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盛
紙上的復仇或者盛夏的肉欲
◎顏盛
這是一個故事。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再時髦的說法便是:這是一個非虛構作品。
不幸的是這件事發(fā)生的時候,我有幸在場。這個故事的主角不是我,可我是這個故事的上帝。當這件事正在發(fā)生的時候,身處其中的我,只能隨這件事的發(fā)展而走,絲毫不能影響和變動它的進程與走向,我只能以一種上帝之眼光注視著它。當時的我,早就知道了,遲早有一天,我會把這件事寫進小說。而遲至今日,我才有幸寫下這個故事,這個小說。
確切是什么時候的事,我記不清了。模糊的印象好像是去年這個時節(jié),夏天了。而夏天是漫長的,涼爽的,躁熱的。夏天每一夜的善變就像一個女人似的,要么涼爽的透入骨髓讓人打冷顫,要么就是溽熱的讓人透不過氣來直冒悶汗,在這個故事的進程里,我好像體會最深的就是這種變化奇特的天氣了。
既然大約是在夏季發(fā)生的事,那么再推測一下,就可大體地知道那是我高考結束后的那個沉悶無語的夏天了。要不然,我是不會有那么多時間和小寶在一起的。也就是在那些俗稱暑假的時間里,我們才得以相聚,得以干出一些事來。也正是在這些間斷性的時間里,由于都好久沒見了,才得以見面時表現(xiàn)得更興奮更欣喜。久別給這樣的小聚暫時注入了一股新鮮感。盡管接下去又會恢復一如既往的平靜,無趣,厭倦,但畢竟聊勝于無吧。
這短暫的激動欣喜的感覺,就像上帝哄騙我們的一顆小小的糖果。
那時,我們還處在這種欣喜之中。假期漫長的日子浪一樣的打來,我們既暗喜又有點無措。每當我們走在夜深的暮色里,就仿佛受到了那神秘的星光夜色的誘惑。我們的膽量在寂靜中凸現(xiàn)的分明,我們身上聚集滿了冒險的因子。血液快速流淌的輕微聲有如山泉一樣寧靜。野風肆意吹拂我們,令我們的青筋發(fā)熱翕動。我們倆邊走邊看,都找不出恰當?shù)脑~語來表達我們仲夏之夜那深切的感覺。沉默,只有風聲,蟲鳴,星閃,云合云開。
我們找不到夜的出口,欲望的出口。
我們都心有所向,只是找不到恰當?shù)睦碛?,足夠的借口?/p>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散步,這樣的交涉,我們不知有了多少回。我不知道在那個漫長的夏季,我們究竟能發(fā)生些什么,但又強烈地預感到一些事的苗頭,這些事和我們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欲望有一種奇特的共振和莫名的牽連。
說到底,這些事是和我們那張牙舞爪,激情飛揚的年齡掛鉤的。再深一步說,都是性因子發(fā)作惹的禍。
現(xiàn)在的我,才學會了一個更高級的詞,就是,性饑渴。說到底,那時我們是性壓抑,性饑渴罷了。
一天,我們和田木玩上了。他已經(jīng)在南京上大一了,他比我們大點,因此,總有那么點生疏,但正是他的這點大,才有了優(yōu)勢,在尋花問柳上面,他確實比我們計高一籌。他家離小寶家,我家都很近。以前也常一起玩過。但又經(jīng)常見不著,因此,就有了那種“隔”的感覺。
楊八家和田木家有那么點親戚關系,所以那幾天楊八是在田木家過的,據(jù)說是楊八和家里關系鬧僵了,就到田木家散散心了,時髦點說就是“也到姨媽家過過”。
這樣,我們就湊合到一塊了。幾個男的在一起,難免要惹是生非的。談話內容不外乎女人啊,吹牛啊,抽煙喝酒啊。
說著說著,田木就說他認識幾個姑娘,今晚可以約出來玩玩的。
行文至此,女主角才得以浮出水面。不錯,女主角就是那幾個姑娘中的一個。后來,我們才知道,所謂的田木認識幾姑娘,其實是荒唐的,他只認識一個,那么這一個女的呢,由于怕黑或其他什么原因吧,就把我們的女主角也拉出來了。如果她不拉出來一個,那么,就沒這個故事,這個小說了。
我清楚地記得那個夜晚黑得深沉,天空很遠,星星零零散散地發(fā)出透明亮麗的清輝,月亮靜靜地站在天之一角,默默地注視著大地??床灰姷脑苾簳r而掠過月亮,使她忽明忽暗,忽朦朧忽清晰。那景象就好像月兒害羞了,扯著一塊云紗遮著。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老是盯著她看,她才害羞的。
月亮啊月亮,你和我有一種心照不宣的暗喜吧。
那晚,田木,小寶,楊八,我,都有一種獵奇的激動和暗含希望的甜蜜。
田木接二連三地打電話聯(lián)系。我們聽著電話那端傳來的軟綿綿的女聲,不覺心癢癢。那聲音好甜啊,好讓人醉啊。我們都想早點見到她們啊。
田木為了能給小寶和我一個“先睹為快”的機會,決定讓我們先去接她們過來。我們欣然前往了。他們則先去田木爸上班的電管站洗澡了。
不一會,我和小寶就到了。走近了,能看到她們了。我卻先不忍對她們看。我怕我的美夢早早地破碎了。我想慢慢地看。
小寶已和一個頭發(fā)染成淺黃的姑娘談起來了。我一看這女的,就不怎么爽。身材不是豐滿,而是有點粗魯。短發(fā),白色緊身褲,勒得臀部那里圓得像兩個籃球。個頭中等,抹了口紅,長得又不好看。我看了她幾眼,就覺得兩個字:俗氣。
那被她拉出來的那位姑娘此時正站在我們的不遠處,背朝著我們,像要走開的樣子。那背影讓人有點心碎,真是楚楚可憐的身影。
就從背影看去,她穿一雙白涼鞋,白裙子,上身是一件綠紗般的輕盈艷麗的襯衫。不算很長的秀發(fā)散在身上,真讓我有一種去摸的沖動。在一桿高高的橘黃色路燈的映照下,她就像一個童話,一個夢。
我能從她的形體感覺她肉身的光滑,彈性,能從她皮膚的色澤想象她面容的動人。
那時,我心醉了。我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很久沒見女色了,這樣才只看見人家姑娘一個背影,我就竭力地把我全部的情感傾注到她身上想象她是多么美麗的一個女子。我還不知是不是我的愛太饑渴了,太貧乏了,才會這么一廂情愿地認定她就是我的夢中情人。是不是我要在她身上寄托一下我的感情?
當時,盡管我也想到了這些,但我卻管不了這么多了。我相信我的直覺。我相信一見鐘情,露水之情,更為重要的是,我期待云雨之歡。
我猜想她比我小兩至三歲。她真還是一個姑娘。 她背對著我們,只顧自己腳步輕盈地在路上獨步。我從她的身影,步態(tài),那靈動秀氣的婀娜轉身,看到了一個天上仙子的倩影。
對,這姑娘就是我們的女主角。她將和小寶發(fā)生一段故事。我是旁觀者又是記錄者,是參與者又是最后的公證人。我洞悉這一切,但在當時卻只能作一個小小的配角。這是我的無奈又是我的幸運。
剎那間,我心一顫,真美啊。我越看越有滋味。她是那樣的水靈秀氣,又不乏一種風情風韻。
面對這樣一個妙齡少女,又在這樣晚風怡人的仲夏之夜,你叫我如何不動心?那時我還沒看過納博科夫的《洛麗塔》,現(xiàn)在知道了,這或許是我的一種洛麗塔情節(jié)吧。通俗一點講,也就是老牛愛吃嫩草。
小寶看上去很老道地和她們攀談著。我始終沒講什么話。如果她們看著我,我就善意地笑笑以作回答。
那天我穿著隨便,沒想以外在的華麗吸引人家姑娘。這也不是我的行事風格。我早過了那種重外表噴香水的年紀了。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我也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那玲兒雖然身材玲瓏嬌小,但見她談吐舉止我就幾乎可以斷定她絕非我的意中人了??傊?,她還只是一個小姑娘,一個并不太解風情的女孩兒。如果她高興和小寶打成一片的話,那她就是不識貨的了。真正的男人是我而不是什么小寶?;蛟S,對玲兒來說,她要的并不是什么男人,而只是暫時能給她帶來歡樂的人。你無法去責備一個不懂事的姑娘在男女之事上的愚蠢和淺薄。
此外,從小寶風趣的帶有演講性質的夸夸其談上可以看出,他只是在"玩玩''。玩人家小姑娘的感情以自娛。此時,小寶更象一個花花公子了。他的表演欲十分強烈,在她們姑娘面前表現(xiàn)得夸張無比。就仿佛天下就老子第一了。
我看著這一切,不能說是看不慣了,而是我太習慣他的這種習氣和作風了。我之所以能和他玩到現(xiàn)在,有時是并不用心玩的,如果用心了,就很難再玩下去了。我們差異太多了。他又十分要強愛面子,其實,這是他軟弱的表現(xiàn)罷了。
不說這么多了,因為在這個故事里,我不是主角,我要適時隱退,我只是起一個牽頭連貫的作用。如果沒有我,這故事還講到現(xiàn)在嗎?
我只是一個幕后操縱繩線演皮影戲的那個家伙。
玲兒望著遠方,風吹著她的裙裾輕盈地浮動著,眼眸如水,似有無限的深情。
就在那時,我趁小寶看不見的時候,用手握住了玲兒的手臂,我多么想深深地就這么握住,永不放開。我對她說:“去玩玩吧?!狈路鹞抑粫f這么一句了。想不到我的臨場發(fā)揮這么差。她看著我,仿佛看不懂我的神情,聽不懂我的意思。她的手腕滑膩如酥,我全身通了電一樣的激顫。她也沒叫我把手放開。小寶看見了我握了玲兒的手腕,仿佛并不太在意。只是接著勸說:“去玩吧。”
我握住的手松開了。我不松也并不能怎么樣。我清楚自己是決不會愛上她的,我的舉動只表明了我獸性的沖動罷了。我也并不想和她有什么結果。不過,讓我“玩玩”的話,我還是會的。若果真讓我“玩玩”了,我真會玩玩嗎?也說不定。我是不會傷害人家姑娘的,我很善良的。這又說明了我的矛盾。
當時,我只能以一種無所謂的心態(tài)來面對這一切。就算,小寶弄到了又能怎樣呢?在小寶,這肯定是一個偉大的勝利了。在小寶看來,成葉,你失敗了,在女人方面你不如我的。果真是這樣的嗎?這一切有什么意義嗎?
而我作為這個故事的講述者,在討論時難免要啰嗦的,或許,這也是寫作者的一種本性吧,借在紙上的這種婆婆媽媽的敘述來表達一些不滿,宣泄一些情緒。這是所有寫作者的一種軟弱。就像我,當時敵不過小寶的魅力(姑且先這樣說),現(xiàn)在在紙上秋后算帳了。當事人或許早已忘記,而作為敏感的寫作者卻久久不能忘懷。這又是不是所有寫作者的一種卑鄙?
“那你問一下蘇琴吧。”玲兒有點松動了。
“還要問她啊,她肯定去啊,就看你了啊,你只要說一聲去就ok了啊。”
玲兒走向那個叫蘇琴的黃頭發(fā)了。低語商量了下,終于同意了。
然后,我們就等“回頭的”。
不久,就來了一輛。
我們就上車了。到了電管站,又把田木楊八他們也叫上了。六個人擠在車里,怎樣配置座位成了問題。很快,就決定了下來。玲兒坐在蘇琴的腿上坐在后面,田木坐楊八腿上坐在后面,我也坐在了后面,小寶一個人坐在了前面。
田木,楊八兩人剛洗完了澡,身上一股肥皂洗發(fā)液的清香。在車迅速開動所帶來的疾風迅流里,香味更加激蕩和猛烈。兩人頭發(fā)油光閃亮的,都梳出了一定詭異奇特的發(fā)型。
六個人忍不住興奮,不禁大吼了起來。就好像這車是自己開出去兜風的。此時,團結顯出了它強大的力量。我們心全綁在一起,就是去唱歌!去瀟灑!
車里,田木和黃頭發(fā)交談了起來。田木問黃頭發(fā)怎么少了一個女生,黃頭發(fā)就說人家有事來不了了。還說,不是叫了玲兒了嘛,人家可是真的漂亮啊。田木看看玲兒,我們都看向玲兒,玲兒笑了,我們也笑了。在我們這一群人中,玲兒受到了公主般的禮遇。
我們又商量了下去哪里唱歌。最后,田木拍板說去“天上人間”。
不一會兒,車在“天上人間”門口停了下來。
我們下了車,只見“天上人間”上還有三個蛇形閃亮的大字:“夜總會”。
經(jīng)過一陣交涉后,我們在一叫水仙廳的包間里坐下了。
女服務員接連地送進來果盤,小吃,茶水,又打開了空調,最后把門帶上了。
我們就先隨意地散坐下了。
小寶招呼大家吃,又拿些水果給玲兒,黃頭發(fā)。
田木在調音樂節(jié)目,試弄著花筒。
玲兒和黃頭發(fā)坐著不動。都兩手抱肩。
音樂響起來了,田木唱起了劉德華的“冰雨”,唱得深情感人,余音繚繚。
大家這才活動開了。男士們紛紛點起了煙。不一刻,室里煙霧彌漫。玲兒和黃頭發(fā)還是不怎么動。
小寶又拿怪味豆,瓜子,爆米花給玲兒吃,可玲兒還是不吃,仿佛對這一切不感興趣。她只是坐著??纯措娨暲锏漠嬅媛犖覀兂琛?/p>
楊八歌罷一曲,就把花筒拿給了玲兒,叫她唱。玲兒接過了花筒,可是不唱。楊八又用牙簽插一片西瓜給玲兒吃,并想就勢坐到玲兒身邊??墒潜恍毰猛嘶貋砹恕P毥袟畎恕澳闳コ璋?,這里我來負責”。
楊八就坐著不住地吸煙了。神情有一種無可奈何的不滿。由于錢是小寶付的,楊八就也只好這樣了。楊八看著小寶和玲兒挨坐的很近,又有說有笑,或低額暗語,或暗送秋波,就覺得那是在調情。但看著自己的魅力好像不敵小寶的風流,就只好認輸了。雖說開始的時候,四個人說好了的憑各自的本事去“釣”,誰“釣”到就是誰的。但這看來顯然是不公平的。總共才兩個女的,我們四個男的,怎么分啊。而且,小寶他媽的仗著自己錢多,我身上又沒什么錢,這不是明顯的霸占嘛!況且這玲兒也蠻漂亮的!真他媽的便宜小寶了!
田木唱歌最多,好像對身后的一切并不在意。
我唱了幾首歌,就不高興唱了,吃了些菠蘿,西瓜,潮了潮口,就起身了。我拉開了窗簾,窗外零零星星的燈光,在黑暗中,顯得天地更加遼闊深遠。我偶一抬頭,又看見了那黃澄澄的月亮了。我對月亮看了會兒,似有歸去之意無心再這么風流下去了。
室里不久即現(xiàn)出了一片狼藉的跡象。茶幾上酒水散落得一塊一塊的。煙灰紛飛,一地煙頭。音樂還在強烈地震擊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歌詞里愛啊痛啊傷啊充斥著天地。
有一刻,室里突然安靜了。沒有人再唱歌了。只有電視屏幕亮著不動。
煙在上升盤繞。人在煙霧里若隱若現(xiàn)。
或許,一切都有了安排了。
出來的時候,我們似都很疲憊了。楊八一句話也不說。明顯地,有了分歧了。而這一切,全是因為一個名叫玲兒的女子。
在獵取女人方面,楊八是徹底的慘敗了。
我們走著走著,看著大家都不說話,小寶就搭著玲兒的肩膀走開了。
越走,小寶他們就越掉在了我們身后了。我們漸漸地就只看到他們的身影了。
“別看了吧。管他們呢,他們一定要去開房的啊。就讓他們快活快活吧。楊八,你說呢?”田木問楊八。
楊八一臉的不高興,心想這么好吃的果子就被小寶他媽的吃了,他娘的不就有幾個錢嗎?
楊八極不情愿地說:“是啊,反正我沒希望了。管他們呢?!?/p>
“那好吧,我們就走回家睡覺吧。我睡我爸的電管站里,成葉,你睡那兒嗎?”
我想回家也沒什么意思了,不如就也和他們一起睡吧。就說:“好啊”。
黃頭發(fā)還在和我們一起走著。夜也很深了。車不多了。我們就先走著再等便車了。田木就說了:“我們就走著回家吧。怕的走到家也天亮了。哈哈哈……楊八,成葉,你們高興?。俊?/p>
“走就走啊,反正沒事了?。 睏畎擞悬c風趣地自嘲道。
“走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好長時間不走夜路了,也是一個經(jīng)歷啊?!蔽业?。
“你們走的動,我可走不動啊,我睡哪兒啊……”黃頭發(fā)又撒嬌道。
哈哈。田木,楊八和我都笑了起來。
我就搞笑道:“你也和我們睡電管站里啊?!?/p>
“嘁,那么擠,我去還好睡了啊?!?/p>
“好睡啊,你去了就知道了。”田木道。
我們就這樣在夜色里貼著路邊走著。偶爾走過一些亮著燈的廠房,里面?zhèn)鱽黻囮嚨蔫F錘敲打聲,鋼鉆壓軋聲。撞擊的金屬聲聽來很沉重很燥人。風也好像小了些了,不時身上覺得一股悶熱。
行走在有點窒息的墨色里,我像一頭困獸。我扯不開困著我的如輕紗般的欲望。
我走著走著有些百無聊賴了。穿著涼鞋的腳有些生澀僵硬,沾上了朦朦的塵土。
楊八這時走著靠近了田木了。和田木說了些什么。田木簡短地暗笑著,楊八也笑著。不一會兒,田木就叫黃頭發(fā)也靠近了他們走。他們三人就挨的很近。田木和黃頭發(fā)說了些什么,接著是無聲,接著又說了些什么。然后,楊八和黃頭發(fā)走開了。越走離的我們越遠。也就像小寶和玲兒一樣落在了我們的身后,只能看到他們的聲影了。
田木就來和我說了,鬼笑道:“楊八也忍不住了就要弄人家蘇琴了,就來跟我說了,我就和人家蘇琴說了,人家答應了和楊八玩玩。我又跟楊八說,說還看你自己的表現(xiàn)啊,人家答應了啊?!?/p>
“都不是好佬啊。野獸,小野獸啊?!?/p>
“成葉,蘇琴給你弄你弄不弄啊?!?/p>
“我不弄。那女的太粗魯了啊。嘔心啊。弄的話不嘔下來啊?!?/p>
“哈哈。是的啊。楊八不問這些啊。只要有個洞戳戳啊?!?/p>
“哈哈。是的。是的。我就想到了他一定熬不住的啊。這廝怕的看小寶有的弄了眼紅了,心里不甘啊?!?/p>
“呵呵,那委屈了你了啊,這么晚了耗了這么長了時間了,沒有女的搞啊。下次吧,下次我叫些人出來,補一下兄弟你啊?!?/p>
“我沒事啊。這種事沒什么大不了的?!?/p>
正這樣說著,楊八走上來了。笑嘻嘻的,顯然是搞定了。告訴我們說,他也要去開房了,就不和我們回去睡覺了,就在戴南哪個旅社開房了,還說對不住我們了,讓我們苦了。
我們都說,沒事啊,兄弟之間還說這些話,我們不是小寶啊,碰到這些事,讓想上的人上啊,讓急需的人上啊。
楊八說著就又對小寶罵開了,這婊子養(yǎng)的不是人啊,人家玲兒還是個姑娘啊。又對我們的這種大義差點感動的閃出了淚光,眼神里又有一種急不可待要離去的神情。
我們就對他說,恩啊,你快去開房吧。楊八就消失不見了。
就在田木和我睡的模模糊糊的時候,楊八闖進來了。門開了也帶進來了淡白淡白的一片陽光。天好像是清晨了。能聽見外面鳥兒歡快的嘰嘰喳喳聲。房間里徒然一陣熱。
田木和我都睜開了難開的眼睛。我覺著是五六點的樣子了。楊八身子好像都僵硬了。窗簾上有一種透明發(fā)熱的光。我見楊八一臉疲憊憔悴的樣子,心想昨晚楊八一定折騰的山崩地裂吧。我就無心再看,倒頭又去睡了。
楊八剛想睡到田木的床上,田木就嚷道:“去把門關下,空調開著了啊。你媽的這會兒來干嘛啊。我們還要睡覺啊。”
門關了,房間里好像涼下來了。
楊八然后就和田木睡一頭了,迫不及待地要講他昨晚的故事。經(jīng)他幾番折騰,我才有點清醒了。
“喂,喂,這會兒先別忙睡啊,先聽我說說啊……”
不久,我就聞見了煙味。田木和楊八都點起了煙抽起來了。楊八已在向田木訴說著昨夜的風流。
見我頭也抬了起來,楊八就扔給我一枝煙,叫我也聽著。
他說:“我只搞了一次,就不高興弄了!她太惡心了!身上的肥肉啊——我看著都作嘔……”
他說:“沒的感覺啊。二小都硬不起來!那一火還是我在她后面干的!她臉太難看了。臉上滿是斑。到了天有點亮的時候了,我就說,我走拉!去他們電管站睡覺。她說她也要跟著來,我沒肯,我說你去干什么啊……”
昨晚給楊八帶來的感受太強烈了,顯然是一言難盡的??傊?,現(xiàn)在留給他的只有追悔和不滿。
然后就漸漸平靜了,我們都太累了。就又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是大白。田木就開他爸的摩托車帶我們回了家。說了聲再見,我就回家了。楊八還在田木家“過過”。
就在我寫完上段去吃晚飯后的那段時間里,我已坐在宿舍里看電視了。就在看到F1賽車新聞報道時,小寶打來了電話。
他高考剛結束了。
就在我開始寫這小說的時候,他好像也打電話來的。說要上南京找我玩。我說好啊你快來啊。
但當時我開始寫的時候,他打電話這一事絲毫沒影響我的寫作。此時的他和以前的他仿佛是兩個世紀里的人,生活中的他和我寫在小說里的他就像天和地那樣的遙遠。
我懷疑還小寶還記不記得玲兒了。記得是肯定會的,那是在他想玩女人的時候吧。但不記得才是正常的。
他們的這段往事已如一張黑白照片了,已是一段落滿了灰塵的記憶了。再想提起,灰塵是要嗆人的。
而當初這段往事中的一個小人物,現(xiàn)在卻在書寫這段往事,他打撈起這段水淋淋的往事,就像釣出了一條鱗光閃閃的大魚。
他想從這里再發(fā)現(xiàn)些什么,他當然是對那段往事難以忘懷。
而此時即將接下去的時光無疑又會是故事里那個漫長涼爽和躁熱的夏季的翻版了。因為馬上又到暑假了。
又會是暑假了。上次是我高考結束了。這次是他高考結束了?,F(xiàn)在我在南京,他在興化。不遠的日子里,我們又會在那些漫長的日子里相遇。
到時可能又會站到那唯一有點公園意味的地方,見面,談心。又會一起去唐劉找小姐,可能還會再次帶上楊八。又會一起和田木玩,玩女人,賭博,打球,喝酒,抽煙??赡苡謺フ夷莻€叫玲兒的姑娘?;蛘呤侨フ伊硪粋€玲兒。玲兒現(xiàn)在好像是初三了吧。她們馬上也要放暑假了吧。當然,她還是會要補課的,還是要穿白涼鞋,白裙,輕盈綠紗般艷麗襯衫的。她還是會住在那依傍公路的她奶奶家里。她還是會晚上不堪寂寞出來乘涼。她還是會出來吹晚風,讓涼爽的風浮動秀發(fā),那都像男人手的撫摩??!還是會抬頭看天上的星星,月牙兒。還是會聽到公路兩邊高大的楊樹在大風中發(fā)出的颯颯聲。還是會春心萌動。還是會一個人偶爾情不自禁地摸自己香梨一般的乳房。最終,又會在橋上見到兩個風度翩翩的男人。當然,這兩個風華絕代的男人又會帶她去唱歌,然后,一個男人又會要她和他去開房睡覺。早上,白白的陽光又會照在她白白的身上。枕頭上的秀發(fā)依舊會凌亂。但可能是不會再有鮮血一般的梅花了。
其實,當初小寶和玲兒的這段往事還沒有結束。當然,他和玲兒的事,我不會巨細皆知的。但就我所知道的,我還沒完全寫下來。在寫到那夜他們去開房之后,第二天早上,我回家了。然后,我就擱筆了。去吃晚飯了。這當中,我當然在思索怎么再把我知道的他們之間的事寫下來。他們接下去的事,我當然還是在場的。真該死!我不知道上帝非要我當時還在場干什么。我第一次在他們的場時,我就是倒霉的了。那就是我陰差陽錯地把這事寫了下來。斷斷續(xù)續(xù)地寫了兩天了,接著是星期六,星期天,我耐不住寂寞,就去一哥們那玩了,喝酒了,醉了。今天,我又要來寫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寫完。我就仿佛西方神話人物西西弗斯那樣天天在推著石頭一樣的字寫到紙上,刪改添加就像石頭上山下山那樣的必然。我這是寫了為什么?西西弗斯一遍又一遍地推著總是往下掉的石頭上山究竟是為了什么?這就是人生?真他媽荒唐!
我遲遲還沒把他們的故事寫完,乃在于它的難寫。如果再照實地寫,那么,可能寫下來比上面還長。我不知道會不會顯得冗長啰嗦。聽說結尾要象豹尾一樣簡短有力,或者要出人不意,或者要總結升華??傊?,結尾就應該象女人的回眸一笑,要讓人消魂,讓人難忘。而這樣的功力是一個大師才能做到的,我才只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趺慈戇@樣的結尾,怎么去和大師比肩?
但不論怎樣,結尾總要寫完。這不是《紅樓夢》或者是《美國》等一些未竟之作,其沒有結尾是必然的。有些東西非要有結尾干嘛?這不是做作嗎?!
可我的小說不同啊。這算什么啊,游戲之作而已。所以它要有結尾。我說,要有結尾,于是就有了結尾。這既是應該的,也是對我寫作的一次歷練。
關于小寶和玲兒接下去的事,我腦中印象最深的場景是在一個小旅社的房間里。
一張床,白床單,白被子,白墻壁,一臺黑色彩電,地上靠床頭的一個套著黑色塑料袋的塑料紙簍,紙簍里有一些凝重的白色的衛(wèi)生紙。
當然,我印象最深的還是睡在床上蓋著被子的玲兒。她正好側對我睡著,頭發(fā)散亂,眼圈紅腫,慵懶無力。
她就像一只貓那樣綿軟。
然后,小寶就叫玲兒起床走人了。玲兒眼睜了看著我,我感覺我在她眼里就像一臺電視那樣。而她并不在意我的在場,該怎樣表現(xiàn)就怎樣的表現(xiàn)。
小寶去付房錢的時候,我就退出了房間,不愿久留在那里。那殘破的景象,詭異的味道,我一踏進房間里就強烈地感受到了。我不愿多看,多看是一種殘忍。
當玲兒站在9點鐘左右的街上時,她立刻就顯出了一種不適和?;?。她臉頰更澀紅,呼吸更短促。灼烈的陽光激得她睜不開眼。
沒多久,小寶就叫玲兒路上小心,打的讓她走了。
那天還是小寶打電話叫我出來玩的。他神秘地說有好事等著我,我就飛奔著和他見面了。那是和小寶戴南之別后的再次見面。又有了一段時間不見了,見了面又是新奇無比。他說有好幾個姑娘在新豐等著我們。我心花怒放了。我們重又踏上了風流獵艷的旅程。他還說上次在戴南讓我苦了,這次去要讓我補一下。我說那算什么啊,沒事。
我當然沒問那晚他們的床單上有沒有鮮血梅花。盡管我很想知道玲兒那晚是不是處女。我只有擺出對他那晚的風流若無其事的樣子來減低他此事上的威風。當時,包括現(xiàn)在,我還是相信玲兒那晚是處女的。在橋上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是多么的清澀,多么的含苞欲放啊。小寶在這方面也是只字未提,不知是什么原因。玲兒那晚是不是處女也就成了一個永恒的謎了。當然,你若真想知道,你現(xiàn)在是可以打電話厚著臉皮問小寶的,可是那又有什么意義呢?還是就讓它是一個永遠的謎吧。
關于小寶和玲兒的事,我想我是寫完了。
但,接下去卻有一段我和玲兒的插曲。
還是在那個漫長的夏季,我和玲兒在興化一別后不久,有一天,我在路上和我一哥們閑逛,在荻垛中學對面的廣潤發(fā)超市門口,我見著了一個像玲兒的女孩兒,乘著我哥們在場,我就壯著膽子喊了她的名字,沒想到這女孩兒回過了頭,對著我們看,還真是玲兒!她騎著一輛賽車,身子伏在上面。她身邊還有好多她這樣的學生。我這才意識到她是在學校里補課的吧。她好像也認出了我,就騎著車來到我們跟前,問:“是誰喊我的名字的?”我就和她笑笑,問她:“你認得我吧?玲兒……”“哈。認得啊,你是成葉。哈,怎么了,誰喊我的?你?”我忙說不是我啊,是我這個哥們喊的。她又問我:“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說:“我告訴的啊。”她哈哈的笑了。
她看上去還是那樣的陽光,那樣的有活力,并不曾因過去的那些事變得陰沉變得多慮。然后,她神秘地說:“不能在這里久待了,被我們老師撞見了不好,要談就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去吧?!蔽液喼笔切老玻桥d奮了!她真率性純真??!她真大膽奔放?。?/p>
她把我逼到了一面墻上,問:“你喊我有什么事?”
“我……沒什么事啊……沒事?!?/p>
“沒事你喊我干什么啊。你有病啊。”
“我沒病啊。”
“你沒事喊我就是有病?!?/p>
“好。好。我有病。行了吧?!?/p>
“這才像話。你喊我一定有什么事吧?”
“我說過了我沒事?!?/p>
她就將要碰到我了,身體還在往我身上靠。我被她逼得倒像一個小姑娘了,而她則是那個晚上的小寶了。
“你不會吧。一個大男人,有什么事,不敢說啊……”
“我真沒事。你快走吧,被你老師看到了不好?!?/p>
“我沒事,那你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好的……不送……拜拜……”
她就騎上車走了。隱沒進了校園里的學生流中。
我那哥們后來還問我:“你不會真沒事吧?!?/p>
“我沒事?!?/p>
“你不想弄吧?!?/p>
“是。我——不——想——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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