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林

在地下森林里（散文組章）

◆劉國林

古老神奇的北大荒有片原始地下森林,吸引著絡(luò)繹不絕的國內(nèi)外游人。大約一萬年以前,這里的火山活動停止后,留下了七八個大小形狀各異的火山口。這些火山口內(nèi)壁陡峭,有的像巨大的盆,有的像無邊的箕,有的像深不可測的井。就在這“盆”里、“箕”里和“井”里生長著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北大荒人稱“地下森林”。地下森林是野生動物的王國,既有兇殘的老虎和憨笨的黑熊,又有滑稽的野豬和狡猾的群狼,它們在動物王國里扮演著各自不同的角色,讓人看了既驚奇又新奇,更耐人尋味……

老 虎

地下森林里有一種罕見的動物——懸羊。懸羊小而靈巧，為防猛獸的侵襲，夜晚睡覺時它把彎曲的角掛在樹枝上，懸起全身，然后入睡，熟睡后也不會墜落下來。這樣做，懸羊以為安然無恙了。豈不知，老虎把懸羊看家的本事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一天夜晚，老虎守在樹下，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樹上的一群懸羊。懸羊也發(fā)現(xiàn)了老虎，雙方對峙著。過了一會兒，老虎佯裝要上樹，懸羊立即一陣騷動,老虎不斷地做著佯攻的動作,懸羊的騷亂一陣緊似一陣,終于,有的懸羊被嚇昏了，慌張落樹而逃。老虎立刻把逃下樹來的懸羊一個個咬住。老虎善于“守株待羊”，是它掌握了懸羊膽兒小的習(xí)性，一旦發(fā)生什么情況便驚慌失措，特別是幼小的懸羊更容易嚇得從樹上掉下來。

老虎慣于偷襲，哪怕是身大力憨的黑熊也是它襲擊的對象。一頭小熊和它的母親正睡在樹洞里,高枕無憂了。誰知，老虎守候在這里已經(jīng)一個時辰了。老虎偷偷地走過來,黑熊竟然一點沒察覺。老虎得逞了，猛地撲上來，一口咬住了黑熊的小腹。黑熊雙爪抓住老虎，試圖反抗，卻被老虎反口咬住了它的脖頸。黑熊的小腹破裂，腸子露了出來，雙方撕咬著滾下了斜坡。漸漸地，黑熊有點兒力不從心了，只好放開老虎?？衫匣]有就此罷休，接連咬死了黑熊和小熊，吃了個痛快才離去。

老虎是獸中之王，它也有“走麥城”的時候，那次老虎襲擊野豬，錯誤地估計了它襲擊的對象，大搖大擺地從正面進攻.野豬毫不留情地把獠牙刺向老虎的腹部，直捅老虎的心臟.老虎用爪拼死地撕開野豬.野豬掙扎著，終于斷了氣，老虎也渾身血淋淋地，吐了好多血之后，向前踉蹌了幾步，也倒在離野豬十步遠的地方斃了命。也許，老虎在臨死前會絕望地想:大江大河都闖過去了，沒想到在小河溝里翻了船!豈不知，老虎的失敗就在于輕敵啊!

黑 熊

在地下森林里，黑熊也是為所欲為的猛獸。假如你遇到黑熊，你是否會想到立即躺下裝死呢?熊是否會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放你離去呢?我曾讀過人與熊相斗的故事。故事說，當(dāng)你遇到黑熊時，馬上倒在地上裝死，就能蒙混過關(guān)。說真的，我真為故事的主人公捏把汗。如果真這樣做，你肯定成為黑熊的口中食、腹中物了。黑熊吃斷了氣的動物。對死人也同樣喜歡吃。如果它認為你真的死了，那才是最糟糕的啦。黑熊的嗅覺和聽覺都十分靈敏，能清晰地辨別聲響，覺察到人的心跳和呼吸。如果它真的沒有加害裝死的人，也許正是它發(fā)現(xiàn)那不是死人，為防備才離開；或者它當(dāng)時并不饑餓，無需傷害遇到的人罷了。尤其是冬天到來之前，如果它遇到有人躺在地上裝死，必定會成為它的裹腹之物了。黑熊在攻擊動物時，常常立起身來，用前爪把動物擊倒，然后再用嘴咬。它那血盆大口可容納下一個人頭。它傷人時，往往用前爪抓人的頭和臉。它的爪雖十分銳利，但一般還不致于使人致命。有的人被它抓得滿面鮮血，但也僅僅傷及皮膚而已。說來可笑，熊攻擊人往往是條件反射。因為它站立著攻擊敵方的，如果它發(fā)現(xiàn)人站立著走來，往往會誤認為攻擊它，于是它便先發(fā)制人。如果你真遇到熊千萬別慌張，盡量避免刺激它，悄悄溜走為好。如果溜不掉，被熊追著不放，你可以大膽地在樹下的空隙間和它兜圈子，捉迷藏，幾個回合，就可以溜走了。

別看黑熊貌似強大，不但和人斗，就連老虎它也敢爭高下，但卻不是蛇的對手。在地下森林里，有人曾看見一頭黑熊對著石頭不斷地用前爪抓舞著什么。后來，這頭熊渾身抽搐，像醉漢一樣一步步搖晃著向灌木叢中走去。那人好奇，走到黑熊舞爪的地方觀瞧，發(fā)現(xiàn)石頭上有一條昂首探望的青蛇。啊，黑熊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說不定那頭黑熊中了蛇毒已死在那片灌木叢中了?那人想，他去灌木叢里時，黑熊已口吐白沫，四仰八叉地奄奄一息了。小小的毒蛇，竟能毒死上千斤的黑熊，其得勝之道就在于“以已之長擊敵之短”吧?由此看來，連小小的毒蛇都懂得揚長避短，何況人呢?

野 豬

野豬是地下森林里既滑稽又可愛的動物。當(dāng)它翹起尾巴跑來跑去的時候，繃得緊的屁股會有節(jié)奏地擺動；而當(dāng)它走路時，步態(tài)又十分瀟灑，并且無緣無故地改變方向；玩泥土?xí)r，它會很頑皮地忽而橫倒在地，忽而又輕輕躍起;它吃食時喜歡嘴巴觸地，并以這種姿勢往前蹭行。這些舉動實在滑稽，逗人發(fā)笑。

野豬的家族們通常采用集體戰(zhàn)術(shù)，把孩子們放在中間，父母們圍在四周，令野獸不得近身。偶爾，也有疏忽的時候，小豬溜邊了，被伺機等候的野獸掠去，遇到這種情況，頭豬一聲令下，野豬傾巢出動，擺開戰(zhàn)場，群起而攻之，不獲全勝，是決不收兵的。一天傍晚，地下森林里突然響起一陣野豬的嗥叫聲。只見一群野豬圍在一棵樹下，而樹上蹲著一只金錢豹。這豹子是被野豬群追趕才爬上樹的。豹子嘴里叼著一頭野豬崽，俯視著憤怒的野豬群。也許是看見野豬太多了，也許是怕野豬咬斷樹干難以脫身，豹子松口放走了野豬崽。野豬崽落地后馬上站了起來，野豬群圍攏到它的身邊哼哼一陣，像是安慰，又像是慶賀勝利。過了好一陣子，才簇擁著野豬崽離去。

有人曾見野豬和蛇搏斗的場面。蛇死死地纏住野豬，纏得野豬滿地打滾兒，終于，野豬得逞了，張開血盆大嘴，幾乎把碗口粗的蛇攔腰咬斷，巨蛇放挺了，成了野豬的美餐。野豬吃飽了，心滿意足，可它沒有馬上離開，還在沒吃完的蛇身旁美美地睡了一覺，才扭腰晃腚地走開了。據(jù)說，北大荒人在地下森林里?？匆娨恍┥弑恢Ы獾闷吡惆松ⅲ瑥姆治隹矗瑦鹤鲃≌咭欢ㄊ且柏i了。北大荒人介紹說，野豬對蛇毒具有免疫能力，這可能是它同蛇的多次搏斗中逐漸培養(yǎng)起來的。野豬襲擊毒蛇，常常是先躲過蛇的攻擊，再回過頭來咬死它。真讓人難以置信，又笨又憨的野豬，竟有點兒像那些武藝高強的劍客，先躲過對方刺來的劍刃，再置對方于死地，若不然，它哪能像吃面條一樣，把蛇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赝踢M肚里?真可謂“豬往前拱，雞往后刨，各有各的活法了”。

群 狼

一只金錢豹被群狼包圍了，它一邊拼命地嗥叫，一邊張著淌著涎水的大嘴注視著群兒狼。群狼把金錢豹圍得嚴嚴實實，一只狼伺機從豹子的身后咬了一口，豹子立即轉(zhuǎn)過身，不料另外兩只從其它方向撲了過來，豹子前后受敵，被折騰得精疲力盡，而遠處又傳來狼的嗥叫聲，這意味著狼的主力部隊正在逼近。豹子意識到了自己的危險處境，想趁狼的主力部隊來到這之前逃去，突然躥到一只狼的跟前，張開大嘴，一口咬斷了狼的腰。但就在此時，群狼已經(jīng)上來了，突圍已經(jīng)不可能了，第二天，有人發(fā)現(xiàn)豹子已經(jīng)死了，并被群狼撕得支離破碎。群狼也付出了代價，有三只狼被豹子撕開了肚皮，死在血泊里。

一次在地下森林采猴頭蘑，我瞧見一群狍子在奔跑，細瞧，后面跟著幾只狼。狍子消失在一片灌木叢中，狼緊跟著消失了。轉(zhuǎn)過一個彎兒，猛然飄來一陣血腥味兒。我偷偷地走過去一瞧，原來三只狼正在貪婪地分食著一只狍子。這回，我才真正理解"狼吞虎咽"這一成語的來歷了。我親眼見一只狼一口將狍子的頭叼下來，一下，兩下，狍子的頭被它吞了進去，一點兒痕跡也都沒留。讓我吃驚的是，狼怎么能吞得進和它的頭大小差不多的食物呢?原來，狼的嘴很長，它的嘴可以張開到180度，還會左右分別行動，左一下，右一下，食物就被很快地吞進去了。北大荒人介紹，狼能生吞進去野豬崽。這時候，即使嘴皮撕裂，也滿不在乎，照樣吞食。

這三只狼你爭我奪，互不相讓。剛才它們還同心協(xié)力地追獵物，轉(zhuǎn)眼間卻反目成仇，邊吞食邊吼叫著。有兩只狼為爭一條狍子腿竟嘶咬起來?？戳诉@一幕，我才形象地認識何謂“狼心”了。我佩服祖先造字的才智，“狠心”多一點兒，就變成“狼心”了。原來，我們的祖先早已給狼下過結(jié)論了：狼走千里吃人，本性難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