停下手里的活說:“中。他叔啊,我?guī)状翁侥愕目跉?,你都不想賣那牛,現(xiàn)今咋想賣了,是不是啥事愁的,要是真舍不得咱倆再商量,你看中不?”我說:“既然喜歡我那牛,那還商量啥,牽過來不就完了,我的事也不全是錢,也還有其它的事?!崩贤跽f“還是你爽氣,過會我來拉牛?!?/p>
賣了牛,我、表弟、老婆一議,都說送禮不知送啥好,還是錢實惠。至于多少就五六千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我和表弟帶著孩子就到了吳廠長家,敲開門,有一個中年人開了門,見了表弟道:稀客稀客,什么風把你吹來了?我們在客廳坐下,那中年人給我們每人一杯水,說明來意之后,吳廠長坐下來說是內部的事,找人力資源部就成了。表弟慌忙將那五千元錢掏出來,說小意思呀一定照顧照顧。那吳廠長說:“兄弟啊,你還認不認當哥的呀,當著孩子的面,你瞧瞧成啥樣子?”我和表弟尷尬一笑,那廠長話題一轉:“李曉家住小鎮(zhèn)學校旁吧。我以前在那所中學讀書,那學校旁有一家早點鋪,不知現(xiàn)在還在嗎?”我說:“早關門了,那就是我家開的,現(xiàn)在小學校旁已經有許多家了”。那廠長一愣,哦了一聲說:“變化真快呀,我還想回到那家小店,吃上一碗米線?!蹦羌倚〉暧中∮植黄鹧?,吃一碗米線哪兒吃不到?現(xiàn)今城市發(fā)展迅速,那吃法也變著花樣了。我說。
吳廠長笑了,“我那時候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那時的嫂子是全鎮(zhèn)最漂亮的,看看李曉,真像,像極了,那時我們在店里吃米線,一碗米線分量足,油水重,你想想,這是哪一家飯店比得了的。我那時候家窮,吃早點的錢都沒有,有一早上我吃完早點,我看看嫂子心虛地說錢掉了,改天給補上。想不到嫂子甜甜一笑說:‘沒關系,你常來吃。我相信你,沒錢沒關系,將來工作了再給我’”吳廠長眼紅紅的又說:“只是后來,我轉了學,叔叔幫助我畢了業(yè),那一碗米線一直沒還上,真有緣?。≌嬗芯?,孩子交給我好了,錢帶回去吧!見了嫂子替我問好?!?/p>
我和表弟走在鄉(xiāng)村大道上,表弟說:哥抽一支煙,我們坐下來,看著那片田野,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