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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桃酥

        2011-08-15 00:49:13遼寧王光華
        遼河 2011年11期
        關(guān)鍵詞:火葬場四叔劉剛

        遼寧/王光華

        一年一度的清明節(jié)快到了,劉剛老漢悶悶不樂的表情,被老伴洪艷發(fā)現(xiàn)了。洪艷年輕時就認(rèn)這個理:因?yàn)閻鬯偶藿o他,所以凡事都為他著想,凡事都聽他的。洪艷怕劉剛心情不好,她端來一碗荷包蛋,放在劉剛面前說:“趁熱吃吧,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眲偘严朐谇迕鹘o爸爸煉核桃酥的事說了。洪艷忙說:“這個辦法好啊,怎不早說,再不辦,咱都沒臉去見爸爸?!眲傉f:“火葬場不接收這個活?!焙槠G自信地說:“加錢唄,你去辦吧,我去糕點(diǎn)廠訂核桃酥?!?/p>

        結(jié)婚的人都有雙重父母,洪艷每當(dāng)想起劉剛父親死時的情景,經(jīng)常背著劉剛流眼淚。那是三年自然災(zāi)害的年間,糧食供應(yīng),每人每天三兩糧。有女人的人家,會把野菜剁碎,握成團(tuán),滾上點(diǎn)面,做成菜團(tuán)子,吃起來可口。劉剛從小沒有媽媽,爺倆只會把菜亂刀剁了,放點(diǎn)面攪成菜粥。那時她和劉剛都是十歲剛出頭的孩子,經(jīng)常在一起玩,有一天洪艷從家里偷一個菜團(tuán)子給劉剛,媽媽發(fā)現(xiàn)了,打她兩個耳光。

        劉剛的爸爸餓病了,天天念著要吃核桃酥。劉剛跑了十里路,到小姨家借了兩元錢,買了一斤核桃酥,爸爸沒吃夠,在夢里還念著核桃酥。劉剛想起去小姨家時,路過一個小集市,他靈機(jī)一動,把挖來的野菜整理好。捆成捆,到小集市上去賣。還真好,遇上一個好心人,連筐在內(nèi)給他四元錢。他還小姨兩元,剩下兩元又買了一斤核桃酥。他發(fā)誓要天天讓爸爸吃上核桃酥。當(dāng)他樂呵呵地捧著核桃酥回家時,爸爸已經(jīng)躺在房門前,斷氣了。村政府出錢發(fā)送了爸爸,從此,劉剛成了孤兒,背上了債務(wù)。

        事過十年后,劉剛和洪艷青梅竹馬成為了夫妻。在劉剛離不開的小集市上,又多了一個長客。他們把自家產(chǎn)的糧和瓜菜,拿到集上去賣。有時還買些能賺錢的東西去賣。三十多年了,他們靠這個小集市,拉扯了兩雙兒女。三個大的都在城里工作,成家生子住新樓。小女兒念完大學(xué)留在京城就業(yè)。父母為兒女們的付出是無價的,兒女們對他們也很孝敬。前幾年在北京開奧運(yùn)會,小女婿特地請假回來接他們,進(jìn)“鳥巢”的一張門票好貴,他們舍得,土老農(nóng)看奧運(yùn),真牛啊。這一輩子,罪也遭了,福也享了,人也老了??蓜偟男睦锟傆浿职譀]吃夠核桃酥。這些年,每逢年節(jié)別人家上墳只燒紙,他家還要供上三斤、五斤核桃酥。東街三傻子高興了,看著他家上墳的人走了,拎條米袋子,到墳上去,把核桃酥揀走。村里的孩子們罵他是小鬼,他得意洋洋地說:“我是劉剛他爸?!闭H擞植荒芨底右话阋娮R。他想出了好辦法,花個千八的不算啥,除掉這塊心病吧。

        那是一個不平常的夜晚,劉剛老兩口睡不著,前二十年,后二十年,嘮個沒完。開四輪車的虎子也睡不著,他盤算著明天時間安排,怕村里人看見,早五點(diǎn)一定出車,裝上一車核桃酥,六點(diǎn)前開到火葬場,他需要馬上去花店,弄不好要排隊(duì)的。紙扎的彩電、冰箱、金山銀庫、金銀元寶,還有一副麻將,輕拿輕放地裝上車,還要用繩攔上,必須在午時前趕到墳地……

        “劉叔,快起來,五點(diǎn)到了?!被⒆雍傲藘陕?。和衣整睡的老兩口上車很快?;⒆娱_車也很快,五點(diǎn)五十分到了火葬場。工作人員幫著把核桃酥搬到那塊大鐵板上。劉剛和洪艷跪在爐前,心里默念著:爸爸您收好這一爐核桃酥吧。

        虎子雖然一夜沒睡好,掙了一百元,心里很高興。半小時后,他到了花店,按著訂單點(diǎn)好貨,付款裝車,給爹媽上墳去了。

        劉剛老兩口還了心愿,坐著出租車回家。剛進(jìn)院小女兒跑過來說:“清明長假,有一個去大連的公差,順便回家看看?!?/p>

        母女倆下廚,做了一桌豐盛的早餐。三口人一邊吃一邊嘮著煉核桃酥的事。

        西院四叔跑進(jìn)院來:“劉哥快出來,天空中飄來香味了,今年清明和三月三趕到一起,有神靈來送吉祥。二強(qiáng)子他們攆著香味走,尋找寶貝。”三口人一起跑到院內(nèi),確實(shí)有香味。四叔走了。

        他們回到屋內(nèi),繼續(xù)吃,繼續(xù)嘮,洪艷說:“這人真怪,認(rèn)錢啊,咱小百姓沒權(quán)沒勢,腦袋大點(diǎn)也能辦事?!迸畠盒χf:“農(nóng)村這一套太落后了,在城里祭祀時,敬獻(xiàn)點(diǎn)鮮花,很文明……”正嘮得有味,四叔又跑進(jìn)來,說:“虎子在墳上放荒了,把臨村的果園燒毀,警察把他綁走了。”說完又跑出大門。

        劉剛后悔地說:“這事都怨我,虎子一大早給咱出車,是為煉這一爐核桃酥闖的禍?!薄澳阆拐f,往身上攬罪,他為掙錢?!焙槠G說?!斑€提錢字,都是錢闖的禍?!眲偮晣?yán)厲色地說?!岸喜灰獱幊?,你們對爺爺?shù)男囊饪梢岳斫?。煉核桃酥的做法是錯的,虎子和鄉(xiāng)親們燒紙活(紙扎的各種東西)也是錯的。有錢了,不能亂消費(fèi)。應(yīng)提倡文明祭祀?!眲傔€是直嘆氣?!鞍?,你想開點(diǎn),今后注意就可以了……”女兒的話還沒說完,四叔又跑進(jìn)來說:“二強(qiáng)子他們回來了,什么寶貝也沒揀著?!眰骰貋硪粋€新聞:“一對有錢的老年夫妻給死去四十多年的爸爸煉了一爐核桃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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