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牟丕志

機關(guān)名詞

文/牟丕志

一、文件生產(chǎn)者

我是A，在機關(guān)從事文秘工作，主要工作任務是寫文件。我最擅長的就是寫文件了，我一寫文件就油然而生出一種幸福感。我寫文件寫出了名，人們稱我為“文件專家”，我常常引以為自豪。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就是寫文件的狀元。我常想，現(xiàn)在可以評經(jīng)濟師、會計師、評估師、建筑師、設(shè)計師，為什么不評文件師呢？寫文件的學問可大了，我認為增設(shè)文件師職稱是很有必要的。

我知道，寫本單位的文件要和上級文件保持一致，這是最為重要的。寫文件的根本在于原原本本地貫徹上級精神，不可有什么創(chuàng)造和發(fā)明。這一點，和寫小說、寫故事有天壤之別。寫小說寫故事關(guān)鍵是要有想象力，想象力越豐富，越能寫出好作品。寫文件就不行，關(guān)鍵是吃透上頭，說白了，就是上頭說怎么辦你就什么辦。所以，我最重視上級的文件了，收到上級的文件我總是如獲至寶，加以珍藏。我不收藏珠寶、玉器、古董，但我收藏文件，我認為文件的價值太大了，它絕對具有收藏的價值。我認為在若干年之后，肯定會出現(xiàn)文件收藏熱的。

我收藏文件已經(jīng)形成了習慣。凡是經(jīng)過閱讀或處理的文件，我都會復制一份加以珍藏，所以我的辦公室?guī)缀踝兂闪藱n案庫。其實，查檔案去檔案庫不如到我這里，檔案員對文件熟悉的程度遠遠不如我。有一次，有一位朋友要找十五年前的文件，到檔案庫查了一天都沒有查到，到了我這里只用五分鐘就查到了。為此，他特意請我去本市一家最高檔的酒樓享用了一次美餐。他說，那個文件幫他解決了一件大事情，我是他的恩人哪！

我?guī)缀趺刻於荚趯懳募?，我最常用的文件標題是“關(guān)于轉(zhuǎn)發(fā)……的通知”這個文件標題放之四海而皆準；我常用的文件標題還有：“關(guān)于加強……的若干意見、關(guān)于……的請示/批復/會議紀要/決定/意見……”我常用的詞語是“為了/根據(jù)/鑒于/結(jié)合/堅決貫徹/必須執(zhí)行/必保完成/經(jīng)研究決定……”

我一見上述字眼就會產(chǎn)生一種親切感，神經(jīng)就會立馬興奮起來。這些字眼已被我運用得爐火純青了。我現(xiàn)在正策劃寫一部長篇小說，題目是《文件》，計劃寫一百萬字，當然這個篇幅不是絕對的，如果內(nèi)容實在寫不完，可能超過一百萬字。

我的生活準則是按文件辦事。對于一切不按文件辦的事，我都堅決反對。我認為文件是神圣的，任何人沒有理由踐踏它藐視它。一次女兒問我怎樣才能寫好作文，我說：“按學校的文件辦就行了?！蔽遗畠赫f我回答不認真，沒有一個負責態(tài)度。我說：“你可冤枉爸爸了，這可是爸爸二十多年工作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呀，怎么說是應付呢?！?/p>

在我家，我老婆說了算，所以我把她當成了上級，但對于執(zhí)行文件這個原則上的大事，我是不能馬虎的。經(jīng)過多次交涉，在我家里，一切也得按文件辦。

比如我想買書，我就寫一個關(guān)于購買某某書的請示，由老婆寫一個關(guān)于購買某某書的批復。一開始，老婆說我神經(jīng)不正常，不執(zhí)行。我說：“你不按文件辦，我可要隨便買書了?！蔽依掀乓宦犨B說照辦。于是，我按需要寫了購書請示，然后由她寫批復。一開始，妻子時常報怨說這樣太麻煩，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蓵r間一長，我發(fā)現(xiàn)她也愛上了文件。每次寫批復時，她都興致勃勃的樣子。她說通過下批復，她嘗到了當領(lǐng)導的滋味。今后，不僅買書要通過寫請示、下批復的方式來進行，就是買日用品，我家也是如此。

廢止文件對我打擊很大。一次上級下發(fā)文件，把以前幾個年度的一百多個文件給廢止了。為此，我?guī)滋焖缓糜X，總是想不明白，那些文件凝聚著多少人的心血呀，怎能說廢止就廢止了呢，這不是天大的浪費嘛，對事業(yè)太不負責任了。為了彌補這次廢止文件的損失，我開始夜以繼日地寫文件，呈報給我們領(lǐng)導簽發(fā)，來做補償。我們領(lǐng)導說：“怎么一下子寫出這么多文件呀，下發(fā)有必要嗎？”我說：“太有必要了，你沒有看到嗎，以前的一百多個文件都廢止了，沒有文件，大家的行動就沒有一個規(guī)矩和要求了，所以得趕緊補上。要不然，單位非亂了不可?！鳖I(lǐng)導說我干工作認真負責，想得周全，于是簽發(fā)這些文件，還獎勵了我。其實，我不是為了獎勵才寫文件的，而是因為沒有文件，我不知如何生活才好，沒有文件的日子實在難過呀。

文件給我?guī)Я藬?shù)不盡和好處和榮譽，我很幸福地生活在文件堆里。因為我擅長寫文件和發(fā)文件，我連年被單位評為先進工作者、勞動標兵。一次我上網(wǎng)，看到有一家人才網(wǎng)站正無償發(fā)布有關(guān)人才求職的信息。我覺得自己也算得上一個人才了。于是，我鄭重其事地寫了我的基本情況，在特長一欄，我毫不猶寫上“擅長寫文件”五個字，后面加了括號，里面寫上“人們都稱文件專家”?，F(xiàn)在，我正幸福地等待伯樂發(fā)現(xiàn)我這個人才呢。

二、鼓掌

我是B，是機關(guān)的一名中層干部，鼓掌是我的拿手好戲。鼓掌的學問很大，什么時候應該鼓掌，什么時候不應該鼓掌；什么時候需要輕輕地鼓掌，什么時候需要熱烈地鼓掌；什么時候必須搶先鼓掌，什么時候必須隨大流鼓掌；在上級講話的場合怎樣鼓掌，在同事發(fā)言時怎樣鼓掌；局長做報告時如何鼓掌，局長唱歌時如何鼓掌……對于這些技藝和分寸，我都把握得十分得體和熟練。當然，學無止境，對此決不能自滿。有人說在機關(guān)工作，鼓掌是一項基本功，我認為這話頗有道理。說老實話，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依靠鼓掌的功夫得到了領(lǐng)導的青睞和好評，年紀輕輕就走上了中層干部的崗位，令大家十分羨慕。所以，我十分感謝我的兩個手掌，是它們?nèi)倘柝撝?、不怕疼痛、辛苦勞作、無私奉獻，為我打開了事業(yè)成功的大門。

我鼓掌的本事是磨練出來的。說實在的，鼓掌看似簡單，其實不然，這里包含著機關(guān)哲學。這種本事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夠?qū)W成的。在這方面，我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的失敗的打磨。每一次失敗我都認真查找不足，深入總結(jié)教訓，使自己“吃一塹長一智，一步一步”地前進。特別是經(jīng)過許多能人指點，使我受益匪淺。

我深深地記得，我大學畢業(yè)剛分配到局機關(guān)工作時，有一次局長在臺上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講著講著他忽然就停頓下來。我以為他口渴了要喝水?？删驮谶@時，大家都熱烈地鼓起掌來。我覺得莫名其妙，就沒有隨著鼓掌。在我看來，只有遇到激動人心的時刻才應該鼓掌，否則就是手不由衷，裝樣子。再說了，鼓掌是人的自由，我愛鼓不鼓。出人意料的是，會議結(jié)束后我們的老科長悄悄地找我談了話。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在機關(guān)工作，要十分注重細節(jié)，細節(jié)往往比工作更重要，細節(jié)決定成敗嘛。上次開會，局長在臺上講話，講得多好，多么激動人心呀，大家多次熱烈鼓掌，可我看你沒有鼓掌，這是為什么呀。你想想看，你的座位很靠前，大家都鼓了掌，唯有你沒有鼓掌，顯得很不協(xié)調(diào)，很另類。你是對單位取得的成績不認可，還是沒有領(lǐng)會局長講話的重要意義呢。我知道，你可能剛剛來到機關(guān)，對機關(guān)的一些事情不了解，對機關(guān)的一些規(guī)則不熟悉，可是，大家不一定這么想呀?！?/p>

科長的一番話使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渾身上下冒出了雞皮疙瘩。天哪，鼓掌還有這么大的學問，我真是太麻木、太無知了。于是，我立即表示一定要聽從科長的指點，以最快的速度學會鼓掌。從此以后，我就十分重視鼓掌這項“工作”，把它當作一項必修課，認真學習，反復琢磨，以便盡快地掌握鼓掌的要領(lǐng)和技巧。在大大小小的各種會議上，我總是留心別人是怎樣鼓掌的，用心體會、認真研究。我還經(jīng)常向科長請教，和朋友探討，向同事學習。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地掌握了這一學問，能夠應付各種場合的鼓掌需要。我們科長多次表揚我，說我很聰明、很虛心、善學習，鼓掌的水平進步很快。但我深知，我與鼓掌高水平的人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還需繼續(xù)努力。

我慢慢地體會到，在機關(guān)鼓掌往往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情感，而是出于某種需要。鼓掌看似簡單，可是你一輩子都學不完呀。有一次，單位舉辦了聯(lián)歡晚會。本單位有歌王之稱的小張唱了一曲聲情并茂的歌曲。我是音樂愛好者，我從內(nèi)心欽佩小張的唱歌水平，于是我就不由自主地報以十分熱烈的掌聲。我感到手掌火辣辣的痛，尚覺得不夠勁。緊接著，局長也登臺唱了一曲，雖然唱得不錯，但比起小張的歌唱水平，還差得很遠。唱畢，局長向大家致意。我馬上鼓起掌來，當然勁頭差多了，可能是給小張鼓掌時用力過頭了。不料，此時“嘩”的一下，雷鳴般的掌聲沖擊著我的耳鼓。我恍然大悟，那是局長唱的歌呀，哪能這樣遲鈍呢。于是，我趕緊加大了鼓掌的力度，掌聲明顯超過了給小張的。我發(fā)現(xiàn)局長對大家的掌聲很滿意，十分高興地向大家點頭致意，還特意把目光投向了我這里。我心想，天哪，我險些犯了一個大錯誤！

其實，鼓掌就是捧場，使勁鼓掌就是使勁捧場，不鼓掌就是不捧場。想想看，你的命運掌握在局長手中，你連鼓掌這點小事都不肯做，你怎能指望局長重用你、提拔你。所以，這鼓掌這事實在不能掉以輕心，說不定，自己的命運就掌握在雙掌之間。

經(jīng)過反復實踐，我漸漸地學會了用理智控制掌聲，而不是用感情支配掌聲。使每一次鼓掌都對自己有利，而不是產(chǎn)生相反的作用。該鼓掌時就鼓掌，決不怠慢。我有時想，鼓掌是誰發(fā)明的呢，讓它賦予了這樣豐富而重要的意義，太不簡單啦。

我發(fā)現(xiàn)，鼓掌是幫助別人的一種方式。我們單位每年年初都組織中層干部上臺述職，然后進行民主測評。每位中層干部述職完畢后，都會有一些人鼓掌，這些掌聲以某種角度表示對述職人取得成績的認可。但有的述職人獲得的掌聲很熱烈，有的獲得的掌聲不夠熱烈，甚至是稀稀拉拉。掌聲不僅關(guān)呼面子，更影響著民主測評的結(jié)果。既然鼓掌有這樣不凡的作用，我們的老科長一定最需要掌聲了。當時我是科員，需要科長的支持。我想，我?guī)土丝崎L也就等于幫了自己。于是，在中層干部述職之前，我串通了很多鐵哥們，讓他們在我們科長述職完畢后大鼓其掌，以帶動更多的人鼓掌。當我們的老科長在臺上述職完畢之后，果然獲得了雷鳴般的掌聲。令他十分高興。當他得知這一切都是我的苦心安排時，對我十分感激。他多次向局長推薦我當中層干部。結(jié)果，我就如愿以償了。我有時想，人是智慧動物。有的人靠關(guān)系起家，有的人靠才干起家，有的人靠工作起家，而我呢，靠的是鼓掌起家。尋思起來，覺得真是不可思議，而又順理成章。

我鼓掌上了癮。不知為什么，我現(xiàn)在一天不鼓掌就覺得不舒服。鑒于此，我就決定找一些地方發(fā)泄一下。我經(jīng)常到公園進行晨練。在晨練的時候，我就加入了鼓掌這一項目。同來晨練的人都感到很奇怪，就問我鼓掌有啥好處。我想，如果我說自己鼓掌有癮，那么非讓大家笑掉大牙不可。于是，我就編了一個理由。我說，聽一個著名保健醫(yī)生說，鼓掌是一種最好的鍛煉方法，特別是對心腦血管、神經(jīng)系統(tǒng)大有好處，很多病人都因鼓掌恢復了健康。想不到，大家聽我這么一說，都信以為真，紛紛效仿起來。于是，每天早晨，就有幾十人跟著我后面練習鼓掌十分鐘，引來了很多好奇的人前來觀看。鼓掌有利于身體健康的說法一傳十、十傳百，于是加入早晨鼓掌隊伍的人越來越多。我心里感到有趣極了。我想，我不是有心欺騙大家呀。現(xiàn)在，我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收場。

三、檢查工作

我是C，在機關(guān)當稽查科科長。在機關(guān)，下基層檢查工作是司空見慣的事。制度執(zhí)行得怎么樣，通過檢查可以得到驗證。通過檢查可以發(fā)現(xiàn)存在的問題，進而促進制度的執(zhí)行。這是常識。對于許多人來說，下基層檢查工作是一個苦差。因為檢查工作是挑毛病的活計，受累不說，弄不好還要得罪人，與別人結(jié)下怨隙。還有，你到基層檢查工作，基層的同志往往使用種種公關(guān)手段來“感化”你，往往使你盛情難卻、左右為難。我是老機關(guān)，卻沒有上述感覺，讓我下基層檢查工作，我會欣然前往，決不推托。因為，我對檢查工作太熟悉了，可以說成竹在胸、游刃有余。我會很好地掌握其中的分寸，不但累不著、不得罪人，還會左右逢源、風風光光、皆大歡喜。許多基層單位的領(lǐng)導都十分感謝我，與我結(jié)為朋友。對于這一點，我們單位的人都很服氣，說我是個人精。

檢查工作是一種權(quán)力。當你下基層檢查工作的時候，你就代表了上級，你就擁有了檢查權(quán)。檢查權(quán)是臨時的權(quán)力，說大說大，說小說小。我在業(yè)務部門干得時間比較長，對業(yè)務很熟練。對于基層工作中存在的毛病和問題，十有八九裝在我的心里。我要是估計到哪里有毛病，一查就往往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所以，我檢查工作，總是能夠查出一大堆的毛病和問題，有些問題還相當嚴重。對發(fā)現(xiàn)的毛病和問題，我決不馬虎，會清清楚楚將它們一一記錄在案。并核對準確，讓被檢查人認可。有人認為檢查工作應付一下差事就算了，不必認真。其實，事情并不這么簡單。你檢查工作啥也查不出來，人家會認為自己本來就沒有什么毛病，一切都干得好好的，于是便很得意，等著你的肯定和表揚，這樣你就被動了。再者，如果人家明知道自己有問題，而你卻查不出來，人家就會認為你是一個窩囊廢，不明白業(yè)務。以上兩條不論是占了哪一條，你都會成為不被重視的人，沒有人把你當回事。你以為自己對人家高招貴手，人家才不會這樣想呢，誰也不是傻瓜。你被人家冷冷地放在一邊，喝西北風。那就只能怪自己了。我想，我是誰呀，我才不當那樣的傻瓜呢。我在檢查工作時，會竭盡全力、明查秋毫，毫不客氣地把毛病和問題給挑出來。往往是這樣，你挑出的毛病和問題越多越嚴重，被查單位的領(lǐng)導對你越重視，越尊重。他們恨不能向你下跪，求你高抬貴手，請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樣，你就擁有了主動權(quán)。我一開始總是擺出一副公事公辦、十分嚴厲的樣子，讓他們緊張一陣子，那感覺是不錯的。接著是被查單位領(lǐng)導的苦苦求情以及不斷采取的公關(guān)舉措。我清楚，有些毛病和問題被查了出來，如一是一、二是二地報給上級領(lǐng)導，對被查單位是大大不利的。被查單位會被通報、被罰款，有關(guān)領(lǐng)導和責任人會受到處分，有的領(lǐng)導甚至還會丟了烏紗帽或丟了飯碗。這時，我就成為救命的觀音菩薩，生殺大權(quán)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很善于賣關(guān)子，對于被查單位領(lǐng)導的苦苦哀求，我是不輕易答應的。人心軟了不行，心軟了就會被人鉆空子。不管你如何花言妙語，我都會沉住氣的。我會說：“這事難辦呀，要是我對上級瞞報了問題，下次別人來檢查，發(fā)現(xiàn)了問題，我可要受處分的。”他們會說：“那是那是。那你就替我們擔待一些吧，我們會十分感激你的。”于是，我又裝出十分為難的樣子。他們又是對我作揖，又是對我鞠躬，極盡求情之能事。到了這步田地，我才慢條斯理地說：“讓我想想辦法吧?！边@樣，我把他們的胃口吊了起來。經(jīng)過幾番拉鋸后，我才把人情給賣了出去，說是看在大家關(guān)系都非常好的份上，把發(fā)現(xiàn)的問題“拿掉”一半，特別是把非常嚴重的問題“拿掉”，但是還得留下一半問題上報交差的。實際上，剩下的一半要是報上去，他們也吃不消。于是，他們繼續(xù)做我的工作，直到要走了，我又答應把剩下的問題再“拿掉”一半。于是他們對我感激不盡，說我救了他們。并答應我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說一聲，一定全力給辦。你說說，這樣的檢查是不是沒有得罪人，是不是挺圓滿呀。

我善于向上級匯報檢查結(jié)果。檢查工作，你發(fā)現(xiàn)了多少問題，上級不會知道的。由于我檢查出的問題比較多，即使隱瞞許多沒有匯報，但就匯報上去的問題實際上已經(jīng)不少了。在匯報檢查結(jié)果時，我對問題進行了認真的歸納整理，搞得頭頭是道。所以，我每次向上級匯報檢查結(jié)果，總會得到領(lǐng)導的表揚。我還提出了在檢查工作中既要挑刺又要插花的觀點，并進行了大膽嘗試。所謂挑刺就是找毛病，插花就是及時總結(jié)推廣被檢查單位的先進作法。實踐證明，這種既挑刺又插花的作法不僅得到基層單位的好評，也得到了我的上級的認可，我的名氣和影響越來越大。對于許多重要的檢查，領(lǐng)導總是喜歡派我?guī)ш犎ァ＞珠L常對我說：“局里有我這樣的檢查人才，他就一百個放心。由于我工作出色，我被提拔為稽查科科長。”有人說稽查工作是一項里外不是人的活，最好不要長干。對我來講，恰恰相反。其實，只要掌握檢查工作的秘訣，檢查工作就成了一項美差。我在機關(guān)從事稽查工作多年，有的領(lǐng)導覺得這是一項辛苦活，幾次征求我的意見，說是給我換一個工作，以免累壞身體。我說：“我這個人喜歡有挑戰(zhàn)性的工作，干稽查工作是我的樂趣所在?！鳖I(lǐng)導表揚我思想覺悟高，是一個難得的好同志。

四、編花籃

我是D，在局機關(guān)當宣傳科長。大家通常將撰寫宣傳報道稿件這項工作叫做編花籃，編花籃看似簡單，其實不然，這里面的學問太大了，并非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我編花籃已有十年歷史，不謙虛地說，我編花籃的水平比較高，年年都取得不錯的成績。我的宣傳稿件遍地開花，經(jīng)常有作品榮登大報大刊的重要位置。我們局也由此名聲遠揚，頗受社會各方關(guān)注。為此，局長對我十分滿意。我連連評為“先進工作者”，多次獲得“宣傳報道工作突出貢獻獎”。更讓我高興的是，我被提拔為宣傳科長。大家都說我們局幾任局長都升遷了，與我的工作開展得好是分不開的。我嘴上說實在不敢當呀，是局長領(lǐng)導有方、政績突出。其實我心里明白，宣傳對于領(lǐng)導的意義非同小可。每任局長都很重視宣傳工作，我的貢獻他們心里是清楚的。在每次歡送局長升遷的宴會上，局長總是特意敬我一杯酒。別小看這一個小小的細節(jié)，它充分表達了局長對我的理解和贊賞之情。

我寫宣傳稿件時很善于拔高。寫宣傳報道稿件不僅要做到文通字順，事實清楚，更重要稿件要有高度。稿件有了高度才會有震撼力，才會感人，人家媒體才愿意刊登，這是常理。你寫得東西疲疲沓沓，平平常常，人家媒體才看不上眼呢。所以，我寫傳宣稿件時，總是千方百計地在高度方面下功夫，有一種“語不驚人不罷休”的精神。高度是哪來的，當然是總結(jié)出來的，是提煉出來的，也是編出來的。有道是“資料是死的，人是活的”。稿件有沒有高度，就是要看你是否敢于往上拔高。這不僅需要膽量，更需要經(jīng)驗和技巧。宣傳稿件最忌諱的是平淡無奇，稀松平常。所以，局里每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在我的筆下變得十分重要，我總會使它變得很有高度，并閃閃發(fā)光。

比如，有一次，我陪局長去醫(yī)院看病，醫(yī)生發(fā)現(xiàn)他患了嚴重的高血壓。局長問如何才能治這病。醫(yī)生說除了吃藥以外，必須多活動、多鍛煉，否則，病情發(fā)展下去會有生命危險。我看到局長的汗立馬就流下來了。醫(yī)生還囑咐他，最好是不乘專車上班，改為步行。說步行可以鍛煉身體，降低血壓。局長聽從了醫(yī)生的忠告，在第二天就采取了步行的辦法上班。他家離單位不太遠，走路大概需要二十多分鐘的時間。通過一段時間的實踐，效果不錯，血壓明顯地下來了。局長非常高興。我對局長說：“我發(fā)現(xiàn)了一條非常好的新聞，肯定會一炮打響?！本珠L感到莫名其妙。我說：“就憑你走路上班這件事，就可以做一篇大文章?！?/p>

局長說：“瞎說，咱們局工作很落后，剛剛讓市里領(lǐng)導點名批評了一通。我得了高血壓，醫(yī)生囑咐走路上班就成了新聞，打死我也不信。”

“你不信你就等著瞧好吧?！庇谑牵揖桶丫珠L的看病過程給省略了。我寫的是局長為了轉(zhuǎn)變工作作風，帶頭不坐專車上班，改為步行，雷打不動，并說這是我們局成立以來第一個步行上班的局長，被大家稱為“平民局長”。還說這對于轉(zhuǎn)變機關(guān)作風是一個破天荒的變革和推動，標志著我們局從根本上改變了衙門作風，轉(zhuǎn)向了為基層服務、為社會服務。不久各大小報刊以《二十年的舊習一朝改》為題，報道了我們局長的事跡。很快，上級派來了采訪團，以此為切入點，對我們局長的工作進行了深入采訪，并進行了大張旗鼓地宣傳。于是我們局長很快便名揚天下，榮譽好處紛至沓來。與此同時，我這個大手筆的名字也廣為傳播、家喻戶曉。

我寫宣傳報道稿件時總是挖空心思地找角度。我認為，一件事從不同角度觀察就會有不同的結(jié)論。一件事可以從一百個角度看，就看你如何選擇。不論好事壞事、大事小事，只要找好了角度，沒有不值得宣傳的。比如，一次我們局出了事故，死了幾個人。這事一般人都認為不是什么好事，不值得宣傳，有的單位總是千方百計地對事故進行隱瞞。我不那么認為。我想，局里死了人不假，可如何對待死人這件事卻反映了一個領(lǐng)導覺悟的高低，素質(zhì)的優(yōu)劣。于是，我就寫了由于客觀原因發(fā)生了事故，我們局長如何采取應急措施，防止事故擴大，減少了多少損失。我說，我們局長處理善后事宜，安慰死者家屬，忙得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人瘦了十多斤等。宣傳報道稿件寫出后，很快就被多家媒體發(fā)表了。我們局長為此成了“愛護群眾、關(guān)心群眾”的典型。局長說：“我原以為出了事故臉上無光，是很丟人的事。沒想到，壞事竟然變成了好事?？磥恚麄鬟@東西確實非常重要呀。你這個大筆桿子確實有學問，看事物就是能夠看到本質(zhì)，看到關(guān)鍵，真是天才呀?！蔽亿s緊說：“是局長工作做到家了，我只不過耍耍筆頭而已?！?/p>

再比如，我們局下屬的一個企業(yè)年年虧損，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我們局長讓我為他們宣傳一下，給他們打打氣。我去了以后，經(jīng)過了解，發(fā)現(xiàn)企業(yè)今年由于投入減少、產(chǎn)量下降，虧損由原來的每年五百萬減少到四百萬。于是我就從企業(yè)減虧這一百萬元做起了文章。于是就寫了一篇《減虧一百萬：一個企業(yè)創(chuàng)造的奇跡》，寫了這家企業(yè)從加強領(lǐng)導到轉(zhuǎn)變機制，從精打細算到擴大市場，從技術(shù)進步到引入先進理念等，洋洋灑灑寫了上萬字。不久稿子就發(fā)表了，在社會上產(chǎn)生很大的影響。對此，大家都說寫得好，真是妙筆生花，功勞很大。

其實，我編花籃的功夫遠遠不止于此。我還將移花接木、無中生有、夸大事實、旁征博引、借梯登高、東拉西扯等多種技巧運用得駕輕就熟、爐火純青。比如，寫宣傳報道稿件需要用一些數(shù)字。一開始，我寫報道時，堅持一是、二是二，效果不好。常常由于一個數(shù)字不先進、不漂亮，影響了我的稿子發(fā)表。后來，漸漸明白，數(shù)字這東西最具有靈活性了。我干脆放開了，對于數(shù)字，我想寫多少就寫多少，憑我的感覺和需要。我就是統(tǒng)計員，我就是會計，我就是保管員。一般來講，讀者對于數(shù)字不會較真的，因為虛假的東西太多了，大家已無從計較了。當然可能有“死腦筋”較真，我會找一百個理由說明數(shù)字就是如此。有趣的是，我編的有些數(shù)字竟成了官方的公開承認的數(shù)字，你說宣傳報道這東西是不是很神奇呀。因為有了精彩的數(shù)字，使我的稿件插上了翅膀，上稿率大大提高，影響越來越廣。

我深深體會到，宣傳是一個單位生存和發(fā)展的需要。特別是在信息化社會，一個單位如果沒有名氣就沒有競爭力。有人說，宣傳工作是吹牛的把戲。這是缺乏常識的想法。其實，社會是一個大舞臺，吹牛是最重要的本事了。想想看，讓單位的成績變得燦爛輝煌，讓領(lǐng)導的形象變得閃閃發(fā)光，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呀。為此，我心里常常升騰起一種神圣感和自豪感。

五、開會

我是E，在某機關(guān)當局長。我所在的機關(guān)級別雖然不是太高，但需要做的事情實在不少，主要的時間都用在了開會上，我成了地地道道的開會局長。開會一般都由我來唱主角，安排、部署、落實、指導、督辦……一個接一個，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大大小小，沒完沒了。從某種意義上講，開會就是我，我就是開會。也許，我的生命已經(jīng)與開會融為一體了，無法分離開。我已習慣于開會，我在開會中找到了自我，從開會中實現(xiàn)了人生的價值和意義。我不知道，除了開會，我還會干什么。如果問我擅長什么，我可以胸有成竹地說我擅長開會。有人戲稱我為開會專家，這是對我的理解。我想，現(xiàn)在社會分工越來越細，各行當中的專業(yè)能手很受重視和歡迎，比如，建筑師、分析師、理財師、園藝師等等，說不定在哪一天，還會有“開會師”冒出來。那時，我就有更多的施展本領(lǐng)的機會了。

我對待開會十分認真。早晨剛上班，我就習慣性地告訴秘書，馬上通知大家在某某時間開會。時間長了，秘書們對此也了如指掌。他們總是早早地做好了準備，只待我一聲令下，很快就會將張三李四王五趙六召集在一起。我組織的會議品種五花八門、林林總總。有年初會、年中會、年末會；有大型會議、中型會議、小型會議；有座談會、匯報會、表獎會；有全體會議、專業(yè)會議、特別會議；有局長辦公會、中層干部會、一般職工會；有歡迎會、送別會、聯(lián)誼會；有研討會、演講會、競聘會，述職會……會議雖多，但是，每一種會議都很重要，每一種會議都有其特殊意義。所以，對待每一種會議，都必須精心準備，馬虎不得。不同的會議有不同開法，對此我最拿手了。我保證每一種會議都開展像模像樣，決不應付差事。我想，這是一名領(lǐng)導干部的應有責任。在召開的會議中，大多是由我來充當主角。當然，有時上級領(lǐng)導來了，我暫時把主角的位置讓出來，那樣的情況畢竟少之又少。每當召開會議，我總是用快速而銳利的目光看一看下面參加會議的人，看看誰來了，誰沒有來，看看大家的精神狀態(tài)。每次開會，我都要做報告。一拿起報告，我就進入一種非?？簥^的狀態(tài)。我講得激情迸發(fā)、神采飛揚，我總是用抑揚頓挫的語調(diào)，高亢響亮的聲音，不快不慢的節(jié)奏，把一篇報告做得娓娓動聽、可圈可點，讓參加會議的人感到那是一種享受。我不時贏得陣陣的掌聲，那是對我的一種鼓勵和鞭策。

我喜歡開長會。我覺得會開短了，說明開會開得不認真、不嚴肅，有瞎糊弄的嫌疑。再說了，開會太短，沒等我進入狀態(tài)就散會了，那樣言尤未盡、不能盡興，不如不開。所以，我在開會方面十分投入，特別重視會議質(zhì)量。想想看，要提高會議質(zhì)量，就得把會議的內(nèi)容安排得充實一些、全面一些、深入一些，否則，那會議的質(zhì)量就無法保證。所以，我開的長會多一些。我做的報告一般在兩萬字以上，也有四五萬的時候。不過，并不是每次都達到四五萬字。我講話不是簡單地按稿子念，那樣顯得沒有水平。我總是在念稿子的同時，還要借題發(fā)揮、旁征博引，古今中外、天文地理，無所不談。人家都說我博學多才，見多識廣。聽到這些表揚，我在會上就更喜歡多講一些了。我想，開會是向大家傳遞先進理念，灌輸文化知識的好機會，盡管占用了一些時間，那是對員工負責任。我常對員工說開會是大家提高自己、完善自己的最好機會，如果開會時你不認真地聽，說明你是天下頂級的大傻瓜。要知道，是誰決定你的前途和命運。領(lǐng)導的話你都不聽，就是對自己的前途和命運不負責任?？偟膩砜?，大家對會議還是很重視的。當然，我也得換位思考，盡量少占用大家的時間，在有限的時間里盡量把報告做得更好一些，更生動一些，不要白白浪費了大家的寶貴時間。魯迅先生曾說過：“白白地浪別人的時間，就同謀財害命沒有什么兩樣。”對此，我深信不疑，舉雙手贊成。

我覺得，開會是鍛煉身體的好方法。我從一家報紙上讀到一篇文章，說是講話是一種很好的鍛煉手段。人多講話首先能夠鍛煉肺部功能，還能帶動身體很多塊肌肉一同參加運動，對大腦也有一種強化和改善作用。總之，講話是一種腦力和體力的雙重鍛煉。

過去，我對此半信半疑。經(jīng)過反復實踐，現(xiàn)在證實了這種說法是千真萬確的。我以前身體不太好，常生病?？勺詮漠斏暇珠L、迷戀上開會之后，我的身體便日益強壯起來。身體棒了，開會就更有勁頭了。我一天不開會，就感到身體不舒服，就如同經(jīng)常參加體育鍛煉的人，一停下來就感到十分難受。到了雙休日，我還想開會，可是局機關(guān)的職工已經(jīng)休息了。于是，突發(fā)奇想，我提議召開家庭會議。一開始我老婆堅決不同意，說我瞎折騰，在家里擺臭架子。

但我還是耐心地做我老婆的思想工作。我說：“我不開會就要生病，你是看著我生病，還是陪著我開會?！崩掀磐讌f(xié)了。于是，一到雙休日，我就召開由老婆、女兒參加的家庭會議。會議的內(nèi)容主要是要求我老婆加強對烹飪技術(shù)的學習，進一步提高做飯的水準，特別強調(diào)的是對做飯要有提高認識、轉(zhuǎn)變觀念、大膽創(chuàng)新，適應形勢發(fā)展的需要。同時，做飯要善于學習別人家的先進經(jīng)驗，取長補短。對女兒的要求是，學習成績在班里必保全班前十名，爭取進入前三名。為了達到這一目標，要抓住學習重點，充實學習內(nèi)容，改進學習方法，轉(zhuǎn)變學習作風，提高學習效率，不要辜負了老爸對你的信任和關(guān)心。

六、官話

我是F，你別看我只是一個正科級的局長，但我管著局里上上下下一百多號人呢。在我們這里，一個人弄上一個正科級實在是不容易呀。有人說我是一個當官的料，當官有氣派，顯風度。其實，什么官不官的，我只是負點責任而已，為大家服務嘛。俗話說“干什么就得吆喝什么”，當官的就得會說官話、打官腔、保官位。我知道，有些人對官話有反感，殊不知，官話在機關(guān)是最為有用的語言，說官話，看似簡單，其實學問可大了，一輩子都學不完。我口才好，善于說官話，官話是我的特長，官話幫了我的大忙呀，沒有官話支撐，就沒有我今天的榮光。

當官要緊跟上頭才行。就是上面說啥你說啥，決不能搞發(fā)明創(chuàng)造和改弦易張。這樣，執(zhí)行上級的政策規(guī)定就不會走樣，也就不會得罪上級了，省力又省心，又有好處。所以，在安排秘書寫報告時，我總是反復地叮囑秘書，要不折不扣地原原本本地按上級的報告克隆一個報告就行了。所以，將市局報告中的市改為縣，略加修飾補充，加上一些結(jié)合實際、從本地情況出發(fā)之類的字樣就行了。秘書很高興，說這樣做太好了，省去了不少的筆墨，寫起來很輕松，洋洋萬言的報告，一天就能搞定。秘書說在我手下當兵是一種幸福。在報告中，我常用的詞語是“堅決、必須、保證、一定、徹底、立即……”，表示我的堅決與果敢。我還常用“上臺階、創(chuàng)新高、邁大步、跨越式……”這些詞來形容我的目標宏偉。我經(jīng)常用“加大力度、齊抓共管、創(chuàng)新機制、工效掛鉤”來表示工作措施得力。我還常在報告的后面說：“讓我們團結(jié)起來，銳意進取，勵精圖治，大膽改革，艱苦創(chuàng)業(yè)，再鑄輝煌?！庇捎谶@些詞實在是太熟悉了，所以我有時根本不看講稿，我就會背出來，為了表示認真，我還是假裝照著稿子念。

在下級請示工作或提什么要求時，我最常說的一句話是“研究研究”。研究研究其實就是決策程序，你說不研究怎么能集中大家的智慧呢。在我們單位，不論大事小事，一律要研究。當然，研究是一個復雜的過程，一個月、三個月、半年、一年、無限期，反正沒準。所以你得有耐心才行，這是我們局的辦事規(guī)矩，如果你愛著急的話，那么就不要張口。多少年了，機關(guān)的事就是這樣辦的，也不是我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我愛總結(jié)，每當我講到成績時，我總會說：“在上級的正確領(lǐng)導之下……”你別看這句話反復地說一點新意也沒有，讓人都煩死了。但你不能煩。如果你不寫上這句話，說明你心里沒有上級，你要講成績，就要把成績歸功于上級，這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上級，你能辦成什么事。如果你就瞧不起上級，不尊重上級，撇開上級談成績，那是自吹自擂、空中樓閣，上級不會承認的。所以，我這句官話并不是隨便說的，盡管重復了一千次一萬次，但每次都有每次的重要性，不敢有任何的疏忽。不然，讓人家抓住了把柄，你這局長就不好當了。

在調(diào)整下級干部的崗位時，我總是說這是“工作的需要”。這句話最管用了，你想想，誰能反對工作的需要呢。對于落實上級的政策制度以及工作安排部署等，我總是說“要高度重視，堅決執(zhí)行”顯示出我的積極態(tài)度。我常想，官話這東西用途實在太大了，不用還真不行呀，不講官話，這官就沒法當了。我講官話，人們還說我想得周全，滴水不漏。但是，我的老婆對我有特殊的規(guī)定，她規(guī)定我回家時不準講官話。可是這比讓我戒煙還難受呀。每次回家前，我都提前在單位召開大會，把我想說的官話一古腦地說完，以免回到家里時忍不住。

可是，這講官話的癮犯了以后，想憋都憋不住。一次，我到了岳父家，我對岳父說：“在岳父岳母大人的熱心關(guān)懷和大力支持下，我們夫妻生活得十分美滿，我還榮升了局長，在此，我要對岳父岳母大人表示深深的謝意和誠摯的問候……”說完，我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違規(guī)了，明明是對妻子有過承諾的，在岳父家決不說官話，可是我無意中又犯了戒。

正當我準備接受妻子斥責時，意想不到的是我的岳父岳母大人卻十分高興，他們當著眾人的面說：“我這個女婿自從當上了局長以后，講話水平大大提高了，這話讓人聽起來多舒服呀，這比送給我?guī)灼棵┡_還高興呀。憑這個，我的女婿肯定還要往上升職呀。”我感到十分得意，可我忽然發(fā)現(xiàn)妻子用眼睛狠狠地瞪我，我心里一緊，但我裝著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