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秋
枕秋:本名盧靜,1974年出生,現居山西河津。作品散見于《詩刊》《詩歌月刊》《詩林》《詩潮》等刊物,出版有散文集《穿越河流的魚》。
1
時間已經沉眠,蝴蝶依舊扇動著翅膀。
山谷望不見盡頭,只搖晃明明暗暗的蹤影,黃金的、白銀的、青銅的。
只儲存一枚古老的磁針: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只有你的愛,才能打開光。海水退入藍,天空何時進入黑?人們會說,看,兩只蝴蝶在峭壁上深吻。
你說不出,推上山的巨石有多重。我說不出,扇落熱淚的翅膀有多輕。
雙翅簌簌顫動!我們往復的視線,打鐵一樣嵌進堅固的巖石,守夜人漏風的孤燈里。
我的兄弟,我的姐妹。
2
只是,鄉(xiāng)愁追問到洪荒的何年?太陽的背后,黑犬的齒牙寸步也不肯遠離。
但我們是北風的劫持者,雙唇翕動的空氣,選擇了另外一種敘述的方式。
在焦渴的山石上,我們繡出一整座花園。
昨日、今日與明日都要重新注視。
葬禮隆重舉行過的四野,魚貫而行的長隊發(fā)生喧嘩,星星的淚水在那時流下來。
觸角舉起兩盞小燈,與廣袤的天空相連,只要一道春天閃電的銳痛,我將幸福地淬火。
只要你說,花朵永久歌唱,燃燒美麗的舌焰。行人哪!看,塵埃挺出一枝新蕾,閃耀成蝴蝶的彩斑。
3
“你才看見自己,一束光已把你描摹了千萬次?!?/p>
我們真的聽懂第一聲啼哭了嗎?我們是否有勇氣讓同一朵怒放的花互為翻譯?從低處空氣里一塊古老的胎記,到高處空氣里一個炫目的熔點。
瞳孔是不徹底的表白者。
你這樣向我闡釋:太陽和月亮是情深意重的探險者,我們是忠于職守的猜謎者。已經多久了?閃光的王冠,黑暗的瓶口,滾燙四溢的話語。
也許是北方一間普通的平房,白楊樹葉沙沙響。新生兒澡盆的蒸汽,將一盞燈稀釋為四壁的老地圖。怎么有深海的氣味呢?我曾是飽經憂患的新芽,我曾是爬上長堤的魚,頁角的注釋里,我是簡單的細胞,與世界交換復雜無比的物質。
我呀,是那么單薄的突起者。
生命,絕不僅僅屬于一扇門,鐘面上一扇雕花的格子窗。
你的贊美,摧毀死亡。
你的對抗,不容置疑。
4
左手握青枝綠葉,右手握烏煤。左手握波濤萬頃,右手握永不黯淡的珍珠。
兩只翅膀緩緩展開,是一個落款留念的扇面嗎?
你真的不信嗎?我說,一切都是泥土——
沼澤是,高原是,風化的石頭是,突圍的馬群是,鑰匙的殘骸是,炎涼是,我們無法逾越的時間長垣,也是。
你真的不信嗎?你說,泥土能聽見大地的心跳。
這是一場冗長的辯論嗎?起點與終點瞬間失蹤。
那座城市抱住眾多房頂,房頂抱住囚我的墻,墻抱住一閃的磚,磚抱住環(huán)流的泥土,無非如此!但我們已飛入泥土的心臟,在果子里,聽到洪亮的鐘聲。
什么是鐘聲?鐘聲就是筆算兩只鞋子的距離,心算北極星的長征。
根須里,依舊飛。
母親的宮堡里,我是落座加冕的王。
時空的底片上,我是翩翩起舞的蝶。
1
與你重逢,才起飛。
每一次你都遞上葉綠素,我們在峰頂收割莊稼,瞧,你瘦削的肩膀上繁花盛開。
你與我遠隔萬里,近得像白紙的兩面。轉述你的身世,我一直追逐到藍墨水的上游,眺望詞語不能抵達的空間。
我從未吹過這么大的風。你潛泳江河的床榻,邂逅云,邂逅一根魚群不能消化的傲骨。
它兀立著,像一支笛子,在三月的落日下申辯命運。
又掘開深秋的井,來來往往的人提著忽明忽滅的燈籠,聽楓樹唱著盛典的哀歌。
凝固的時間扇形蒸發(fā),聚集他們齏粉般的臉色,又在一切人的背部,涌出一條健壯的中央噴泉。
2
故事里緣你爬行的蟻蟲,比你獲得更多世間的贈禮。它們說,你的每一個手印,按向虛構。
子夜,蝴蝶寂寞地懸掛。
復色的花,消失于一匹遠去的馬,柴堆已經架好,木頭遁入結冰的零度。
蝴蝶安靜微笑,花蕾里有白胖胖的春天。
青銅汁液鼎沸,火苗畢剝跳躥,巖畫上馬鬃的影子,明暗不住地變幻。
——蝶衣失落到祭壇,美隱入美之內,蟻蟲開始宣布,嚙咬其冠冕堂皇的理由。火是光的花朵,蝴蝶只有一句答言。
漸近的馬蹄聲,旋轉一朵水靈靈的花,兩只蝴蝶棲息在瓣尖。
誰能捧起輕輕的芬芳?